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金小小、前門賣豆腐的老大爺、鎮東口開包子鋪的小兩口……看著這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槍林彈雨中前赴後繼地衝了出來,然後又被割麥子一般撂倒,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滴血,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


    當然,不僅僅隻是我,除了那些看不到麵目的特種部隊士兵之外,其餘的人臉上都顯露出了不忍之色,不過雖然在場的宗教局眾人心中悲慟,但是麵對這些發了瘋中了邪、隨時都有可能要了我們性命的鎮民,那些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還是選擇了有條不紊地扣動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


    我親眼看著這些鎮民在子彈的搖曳中挑著探戈,與死神翩翩起舞,心中莫名其妙地失落,有一種嚴重的挫敗感,總感覺我們此次雖然是攻入了邪靈總壇,但事情實在是有些太過於順利了,一切都仿佛是按照劇本上麵來的一般——想到這兒,我突然睜大了眼睛,一股駭人的涼意,從脊梁骨一直竄了上來。


    對了,對了,小佛爺的外號叫作什麽?


    算無遺策!這樣的人物,他怎麽會犯錯呢,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計劃當中?是了,佛爺堂的莫名表現一直以來都很成問題,能夠掌控整個邪靈教的這個組織,它的表現怎麽可能是這樣?此番將洛小北抓起來,將右使逼反,然後將無數教內高人都弄得齊赴死亡,而今這些與世無爭的小鎮居民又瘋狂地衝擊而來,所有的一切,唯一的解釋,那就是幕後都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掌控著。


    而這隻大手,顯然屬於那個連麵都沒有露的神秘王者,小佛爺。


    想明白了這一切,攻占邪靈總壇的喜悅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我感覺自己的雙手分外沉重,連握緊鬼劍的力量都沒有了,看到旁邊的人紛紛衝上前去,我卻沒有動,而是和幾個重傷員留在了原地,朵朵找不到小妖姐姐,差遣著虎皮貓大人帶麻繩兒去找尋,而雜毛小道對在宗教局建功立業這種事情實在是不感興趣,我不動,他便將雷罰收著,陪在我旁邊。


    他還有閑心調戲七劍裏麵的白合,說白合妹妹,許久不見,怎麽感覺又漂亮了許多,特別是這皮膚,哎呀,水得咧……你用的是什麽美容產品啊?


    這家夥倒是個口花花的角色,白合跟隨大師兄許久,自然曉得他是個什麽樣的脾氣秉性,轉過頭去不理睬,隻是讓隨行而來的軍醫給傷口做處理。我看了一眼雜毛小道,這小子裝得特別若無其事,然後似乎心不在焉的,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我思念一及,自然曉得他心中到底在琢磨什麽詭計,扭頭朝著燈塔那邊看去,不由得眉頭一皺,推開了旁邊給我包紮傷口的醫務人員,直接站了起來。雜毛小道瞧見我一臉凝重的模樣,不由得也一愣,說咋了?


    我朝著燈塔那邊指去,但見剛才登陸血戰中一直徘徊於邊緣地帶、保留實力的趙承風,此刻並沒有隨大部隊朝著邪靈小鎮進發,而是帶著**、朱國誌和幾個不認識的西南高手,正在倒塌的燈塔之下,圍著半坐在地上的洛飛雨,而旁邊的尹悅則拔劍相向,正在與這一夥人當麵對峙呢。


    瞧見這情形,雜毛小道不由得臉色劇變,火冒三丈起來,二話不說,提劍便朝著燈塔那邊衝去。


    我們現在的位置距離燈塔頗遠,而且從碼頭通向燈塔的石橋給小妖用青木乙罡給弄垮了,有好幾截缺口足有十幾米長,此刻疲累欲死的我也不能說跳就跳,好在旁邊的二毛雖然一番血戰下來身形黯淡,但是駝著我卻也是足夠的了,於是我一聲呼哨,這頭本來極為尊貴的貔貅陣靈立刻像小狗兒一般伸出舌頭,露出討好的表情,在我旁邊趴下,將我背負而起後,揚蹄飛奔,朝著燈塔那邊兒飛奔而去。


    坐在二毛身上,簡直就是騰雲駕霧,不過就這速度,依然還是趕不上怒意勃發的雜毛小道半分。


    當我剛剛趕到燈塔盡頭這一截石橋上麵的時候,卻聽到趙承風正在心平氣和地跟雜毛小道和尹悅解釋道:“……呃,你們也知道的,這個女人可是邪靈教的三號人物,掌教元帥小佛爺、邪靈左使黃公望之下,也就是她的地位最高了,在局裏麵可是掛上號了的。這妖女擔任邪靈右使以來,犯下的血債累累,如果你們再阻攔我們將其逮捕,我會以妨礙公務的名義將你們驅除,並且將此事通報給最高局務委員會……”


