001:


    2012年10月4日,小雨


    連續的失眠已經讓唐紀之習慣,他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拉開窗簾,外麵飄著綿綿不斷的小雨。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


    這場秋雨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


    手機震動,是童煥發來的短訊:“唐唐,我們今天去爬山吧?”


    唐紀之不想理任何人,包括最好的發小童煥。


    他和童煥考進不同的學校,開學後童煥認識了很多新朋友,不再怎麽找他,他並不意外。


    世界就是這樣的。


    親人可以離世,朋友可以遠離,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想。


    他一個人也可以。


    所以他從學校搬出去,在附近租了個公寓住著,他喜歡這裏的安靜,不用和其他人費勁交流,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


    上次童煥忽然找到他,那之後,童煥便天天找他,每天十多個電話,幾十個短信,比以前高中還粘人。


    起初唐紀之不解,直到在茶幾發現他聽從醫生叮囑,買的抗抑鬱的藥。


    於是他便明白童煥知道他生病了,童煥緊張的行為,是把他當作一個嚴重的病人。


    唐紀之知道,童煥是在關心他。


    可是,他該怎麽向童煥表示,他不需要他的關心,他其實很好。


    偏偏他又不想傷童煥的心。


    他隻有這麽一個朋友了。


    或許,他不應該擁有朋友。


    唐紀之揉了揉眉心,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信息:“在下雨。”


    童煥的電話立刻打過來,他興奮雀躍的聲音響起:“唐唐,下雨也可以去爬山啊,而且這個雨很小,在這樣的天氣去爬山才更有那種纏綿悱惻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你上次畫那幅什麽鬆針圖不是沒靈感畫不出來嗎,說不定咱們去爬一次山,靈感就來了。”


    “好歹是國慶,放七天假,前幾天你都沒出門,今天四號了,再不出門假期就要過了。”


    唐紀之想起來,為了他,七天長假童煥沒有回家,而是留在學校。童煥還想過來小公寓陪他一起住,被他拒絕了。


    實在不忍再掃童煥的興,唐紀之點頭答應。


    “好。”


    “yes!”電話那端的童煥跳了起來,“我過來接你。”


    不等唐紀之說話,他啪的掛斷電話,用最快的速度趕去小公寓。


    童煥這段時間一直陷入自責愧疚中,高考前夕好友父母出車禍死亡,後事打理完,唐唐依舊以高分考入知名學院,他看唐唐表現一切正常,以為唐唐已經走出來。


    一入大學,他認識很多新朋友,便忽略了唐唐。


    直到前不久才發現唐唐患了重度抑鬱症。


    童煥懵了許久,意識到自己是有多蠢,到現在才知道唐唐的病。


    他偷偷去找醫生詢問,知道唐唐這種情況,不需要做其他,好好陪伴他就行了。


    所以童煥決定,以後不管去哪都要帶上唐紀之,哪怕唐紀之不願意去,他也要拉上他。


    國慶這幾天一直下雨,總不能因為下雨就待在房間不出門,童煥見今天的雨比較小,想著怎麽也要把唐紀之拉出去走走。


    ……


    然而大概是運氣差了點,兩人匯合去往附近的千歲山,上山途中,綿綿細雨陡然變成狂風暴雨,不論上山還是下山都很困難,兩人隻好暫時到一個亭子裏躲雨。


    “不會有人在山頂渡劫吧。”童煥抖著身上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哈哈大笑。


    唐紀之看著外麵的天象,回答他:“不是,氣候變化的正常反應而已。”


    “不要這麽嚴肅嘛。”童煥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嘻嘻道,“咱們要有想象力一些。”


    唐紀之聽進他的話,回頭,烏黑的眸子盯著他:“為什麽一定是渡劫?”


    “小說裏都是這樣寫的呀。”


    唐紀之認真道:“那也有可能是雷公電母在吵架。”


    童煥:“?”


    兩人對視,童煥被好友的認真逗笑,噗的笑了:“你贏了哈哈哈哈。”


    唐紀之微微蹙眉,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


    比童煥的想象更符合大家腦海中的“想象”。雷公電母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嗎?


    童煥閑聊道:“你說真的有外星人嗎?這天空之上除了宇宙,還會有什麽?”


    “不知道。”很幹脆的三個字。


    詭異的天氣讓童煥想起看過的那些科幻電影,腦洞大開:“唐唐,我們看的那些電影說什麽平行時空,會不會其他地方,也有好幾個另外的‘我們’?”


    唐紀之沒有理他。


    他不喜歡回答問題,也不喜歡思考,雖然很多時候,別人問他問題後,他的腦袋會以最快的速度得出答案。


    但他不想去想。


    唐父唐母因為唐紀之心髒的問題,從小到大教育他要“慢”一點,他已經習慣了,可現在又覺得慢得讓人恐慌。


    自己在浪費生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改變。


    他眼中的世界成了灰色,無論風平浪靜還是狂風暴雨,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就連童煥在旁邊的嘰嘰喳喳也無法讓他內心升起波瀾。


    唐經之想,大概他沒救了。


    “唐唐?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童煥有些不安,他拉唐紀之出來,是不想唐紀之一個人待著,想讓他開心。


    “嗯。”唐紀之朝他笑笑,“等雨停了,我們去吃火鍋吧,我想吃火鍋。”


    “沒問題。”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雨才慢慢變小,兩人下山,找了家自助火鍋店,吃完回到小公寓,已經下午五點多了。


    “那我先回學校了,有事給我打電話。”童煥喝了點啤酒,有些上頭,拉著唐紀之,大著舌頭說,“我比你大三個月,我是你哥哥,以後我會照顧你。”


    唐紀之把他塞進出租車,叮囑出租司機把他送回學校。


    童煥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心很慌,連忙把腦袋支出車窗外大喊:“唐唐!寶貝兒!”


