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回憶再次如潮水般湧來,所有負麵的情緒傾倒而來,池言歌清楚地記得自己是怎麽一步步在男人的蠱惑下走向墳墓的,偏偏這個人還作出一副全天下最愛自己的模樣,好像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剛出道就演了大製作電影的男主,拿下了演技金獎,被稱為史上最年輕的影帝,所有的讚譽和榮耀集於一身。


    那時的殷時高傲得像是漂亮孔雀,無論見誰都是一副輕佻笑臉,而心裏卻不屑一顧。


    他之前在戲外的演技沒那麽好,總是不經意間將心底的輕視泄露,以至於招來不少口舌。


    可就算被那麽多人說傲氣、被說耍大牌,也依舊有無數製作人們趨之若鶩,幾乎所有的導演都想和他合作,想沾一沾這顆影壇新星的光芒。


    殷時始終是傲氣的,他到現在也承認,隻不過因為這份傲氣吃的苦頭多了,骨子裏的傲用一種圓滑的形式被掩藏了起來。


    他和蕭衡相戀的一年後才知道了蕭衡家裏的背景,那時蕭衡也因為家裏的事情推掉了所有的戲和通告,隻是並未和他的影迷們做正式的告別,隻有殷時知道他是要接管家裏的事業,而不得不息影。


    當時,他很理解蕭衡的選擇,支持他息影,甚至跟他一起搬到了離蕭衡辦公地方比較近的房子裏,過了一段好不快活的日子。


    也就是在那段快活勝神仙的日子裏,殷時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蕭衡。


    他說不清這種感覺,他一個人走到現在,從來都是最有主意最不要別人幫的人,可就是在那段時間內慢慢被另一個人的柔情俘獲。如溫水煮青蛙一樣,他漸漸地和朋友們少了聯絡,淡了感情,連事業上也不甚用心,在沒有自己喜歡的劇本就絕不拍戲,就連經紀人勸他去上綜藝維持人氣他也嫌棄節目劇本虛假而不願意去,更是不知道推了多少的通告。


    其實,沒有心儀的劇本、沒有想上的節目不是最根本的原因,他那時,隻是因為蕭衡說想多和他在一起,所以便一意孤行地推了大半通告。


    當時他和蕭衡的cp粉們還很多,粉絲們都在戲謔地說是不是這倆人一起都退隱了,隻有池言歌自己知道他隻是想像蕭衡說的那樣,讓他每天下班之後能第一眼在家裏看到他而已。


    他以前真的是太喜歡蕭衡了,喜歡到,看到他有一點兒失望和惆悵都不願意。


    殷時在最火的那段時間陪著蕭衡退隱了將近一年半,白天便看書學琴充實自己,順便再看看最近有沒有送過來的劇本,挑挑揀揀,晚上,就是他和青年的二人世界,胡天胡地地做些愛做的事情。


    在倒映著萬家燈火的玻璃窗前他們,曖昧地喘息,傾吐著一日未見的相思,黏膩得像是日光下化了一半的糖。


    一直都是天之驕子的人不曾想過會有無人問津的時刻,殷時起初並沒有覺得什麽,直到,他發現許多好的導演和劇本都不來找他了。甚至他有時候手癢想去演戲,卻都被那些劇組婉拒,連他跟自己的經紀人談這些事情時經紀人也變得不耐煩。


    後來才知道,他經紀人原來是在忙著帶剛爆紅的藝人。


    娛樂圈從來不等人,當他仗著自己的年輕和天賦肆意揮灑了一年多的時光時,才發覺自己早就被拋在了沙灘上。


    年輕漂亮的臉蛋從不稀缺,他除了影帝的名頭和生疏了一年多的演技,別無所有。


    而在那段市場畸形的日子,演技從不是衡量一個演員的標準,流量才是決定了能否進組擔任主角的關鍵。


    殷時去試鏡了幾個感興趣的電影,最後都毫無音訊,而他又無法忍受給用眼藥水假哭的女主角當配,高不成、低不就,蹉跎了又半年都沒接到戲。


    那時的他頹廢極了,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也會做什麽都做不好,淪落到別人挑他,而不是他挑別人的地步。而他也不會開口跟蕭衡說要他投資部戲給他演,他一向最鄙棄這種行為。


    蕭衡也隻是在那些他失望而歸的夜晚靜靜地抱著他,說沒關係,說他會給他一個安穩的家,不需要他再出去做什麽。


    雄心壯誌的年輕影帝在不知不覺中被男人的溫柔養成了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愛人,沒有朋友,沒有觀眾,甚至也沒有其他親人,全世界都隻剩下那一個名字。


