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過後,謝然全身的肌肉都在抱怨叫囂,腰腹酸得發脹,大腿也近乎麻木。後來去浴室清洗的時候,他們還在玻璃門前胡鬧了一番。


    謝然摸了摸自己的背,他看不見自己身後是個什麽情況,但是直覺告訴他任昀在他的兩塊肩胛骨和後腰上留下的痕跡不會少,他的腰側至今都還能感受到被一雙手禁錮著的感覺。


    他趴在床上,把腦袋枕在手臂裏,偏過頭望著任昀。


    “是什麽時候?”任昀問道。


    謝然眨著眼,疑惑地看著他。


    “在我去年提到你之前?”


    謝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任哥呢?”他反問著,抽出了一隻手,握上任昀的手指,緩緩捏著他的指腹把玩著。


    “不記得了。”任昀的視線垂落,盯著那隻和謝然交握著的手,說道,“也許是在冰島的時候,也許是在你殺青那天。”


    謝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軟聲說道:“好遲啊。”


    任昀瞥了他一眼,壓下嘴角沒有說話。


    “我給任哥講一個故事吧。”謝然轉過身,抽回了手把自己撐了起來,靠在任昀旁邊,“雖然我編故事的水平一向不好。”


    任昀瞅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大俠聞名江湖的時候,張三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毛孩子,他隻知道自己喜歡武,喜歡劍,想著有一天名揚天下,喝最烈的酒,泡最靚的崽。”


    任昀輕輕笑了一下,調侃道:“怎麽還是武俠故事?起了這麽隨便的名字,想怎麽名揚天下?”


    謝然沉默了幾秒,戳了戳他的腰,不滿地說:“你別打斷我,編不下去了。”


    “你繼續說。”


    “但張三在習武方麵真的沒什麽天賦。同期入門的師兄弟已經把劍法內功練了好幾層,馬上就要去參加各大門派的試劍會了,可他還是在基本功上摸索,不得其法。他好幾次都覺得自己或許不適合走這條路,不如索性放棄了回家種地去,說不定哪天就走了運,突然挖到個寶發了財,雖然和最初的設想有所偏差,但左右也比現在好。”


    “為什麽會比現在好?”任昀皺了皺眉,“每天守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會比現在好嗎?”


    “但名揚天下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也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啊。”謝然把頭靠在了任昀的肩上,“他在這裏,日複一日地練功,沒有半點進展,未來仿佛望不到頭。同門的師弟跑在他前麵好遠,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劍。他嫉妒,每次看到那個人拿著那把劍,周遭的師兄弟妹湊在那個人的身邊,他就難受得眼紅。雖然在入門之前,好多人都說他比那位師弟厲害,可事實上他從來沒有贏過。”


    “他挨了很久,好幾次想要放棄,但總是在想,都走了這麽遠了,為什麽不再走走試試看?”謝然訕訕地笑著,“任哥應該知道‘我們的孩子不能白白犧牲’,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直到他聽到了大俠的故事。”


    “說書人口中的大俠,或許會有誇張化的傾向,但那些事情大體都是真實的。他講大俠年少成名,講大俠卓犖不羈,講大俠當年在關外挑戰雙刀客,四天四夜不曾放棄,勝負出來的那一刻,大俠也不曾垂頭。所有殺不死他的,都能讓他更強大。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浮木,張三羨慕大俠這樣的天賦,也羨慕他桀傲不拘的性格。他想,自己要是再多走幾步,有一天是不是就有可能摸到大俠的衣角?”


    “隻是因為聽到他的故事?”任昀問。


    “因為大俠說過的一句話。”謝然說,“很奇怪對吧?”


    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真的很簡單,隻是因為某一個並不特殊的契機,多巴胺開始分泌,腎上腺素飆升,你聽到自己的心跳,聽到腦海裏雀躍的聲音,然後,整個人都被拽進了陌生的情緒裏。


    就像當年任昀在《江湖客》裏的那句台詞一樣,後來無數次午夜夢回,謝然都能聽到對方用熟悉的嗓音在他耳畔說:“鏽劍未斷。”


    “試劍會前期,他偷偷跑到大俠所在的別院中,躲在房頂上看他練劍。大俠若有所感,視線一下子便落到他躲藏的位置,但並沒有揭穿。幾天後,大俠對空氣說,如果仰慕自己的話,不如多花些時間在劍術上,有朝一日說不定能堂堂正正地和他比一次劍。”


    那次在機場的偶遇後,他找到了任昀當天的行程,看完了某個娛樂號發出的采訪視頻。任昀那段時間正好有一部新戲上星,網上的討論度居高不下,人氣水漲船高,通告也是一個接著一個。那部劇是現代都市題材,是少有的劇情合理邏輯恰當的職場劇,任昀飾演的男主算是女主的半個人生導師,甚至在不少評價裏都被戲稱為“爹”。采訪時主持人問了任昀一個問題——


    “如果你身邊有白禾這樣的女孩,你也會像張子濯那樣對她嗎?”


