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我麵前的都是趙承風的班底,這些人的實力合起來並不見得比七劍差上幾分,瞧見這些人,我並沒有發怒,而是輕輕地說道:“請讓一下。”麵對我這低調的表現,朱國誌看著渾身都是紗布的我,一本正經地說道:“洛飛雨是邪靈教的大人物,行動必須要受到限製,把她交給我們吧,她會受到公正對待的。”


    麵對著這得誌小人,我沒有再說話,而是低頭去腰間摸了一下。


    別在我腰間的有兩把劍,一把是鬼劍,這是雜毛小道為我量身定製的槐木劍,劍下亡魂不知凡舉,輕輕彈下劍脊,便有亡魂哭嚎;而另外一把劍,是舉世間都少有的飛劍,我出道這麽多年來,見過的飛劍都隻有四把——雜毛小道的雷罰、李騰飛的除魔、洛飛雨的秀女劍以及黃晨曲君的石中劍——而這把,便是傳承至黃晨曲君的石中劍。


    就在趙承風在侃侃而談地說起謀定而後動的那一套理論之時,我卻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倘若宗教局的大部隊能夠提前到達,某個殺豬匠說不定就不用這般壯烈而死吧?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摸出了碧綠色的石中劍,這把劍通體圓潤,散發出宛如君子一般的輝光,很難想象得到這是一把絕世劍客手中的利器,而倘若用它,來將我麵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小白臉,以及所有阻擋在我麵前的家夥弄死,對那個殺豬匠來說,是不是一種慰籍呢?


    殺氣是什麽?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隻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眼睛瞪得再圓,也不過會酸而已,然而就在今夜,死於我劍下的亡魂數不勝數,這一身的鮮血淋漓,除了自己的,全部都是敵人臨死前濺上去的,這些亡魂雖然已逝,但是卻在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怨氣,而當這怨氣沉澱下來,便化作了凝重的煞氣,也是那濃烈的殺氣。


    被我這般玩味地打量,朱國誌頓時感覺渾身發涼,如墜冰窟,九重地獄加其身,頓時嚇得牙齒直發顫,看了一眼趙承風,這才咬著牙說道:“陸左,你別亂來啊——你自己可要掂量掂量,你要是敢動我,這八百多名總局成員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他這色厲內荏的警告仿佛是那少女無力的掙紮,對於我來說實在是顯得有些柔軟,而正當我準備凝氣暴走之時,一隻寬厚的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上,阻攔了我的下一步行動。我扭過頭來,瞧見雜毛小道朝我溫和地笑道:“小毒物,這種髒活兒,還是讓我來做吧。”


    自從我認識雜毛小道以來,這個家夥便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他高興的時候大笑,傷心的時候深沉,不開心了就罵娘,但是我卻曉得,如果憤怒到達了極至,他反而會變得十分極端,表現出儒雅溫和的一麵來,然而越是這番模樣,也是他殺機越濃的時候。


    他一開口,我便明白了他話裏麵的用意,趙承風身後是龍虎山,大門大戶,而他則出身茅山,大家地位相等,又素來不合,更妙的是他在宗教局根本沒有謀什麽位置,由他來出麵,自然是最好的。我對雜毛小道是絕對信任的,他說話了,我便收斂起了氣息,讓他來處理此事。


    雜毛小道並不與朱國誌、**這等跟班爭吵,而是轉過身來,眯著眼睛,打量了一會兒趙承風,淡淡說道:“我一直都聽人說,這龍虎山的第二代人物中,以小天師和趙兄為首,其中若論實力,趙兄的龍龜養氣功冠絕龍虎山,想必假以時日,又是一個善揚真人。對於這個說法,我倒是一直心中癢癢,擇日不如撞日,趙兄,不如我現在來與你討教討教?”


    雜毛小道說得客氣,甚至根本沒有再提及旁邊洛飛雨之事,而是隻身向趙承風挑戰起來。


    這情形倒是大大出乎這個滿麵笑容的中年男子預料——趙承風什麽人?他可是善揚真人的首席大弟子,龍虎山第二代中最傑出的一位,他出道的時候,雜毛小道還在茅山習練那入門的降妖劍法,當他與茅山在朝中的代言人陳誌程並肩屹立、不分高下之時,老蕭這小子還在浪跡天涯,擺地攤算卦,騙人為生。


    這還隻是其次,此刻可是攻入邪靈總壇,建功立業的緊要關頭,前方的宗教局人員正在與瘋狂的邪靈小鎮鎮民在鎮子裏逐步拚殺,血肉橫飛,然而雜毛小道卻向趙承風提出了這樣一個挑戰提議,說的嚴重點,這已經夠得上是“內耗”了。


    按理說,這位趙局長是完全沒有必要理會雜毛小道的挑戰,然而江湖事江湖了,並不以廟堂之上的地位來決定,這是修行界的潛規則,即便是強大到如大內第一高手黃天望這般的級別,也不能打破這樣的規矩,趙承風的臉色在這一刻便顯得十分嚴肅起來,目光如鷹般銳利,吹動唇邊的胡須,謹慎地問道:“蕭克明,這句話,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說的?”


