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然出國的那天悄無聲息,等到狗仔聽到風聲,他早就在a國困了地。


    剛安定下來的那幾個月,任昀購買的機票大概能繞地球儀八圈。


    能把異國戀談成異地戀的,怕是也隻有他們兩個了。


    就連任曦也忍不住和朋友說起了自家親哥的壞話,言語間大有將親哥打成頭號敗家子的意味。


    聽他抱怨的那位朋友每次都隻是淡淡一笑,握著自己的手機瞧了眼空白的聊天記錄,說道:“我要是也有這麽個對象,搞不好每周都得跑一次。”


    任曦翻了個白眼。幾天後他又收到了他哥出國的消息。


    謝然在a國待了一年,廚藝大有長進,最擅長的從煮方便麵變成了炒蛋,雖然偶爾還是會在裏麵吃到幾片蛋殼,但他自己對此是非常滿意的,用他的話來說,比起a國餐廳裏的那些東西,自己做的飯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當然,任昀每次都會看著被他炒得碎碎的炒蛋陷入沉思。


    謝然出國這一年雖沒有什麽行程,但因為一年多前拍的那部《破風》播出,他的話題度始終沒有降下,而且隨著《破風》的熱映,他的人氣更是水漲船高,他一下就搶占了某位前輩在某站的“常駐嘉賓”地位,打開搜索框搜索古裝剪輯,出來的結果十個裏麵有八個都是他飾演的齊泠。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影視區博主評論道:如果原先的謝然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花瓶的話,現在的謝然就是被鑲了鋼板的花瓶。


    盡管謝然不太能理解這個比喻,但勉強就當他是在誇自己好了。


    謝然在a國過得逍遙自在,但是愁苦了國內的一票粉絲。不過大概是因為學校裏有不少同胞,謝然的超話裏經常會出現幾張高清大圖,配字如“今天和某位帥哥一起上課”之類的。其他的粉絲一開始還集體羨慕,在評論區裏酸成檸檬精,等時間久了,也見怪不怪了。


    第二年春末,《壁上花》定檔。


    消息發出來的那一天,官方微博和各類營銷號的評論下都是久旱逢甘霖的謝然粉。當然控評歸控評,他們也沒忘了這部電影的主演是誰,謙虛地占據了熱評第五之後的位置,把前麵幾個寶座留給了任昀和池青衍本人和他們的粉絲。


    某些不明所以的路人點進去時,差點沒被嚇一跳。


    【#電影壁上花##電影壁上花定檔6.22#


    南方的小城,故鄉的山,記憶中的你。


    6.22不見不散[視頻]】


    【是活的然然!又軟又嫩的少年然然,媽媽好想你嗚嗚嗚】


    【最後那個背影感覺是兩個人?一個是向煜,一個是少年的葉瑜?】


    【我居然看預告片看哭了,《壁上花》給老子衝鴨!】


    【這是什麽大型修羅場,選角導演快出來挨打哈哈哈哈哈哈】


    【任昀的演技真的是沒話說,少年葉瑜抬起頭看人的那一眼真的是又壓抑又無助】


    【dbq我為我之前的言論道歉,我真香了。我一開始還和朋友逼逼叨叨任昀三十歲的人了要怎麽演出主角的那種少年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懷疑他才十八歲】


    【朋友,來康康我們又a又酷的任昀帥哥吧,誰看了不說一句神仙顏值呢[圖片]】


    【我第一次知道池青衍的演技這麽好,我錯了我一直以為他隻會唱歌】


    【小聲逼逼池青衍說他要結婚了那裏我真的好想打人哦】


    【奶闕是你嗎奶闕!你怎麽這麽凶,還瞪人!】


    謝然看到這些評論的時候已經是首映禮開始前一個小時。他這段時間都在忙著寫論文改作業,恨不得把一個人分成四個用,腦袋裏都快炸出五六七八朵煙花,就為了趕在首映禮之前回到c國,壓根沒心思去關心網絡上的那些評論。至於他粉絲每天輪流艾特他出來發微博的那些消息,更是半個都沒有看到。


    謝然離開臨眾後就和任昀的公司簽訂了“不平等條約”,現在對方算得上是他半個頂頭上司,陳宇皓依舊是他的經紀人。不過在他出國的那段時間裏,陳宇皓還幫著公司帶了幾個新人,現在他們正在各大網劇裏蹦躂,有一位差一點就出了圈。


    陳宇皓自個是覺得很有成就感,雖然經常來謝然這邊抱怨,說自己好不容易熬成了將軍,又得從奴隸做起,實在是有些煎熬。謝然每次都是商業地安撫他一下,轉頭就看起了桌上的專業書。


    車門打開的那一刻,快門聲撲麵而來,閃光燈映進了謝然的眼中,一瞬間讓他有些失措。他畢竟離開鏡頭前太久了,突然來這麽一下,著實有些不適應。


    但他快速地調整好表情,嘴角牽起一個笑來,在相機的圍繞中從容地走進了室內。


    他的位置自然是被安排在了任昀的旁邊,謝然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過去坐下。


    任昀今天穿著一身格子西裝,褲子的剪裁格外別致,布料像是燈芯絨。他坐在那裏時雙手交疊,無名指上的戒指在燈下閃爍著細碎的光。頭發被攏在了腦後,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在這張臉上平添了幾分斯文味道。見謝然走了過來,任昀撩起眼皮望向他的臉,唇角往下壓了壓。


    謝然朝他笑了一下,坐下時不動聲色地蹭了一下他的大腿,問道:“很緊張嗎?”