    任昀笑了笑,看著鏡頭說道:“白禾能得到張子濯的幫助,首先是因為她自身實力夠硬,足夠吸引像張子濯這樣的人,包括我。與其四處亂闖,想著等別人來拉你一把,不如多努力,沉下心好好學習,哪天兩個人站在同一水平線上了,自然會有不一樣的緣分。”


    謝然記住了這句話。


    他拚命地向前走,就是為了能夠到那一條水平線。


    汗水會落地,夢想也會開花。


    任昀從前在熒幕上說過的那些話,在別人耳中是隨便一聽、不久就忘的“雞湯”,但卻支撐著他走過無數條黑夜裏坑坑窪窪的小巷。他從最初的仰望到後來的欲望,經曆了漫長的一年,也是走上一個台階後,才真正敢去肖想他,想要占有他。


    站在泥濘裏的人是摸不到雲的。


    故事中的張三最後一定會練就一手飄逸絕倫的劍法,來到他注視已久的大俠眼前,抱拳請教,就像現實裏那個最開始跌跌撞撞的、喜歡上葉流雲的少年,終於站在了那個人的身邊。


    任昀輕聲說道:“但大俠不一定會有他想的那麽好。”


    “他知道的。”謝然說,“可在他眼裏,大俠就是最好的人了,找到一塊浮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很感謝在最辛苦的那段時間裏能看到大俠的身影。”


    任昀抬起手,手指從謝然的頭發間穿過,撩撥著他的發尾,又順勢去觸碰他的耳垂和側臉。


    窗外的風已經停了,茫茫月色之下,幾棵白楊樹的樹影斑駁。


    “對大俠來說,他也是獨一無二的野火。”


    謝然突然直起了身子,回頭看著任昀的臉,猶豫地問:“為什麽是野火?”


    “因為黑暗沒有撲滅他。”任昀說道,勾著謝然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個吻。


    其實對一個演員來說,自己的作品能給一個陌生人帶來力量已經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了,更別說這麽多年都能被對方記在心裏,念念不忘。任昀不知道要怎麽去形容這樣的經曆,或許是他們兩個足夠幸運,但同時他又後悔,後悔自己沒能早一點看見謝然,讓他們兜兜轉轉了這麽久。


    第二天早上兩人成功睡到了日上三竿、天光大盛。


    薄闕他們的劇組已經正常開工,謝然簡單地問候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踩著拖鞋跑到了飯桌旁,打量著酒店送來的午飯。


    “昨晚的食物可沒有這麽……”謝然掃過桌上的白粥,望了任昀一眼,疑惑地說道。


    任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目光在謝然的臀上繞了一圈,淡淡地說:“昨天不是你說難受的?”


    謝然“噌——”的一下紅了耳朵,臉上的表情都變得不自然起來。


    他嘴硬道:“可這些也……而且你吃什麽?”


    “我還能吃什麽?”任昀分好了筷子,示意謝然坐下。


    謝然撇了撇嘴,接過筷子在其中一個小籠包上戳了戳,又抬起頭看向任昀:“你知道我一頓能吃多少個這麽大的包子嗎?”


    任昀撩起眼皮看他,等著他的下文。


    “差不多四五籠吧。”


    任昀:“……”


    “要是累了可以吃七八籠。”謝然補充道,“我們團以前每次訓練完,個個都像是餓了十天半個月似的,進飯店就像是山匪進村,公司附近的幾家店我們都吃過,那些老板每次看到我們進去,都會下意識地先往後廚看一眼。”


    “沒事,養得起。”任昀說。


    謝然對他笑了笑:“其實偶像也沒有那麽……我以前也會有偏見,但和他們在一起出道後,才發現這個群體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我知道。”


    謝然這一個月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裏,從前的偏見早就散得一幹二淨。


    “任哥。”


    “嗯?”


    “今天去莫高窟吧。”謝然說。


    “好。”


    “我們過幾天租一輛車,去青海。”


    “嗯。”


    “還有蘭州。”


    “可以。”


    “等這次回去,你跟我去見見我爸吧。”


    任昀愣了愣,隨即又道:“好。”


    謝然本來是想等定下來的時候再帶任昀見謝梁安的。可惜……沒有這個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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