    “什麽身份?這麽講吧,我以茅山掌門陶晉鴻嫡傳弟子的身份,向你這個龍虎山第一高手善揚真人的首席大弟子,發起挑戰。怎麽樣,你應,還是不應?”雜毛小道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嘲諷,將雷罰平托而起,淡淡地看著麵前這位西南局領導。


    趙承風再一次確認道:“隻是你的意思,還是……”


    雜毛小道明白這個家夥沒有說完的話語,嚴肅地說道:“老頭子最近會歸隱,最遲明年,他會將茅山掌教的位置挪給我來坐,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江湖中人,素來最珍重顏麵,這執念並非因為修為高了便能放下,那所謂的天下十大高手,這也並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閉門分果果,你分一我分二這般排出來的,而最主要的是依靠這些人曆來的戰績。你說這世間比十大高手厲害的人有沒有?有,當然有,但是他們隱居深山世外,基本上沒有人聽聞。


    龍虎山在中原道門中的地位素來都是數一數二的,然而陶晉鴻勘破死關,以地仙之姿出世,隱隱便有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這形勢逼迫得善揚真人都坐不住了,聽到洞庭湖有真龍出沒,便親自帶隊出發,所為的,也不過是這個虛名而已。


    趙承風今天倘若認了慫,不但在自己手下麵前折了麵子,而且一旦傳將出去,龍虎山也跟著丟人,這名譽損失是他負不起責的,所以當雜毛小道擺明車馬之後,趙承風則一點兒猶豫都沒有,臉上出現了冷酷的笑容,淡淡地說道:“好、好、好!這話兒也有近十多年沒有人敢跟我提過了,也好,且讓我來幫陶晉鴻試一試,他選的這個接班人,到底能不能撐起他那茅山的一片基業來……“


    他這般說完,伸手一招,竟然從黑暗中摸出了一把黑白分明的長劍來。


    這把長劍的劍鋒呈現出極端的鋒利,棱角分明,雖然都是金屬的顏色,然而因為設計的問題,使得月光之下黑色和白色各占一半,分界儼然,而從劍格至劍柄、劍穗上麵,卻能夠瞧出極度的奢華質感來,顯示出此劍的來曆絕非尋常,雜毛小道識貨,當趙承風將此劍平平端起,將劍尖搭在了平托著雷罰之上時,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淡然說道:“陰陽劍?”


    趙承風臉上露出了如和煦春風的笑容,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居高臨下地說道:“是的,陰陽劍。蕭克明,你剛剛才施展了神劍引雷術,這等掌門秘術短時間內應該是使不出第二次來的,如果你覺得吃虧的話,這場比鬥,我們可以延後進行。”


    當年道宗皇帝崇信道教,龍虎山天師道為曆任國師,蒙賜了三樣法器,其一為天子笏,其二為國師冠,其三為陰陽劍,皆是傳說中的聖器,沒想到這東西居然出現在了趙承風手上,看得出來,龍虎山對於趙承風的培養當真是不留餘地了。不過麵對著趙承風的自信,雜毛小道卻突然笑了起來。


    在趙承風的詫異目光中,這個家夥淡然說道:“不用了。我剛才詫異,隻是覺得擁有陰陽劍的你,這些年居然還被我那個修為大損的大師兄給壓得死死的,實在是有夠弱的。我終於明白了大師兄這些年來的委屈——媽的,當年我讀金庸的時候,也一直因為‘北喬峰南慕容’那句話氣惱不已。現在想來,跟你這樣的弱者並列,當真是一種恥辱啊!”


    雜毛小道裝逼簡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直接將這個心中有萬般城府的男人弄得一點兒偽裝都沒有,黑著臉,將搭在一起的劍分離,然後確認道:“多說無益,小輩既然如此狂妄,那邊不要怪我刀劍無情了,開始吧!”


    此處人群擠擠,趙承風抽身後退,身子朝著後方的斷橋墩飄去,而雜毛小道則一聲冷笑,緊隨其後。


    一場大戰,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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