    如果他夠清醒的話,應該能在當時就明白如果蕭衡真的想幫他的話,不會一味慣著他,讓他在家裏靠自己養著,而是會勸他多出去走走,多交些朋友。


    而蕭衡卻隻是在潛移默化地告訴他,他,隻剩蕭衡一個人了。


    昔日展翅高飛的雄鷹慢慢鈍化了羽翼,成了被人豢養的金絲雀,直到將要徹底失去自我的時候才驀然驚醒。


    池言歌低垂著頭,他半靠在鬆軟的沙發上,隻覺得格外疲倦,連開口跟蕭衡說一句話都懶得動唇。


    青年低笑一聲,笑聲中含著幾分嘲諷,是在笑他自己,他輕輕地說,“我當時可真傻,怎麽能信了你說的那些話?什麽明珠蒙塵,什麽生不逢時,隻不過是你瞞著我給我推了那些戲。而我還苦苦等著別人的回信,卻不知道,早就不可能有什麽回信了。”


    他也曾在深夜裏唾罵過那些人鼠目寸光,覺得別人不識英雄,卻不知道他去試鏡之後的那些角色其實大多數都是過了的,隻不過,被蕭衡暗地裏全都給他推掉了。


    那些導演和製片人估計都以為自己是來戲耍他們的吧,角色都定了卻臨時說不演了,久而久之,他的名聲也臭了,哪兒有人還來找他演戲。


    而這些事情,都是在池言歌跟他分手後他才從別人口中知道的。


    蕭衡從來不願意他出去演戲,當他漲了不少的粉絲、破了某個吉利的數字時拿來興衝衝地給蕭衡看的時候,總是忽略了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偏執與嫉妒。


    而麵對這些詰問,蕭衡唯一能給予的隻有沉默。青年說的沒有錯,那些都是他曾經做過的事,就算如今再後悔,也無法抹殺以前犯下的錯事。


    “我改了,真的。”


    蕭衡看著他,靜靜地說,“以後不會那樣了。”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桃花狀的眸子看起來格外多情,那漆黑又清澈沉靜的瞳仁像是一汪湖水,深不見底,當他這樣靜靜地含著憂傷看過來時,無論誰都忍不住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可池言歌不會再被他這外表純良的樣子騙到了。


    他為這虛偽的美色失去的太多了,栽了跟頭,才知道這美色的代價有多重。


    “行了,你別說了。”


    青年煩躁地揮了揮手,不想再聽他說這些,他說,“等演完這部戲就把聯係方式刪了吧,你能不纏著我我就萬幸了。”


    池言歌說完,便站起來往門外走,顯然是不想再和他糾纏半刻。


    而蕭衡當即快走幾步,跟上他,握著他手腕攔住了他。


    男人意識到他這次也許是真的認真了,有了危機感我,便慌亂起來。蕭衡目光懇求,聲音也有點不穩,忙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你生氣是應該的。隻是、隻是那種話別再說了,別說什麽刪除聯係方式的話了,我等了你那麽久,怎麽可以……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池言歌被他攥著腕子,心底莫名地升出一股怒氣,他掙了幾下又掙脫不開,氣急反笑,“你等不等跟我有什麽關係?我讓你等了嗎?放開!一會兒被拍到了就不止是我一個人的事兒了。”


    蕭衡還是不放開他,依舊說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他媽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池言歌忍不住爆粗了,他提高了音調,重申道,“蕭衡,我告訴你,要不是我死了一次、現在不是殷時的身份,你還是這樣的話我早就去警察局告你非法囚禁了!當初沒把你弄到監獄裏去是我不想跟你撕破臉,你可別以為是我顧念以前的情分。誰給你機會,做夢去吧!你放開我,快點!你……”


    他忍了這些天早就受夠了,就算看到男人眼角越來越紅,也不再憐憫,肆無忌憚地繼續跟他吵。


    直到看到男人陰沉著臉朝他逼近,青年才往後退了一步,感覺到有些不妙,卻忘記自己手腕還被牢牢地攥在別人手裏,一股大力襲來,他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倒,便被禁錮在了男人寬闊結實的懷裏。


    蕭衡一手緊緊攥著他的手腕,一手按著他的後腦,便‘砰’地一聲將人抵在身後的牆壁上,吻了下去。


    男人的吻是暴戾的,凶狠的,不同於他表麵的雲淡風輕和溫柔,這種吻更像是一種侵犯,池言歌感覺他在胡亂地用唇蹭著他的唇,一時推攘不開,隻能緊緊閉著牙關。


    “你他媽、發什麽情?”


    池言歌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他們之間隔得很近,以至於呼吸間都感覺呼吸到的是充滿對方氣息的灼熱空氣。


    他搖著頭抵抗著男人的吻,兩隻手卻被牢牢禁錮住。


    池言歌用盡力氣,在男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屈膝狠狠頂上他的小腹,聽到頭頂一聲痛苦的悶哼。


    但,蕭衡卻攥得他更緊了,手腕都被他攥得生生發疼。


    蕭衡手上的力度居然一絲都沒放鬆,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受傷,反而是曲起長腿,在被襲擊之後第一時間先挾製住了青年不安分的腿。


    池言歌在心裏不知道罵了他多少遍,可偏偏身體動都動不了,氣得他狠狠一咬。


    “嘶……”


    這次,彼此都嚐到了腥甜的血腥味道。


    有鮮血順著男人的唇角流下,但他也不管,隻是報複似地也狠狠咬上池言歌的唇瓣,疼得池言歌臉色一白,心裏後悔起來招惹這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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