    趙承風的外號叫作袖手雙城,慣來的笑麵虎,長袖善舞,即使是警告,那也是笑容滿麵,此刻的洛飛雨因為體力透支,躺坐在地,並沒有反抗的能力,對於他來說,能夠將這樣的大人物逮捕歸案,實在是一件天大的功勞。


    然而想起這個家夥曆來的名聲,我們可以想象得到,倘若洛飛雨落在他的手上,必然是要吃盡人間的苦頭,雜毛小道在剛才我與王副局長的匯報中已然知道了自己離開之後的事情,雖然這裏麵有許多未言之事,但他憑著與我這麽些年的默契,多少也能猜測得到一點。


    洛飛雨此刻已然叛教離開,本來就是傷心欲絕,而此刻卻又要給趙承風撿了便宜去立功勞,作為她的朋友,這可是絕對是不能忍的事情,所以他的臉色越加嚴肅,劍眉一豎,冷冷地瞪著袖手雙城說道:“趙承風,洛飛雨到底怎麽處理,這事情由我們來負責,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另外提醒你一句,此次進攻山門,你三番五次地阻攔拖延,導致陸左差一點就死在了這裏,這一筆帳,我以後會跟你好好算得!”


    麵對著雜毛小道這麽直截了當的威脅,素來習慣了袖裏藏刀的趙承風有些猝不及防,不過臉上猶掛著虛偽的笑容,波瀾不驚地解釋道:“關於拖延之事,隻是你的片麵之詞而已,你看看死在碼頭這三十多位,這些可都是我們宗教局的精銳班底,並肩子作戰的老兄弟,就是因為你和陳誌程那激進浮躁的心態,在一點兒準備的情況下冒然進攻,才永遠地躺倒在了這裏——陸左的命是命,他們的命不是命?他們就沒有父母妻兒,沒有生存的權力麽?”


    趙承風說得慷慨激昂,將自己的立場定位得極高,仿佛是在為了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同誌而憤憤不平,然而對比他先前保留實力的表現,卻顯得是那麽的卑鄙。


    這話把我給惹得徹底惱怒了,直感覺一股邪火直衝腦門頂——要知道這個地方可是邪靈總壇,是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地邪教高手的去處,這裏麵許多人在宗教局的檔案室裏麵都有著厚厚的案底,每一個能夠叫得上名字的人,倘若單獨拎在外麵,擱以前讓人逮住或者幹掉,那都是了不得的功績,然而此刻在趙承風的嘴巴裏麵,卻都給選擇性地忽略了,仿佛土雞瓦狗一般……


    說句實話,倘若不是我,不是我和洛飛雨這番風波迭起,造成了邪靈教的大量內耗,以邪靈總壇本身的實力,別說這打頭的五十多號人,便是後麵這幾百號大部隊,說不定也要折戟河畔,沒有幾個人能夠回返。


    趙承風當真是作領導的,春秋筆法,是非功過,隻不過是那兩片嘴皮子輕輕一碰而已,然而我們先前的努力與犧牲,卻被他給全盤折殺了。


    想到這兒,我不由得冷笑了起來,說趙承風,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換了由你來指揮,攻占這邪靈總壇,是一個人都不會死的咯,對吧?


    趙承風是個老到成熟的政客,雖然為了那天大的功勞而與我們發生衝突,但是卻並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也不理會我的諷刺,而是很認真地說道:“陸左,你在這裏的堅持,的確是給總攻爭取了時間,這一點我從不否認。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可以堅持更久的,而且,你也不能居功自傲,包庇要犯……”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試圖用自己的道理來說服我們,雜毛小道扭頭看了一眼躺坐在地上的洛飛雨,那個美到極至的大胸美人兒眼睛之中盡是蔑視的嘲諷,並不理會周圍的這一圈人,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倒塌的燈塔廢墟之中,在那兒,她的妹妹還是生死未知……


    想到骨龍撞塔之時那個倔強少女的話語,我的心中突然騰升起一股難以言敘的感覺來,感覺麵前的趙承風,他的形象是那麽的麵目可憎。


    我沒有再理會這一切,而是走向了洛飛雨,將她給扶起來,說走,我們去看看小北吧。


    李騰飛先前的時候給人接走了,洛飛雨的身份尷尬而留在了這裏,她一直在回氣,此刻在我的攙扶下,也隻是能勉強地站立起來,然而我們剛剛一轉身,那**和朱國誌卻毫不猶豫地攔在了我的麵前,與此同時,五個修為高深的男子也堵在了路口。


    這些,都是趙承風在西南局拉攏的心腹和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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