    任昀沉默了一會兒,誠實地回答道:“有一點。”


    “別緊張,我在這呢。”謝然把手搭上了任昀的手背,扣住了他的手指,“雖然我也挺緊張的。”


    任昀發出一聲氣音,回握了謝然的手。


    場內燈光悉數暗下,眼前的屏幕上緩緩出現了一行字,緊接著一聲喘息泄了出來。


    屏幕上又出現了四個字——“死同性戀”。


    少年葉瑜單薄的身影出現在了畫麵中,他走在狹窄的人行道上,從牆內伸出的一枝茶花落在他的頭上,陽光穿過葉間,在他幹淨的白襯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他沿著牆緩緩地走著,路過的學生對他視而不見。他像是被隔絕在了這個世界之外,他聽不見世界的聲音,世界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忽然,一個聲音叫住了他,葉瑜猛地回頭,嘴角的淤青隱隱可見。


    影片的節奏比較緩慢,整體的基調也很平淡,但又不像白開水那樣索然無味,它是一杯岩茶,帶著苦意,悄然刺激著觀眾的味蕾。


    謝然握緊了任昀的手,上半身也忍不住向他那邊偏去。屏幕中的畫麵進行到運動會的那一幕,剪輯出來的成品比拍攝現場還要令人震撼,不斷地衝擊著謝然的眼球。


    葉父的那巴掌是真的摔在了任昀臉上,他捂了一晚上的冰塊才消腫,謝然單是看著都覺得疼,更不用說是親身經曆的任昀。


    “我要是莊瑾,恨不能把你藏起來,當寶似的抱在懷裏。”謝然湊近了任昀,悄悄和他咬起了耳朵。


    任昀瞟了他一眼,屏幕微弱的光打在謝然的側臉上,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的眼睛分外明亮,睫毛又密又長。任昀在他的手指上捏了捏,笑道:“你的誌向倒是不小,不嫌熱得慌。”


    謝然牽了牽嘴角,心想:我的汗水確實都是您給的。


    但心裏這麽想,大庭廣眾下還是開不了口的。


    謝然盯著任昀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在對方的一句“看我還是看電影”中挪開了目光。


    看什麽都是一樣的,都是看你。影片的最後一幕用的是向煜自殺的鏡頭。自殺的情節被剪成了兩段,一段插在前麵,一段放在結尾。


    畫麵從莊瑾接到電話後轉身奔跑切出,從一片茫茫大海切進。


    海鷗的鳴叫聲悠悠回蕩,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海麵,浪花拍打著礁石,漫過剛剛才爬出沙中的螃蟹,不知把它衝到了何處。


    鏡頭從向煜的腿往上拍去,漸漸轉到了他的身後,畫麵中突然又重疊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背影,分不清虛實,也分不清主次。


    最後,兩人同時回過頭來,葉瑜和向煜的麵孔重疊在了一起。


    他們消失在了海水裏。


    “莊瑾本來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謝然喃喃道,“但他退縮了。”


    他隱約猜測到了周雪銘把這段放到最後的深意,但還不太能確定自己的猜想。


    “他救了葉瑜,又放棄了他。”任昀解釋道,“向煜是他的愧疚對象,他想在對方的身上彌補遺憾,但……”


    沒能成功。


    就如沒能拯救十七歲的葉瑜一樣。


    謝然歪著頭笑了一下,玩笑似的說道:“我消失兩年,留下的兩部作品裏的角色都是悲情男配,我的粉絲估計都得罵死我啦。”


    “下次試試別的?”任昀道,“比如偶像劇裏金貴的小少爺一類的?”


    謝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感覺“偶像劇”這個詞就不像是任昀嘴裏能說出的一樣。


    “不了,我是有夢想的人,怎麽說複出的第一部 作品也得是朝堂正劇男一號吧。”


    任昀淺淺地笑了一下:“給你拍。”


    “你知道自己現在特別像那種‘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模樣嗎?”


    “你的身家性命都在我手裏,給你安排個好的劇拍,還不滿意了?”


    燈光亮起,主持人紅著眼眶走到台上。


    “現在讓我們有請《壁上花》劇組的主創團隊——”


    任昀站起身,整了整西裝的衣擺,步履款款地走上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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