    唐紀之回頭。


    “對不起。”童煥哭得像個孩子,“你還有我,嗚嗚嗚嗚。”


    直到出租車徹底消失在眼前,唐紀之才轉身,一步一步踏入公寓大門。


    他拿出那瓶抗抑鬱的藥,其實裏麵的藥早已被他換成安眠藥。


    他將所有的藥丸倒在手中,長睫斂下,靜靜看著,直到窗外的光線暗下去,黑暗一寸寸吞噬房間。


    應該好好睡一覺了。


    起身去接水,然而剛剛站起來,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意識墜入黑暗之中。


    【恭喜你成為係統候選人。完成任務,你將擁有神的力量,無所不能。】


    突然響起的冰冷聲音讓唐紀之醒過來,睜開眼,他發現自己處在一個荒蕪的沙漠中,空氣裏充滿熾熱的氣息。


    他的周圍或坐或站著一圈人,目光掃過去,得出答案:八個。


    一共有八個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神色各異,幾乎都是恐慌和不安。


    “這是哪?我明明在睡覺。”


    “我在上課。”


    “我要回家。”


    “什麽係統候選人?!”


    ……


    這時,遠處沙漠揚起滾滾塵沙,地麵搖動,有人尖叫起來,緊接著一隻比人還大的蠍子爬了過來。


    它猙獰的外形嚇壞女人和孩子,引來哭泣和咒罵,眾人紛紛轉身逃跑,卻發現身體仿佛被無形力量禁錮住,無法動彈。


    唐紀之皺眉看著。


    大蠍子在他們麵前兩米遠處停下,揚起頭顱,口吐人言:


    【任務要求:兩人一隊,找出瑪基公爵遺落的紅寶石,數量最多的隊伍晉級,最少的隊伍淘汰,淘汰者死。】


    【任務時間:四十八小時。】


    大蠍子說完,蠍尾一揚,塵沙四濺,眾人抬手掩麵,再睜開眼睛,沙漠已經消失,在他們的麵前多了一個巨大的城堡。


    唐紀之看到自己麵前有一個紅色的倒計時。


    “為什麽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做什麽任務。”一個女生,也是在場八人中唯一的女生崩潰道,“我不想做什麽任務,我要回家。”


    女生很漂亮的,在她崩潰時,有個年輕的男人安慰她,應該是情侶。


    “不管是什麽情況,既然我們已經在這裏,那隻大蠍子又說了任務要求 ,我們隻能照它說的做。”一個四十多歲左右的男人說,“我叫戴浩強,是一名警察。”


    警察的身份一表明,很容易引起信賴。


    於是在戴浩強的號召下,眾人冷靜下來,開始按任務要求組隊。


    除了警察戴浩強,那對情侶外,剩下的人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背著書包,拿著魔方,叫肖然。


    一個矮小陰沉的男人,叫李亮。


    一個胖得眼睛眯成一條線的胖子,朱文樂。


    接著是唐紀之自己,最後——


    “你們倆叫什麽?”戴浩強道,“大家互報姓名,先認識一下,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唐紀之沒有說話。


    他不配合的態度讓以戴浩強為首的幾人不爽,然而時間緊,無法計較,戴浩強隻好去看剩下那個年輕的男人。


    他全身包裹在黑衣黑褲中,半邊臉戴了個銀色麵具,隻露出一隻眼睛,眼神鋒利冰冷,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戴浩強錯開眼神,問:“你呢?”


    過了幾秒,男人淡淡應了:“林柏。”


    “好,大家現在也認識了。”戴浩強說,“接下來兩兩組隊。”


    情侶肯定組一隊。


    戴浩強選了小少年肖然,後者也願意和他組。


    胖子朱文樂滿頭是汗,鼓起勇氣走向林柏:“我、我可以和你組一隊嗎?”


    李亮目光四掃,直接忽略唐紀之,走向林柏:“任務要求說得很清楚,兩兩一對,找到紅寶石數量最少的隊伍淘汰死亡,我是戶外運動俱樂部的,我們組一隊,強強聯手怎麽樣?”


    誰都看得出來,林柏這個人氣場不一樣,或許難接近,但當隊友應該不錯,至少不會拖後腿。


    朱文樂急了,是他先來找林柏的,他不想和那個連名字都不肯說的少年組隊伍,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他們倆組隊伍就死定了。


    “我……我……”他一急就說不出話來。


    李亮胸有成竹地望向林柏,相信對方不會拒絕這種互利的情況。


    強強聯手才能得第一。


    “抱歉。”麵對李亮的邀請,林柏拒絕了,長腿一邁,走到唐紀之身邊,說,“我選他。”


    李亮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朱文樂卻是鬆了口氣,隻要不跟唐紀之綁一起,跟誰他都樂意。


    “時間緊,咱們開始吧。”戴洛強一馬當先帶著肖然進入城堡,其他人不再說話,緊跟進去。


    林柏看了唐紀之一眼,抬步往前走。


    走了兩步,發現唐紀之沒動,眉心一蹙,冷聲道:“跟上。”


    “為什麽選我?”唐紀之抬眸,夜色中,他的眼睛很黑。


    林柏漫不經心道:“我是顏控。”


    唐紀之:“?”


    林柏:“你臉好看,就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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