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黑衣男子麵容冷峻,表情剛毅,有點兒像是日劇裏一個經常出演殺手的演員,穿著黑色和服,腳踩木屐,一絲不苟,整整齊齊,年齡應該有三十歲左右,似乎更多一些,也猶未可知。


    此時的他正被好幾個穿著神官服、戴著高帽子的家夥圍著說話,然而當我們的目光剛剛掃量過去的時候,他卻是立刻感應到了,轉過頭來,眼神銳利,宛如一泓秋水,又或者磨了三天三夜的殺豬刀,有著止不住的涼意。


    尋常人倘若是被他這般一凝視,定當心虛低頭,因為實在是太銳利了,然而我和雜毛小道本來就是過來鬧事的,哪裏會怕這家夥,於是依舊若無其事地瞧著,我笑著說道:“老蕭,你說他們小日本搞這種活動,不會也弄成那種內定吧,要是如此,論身家、論背景,這宮爆雞丁說不得就是那個內定開掛的家夥啊!”


    雜毛小道眯著眼睛,低聲分析道:“這個家夥的實力不俗,修的有東密佛禪,還有神道教的箴言,身上至少有兩位恐怖等級的式神,最關鍵的地方是,這裏是他們的主場,很容易溝通神靈的力量——小毒物,如果有人告訴你,說他是你這一次前進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我一定不會反對。”


    老光在旁邊點頭,說這宮本的確厲害,他的成長軌跡有點像伊勢神宮現任的大神官祝部博野,十來歲就名聲大噪,當屬日本新生代的第一高手,而現在的日本修行界普遍認為,這家夥將會是以後伊勢神宮的首領,有傳言說他現在已經被祝部博野收為嫡傳弟子——不過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卻表明大神官並不喜歡這個家夥。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說實話,無論是誰瞧見宮爆雞丁那桀驁不馴的眼神,都會打心底裏討厭。


    不過出乎我們的意料,正在我們三個人討論的時候,那宮爆雞丁竟然拋開身旁的幾個神官,朝著我們這邊走來。兩者相距並不算遠,赤鬆宮本很快便走到了我的麵前,盯著我左臉上麵的刀疤,用生硬的中文問道:“你、是陸左?”


    我聳聳肩膀,說喲嗬,沒想到小爺我的名聲居然傳到了這兒來,說吧,找我什麽事情?


    這日本新生代的第一高手臉上肌肉扭曲,聲音陰惻惻:“很好,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讓亞也小姐的魂兒都丟在了中國,現在一看,我很失望——亞也小姐的眼光真的很有問題,像你這樣的弱者,怎麽能夠配得上高貴純潔得如同櫻花的亞也小姐呢?”


    說到櫻花,我這時才發現,在來的路上,竟然有好大一片櫻花林,那樹枝上的花骨朵兒都已經遍布,含苞欲放。而在這樣美好的環境中,卻給這樣的辱罵,我並沒有一較長短的意思,隻是笑了笑,說我們中國有句古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口舌之爭,婦人行為,你若真有本事,那我們後天晚上見吧。


    “後天晚上?”


    這宮本聽到了,眉頭一豎,立刻就明白過來,頓時就怒不可遏,大聲喊道:“你見過了加藤一夫那老東西了,是麽?那個老狐狸,他竟然將這麽珍貴的資格交給了一個外國人!太可惡了,他怎麽還沒有死呢?”


    我從宮爆雞丁的口氣中聽出了懊惱和意外,心想今天那場刺殺,跟他還真的脫不了關係,隻不過,當時沒有一個忍者得以離開,他應該是還沒有收到消息吧。除此之外,阿木旅社那兒被暴走族襲擊的事情,應該也是他,或者他背後的赤鬆家族所指使的。如果真的坐實,這個家夥還真的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呢。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激將道:“哼,這麽說來,你是不敢在會陽節終選的那一天,麵對我,是麽?堂堂一個大和新星,竟然會這麽脆弱?”


    “巴嘎!”宮本一步踏前,而他右腳下麵的土地居然呈放射性的龜紋裂開,一臉冰寒的他緩緩說道:“聽著,疤臉小子,你還欠我赤鬆家的那一條人命,我會在終選的時候,親手要回來的!”


    這話說完,他與我“深情”凝視了三五秒鍾,然後猛地一回頭,朝著西大寺觀音院的大門走去。他旁邊的那幾個神官一邊追趕他,一邊頗為戒備地朝我們這邊打量過來。我沒有動,目送宮本離去,而老光則跑到我麵前來,瞧著這宮爆雞丁踩出來的腳印,誇張地喊道:“我靠,這小日本到底是怎麽練的,這一腳的力道,怕不得有幾千公斤吧,陸左,這次你怕是踢到鐵板了啊?”


    老光是紅龍特種部隊出身,擅長的是現代熱兵器作戰,雖然也學過軍中流傳的硬氣功,但是卻並不如整日以萃煉肉身為目標的修行者,所以有著這樣的擔憂,倒也正常。


    我們笑而不語,沒有多說什麽,老光問我們還去不去西大寺觀音院?有宮本那坨翔在,我們也沒有什麽參觀的興致,腹中空空,於是便想著先回去吃點東西,好好養精蓄銳。往回走的時候,老光還是心有餘悸,喋喋不休地問我到底有沒有戰勝那宮本的信心,作為東京辦事處的工作人員,他可有責任為我的人身安全做考慮,畢竟現在的我,已經屬於高級官員了。


    我笑了,說參加會陽節,並不是來賣肌肉的,這個東西,真的沒有什麽對比性。


    走到半路的時候,老廣突然沒有說話了,而是身子僵直,扭頭朝著身邊一夥路過的家夥瞧去,然而等那些家夥裏麵有人望過來的時候,他又若無其事地去盯旁邊穿著短裙的小女生,對著那白生生的大腿吞口水。


    我們沒有多問,而是等待那些人走遠,才問老光這是怎麽回事。


    老光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剛才路過的那夥人裏麵,靠左邊戴帽子的那個女人,是奧姆真理教,法皇內廳的負責人。”我的心中一跳,不由得又深深看了一眼。


    正如我們那兒的邪靈教一般,在日本也有許多邪教團體,最為出名的,莫過於1995年在日本東京地鐵投放“沙林”毒氣,造成五千多人員傷亡的奧姆真理教了。這個曾經參加過日本眾議院選舉的宗教團體後來因為涉及謀殺、反人類罪而銷聲匿跡多年,卻不料竟然會出現在這裏,看來這一次的會陽節終選,還真的是不簡單,難怪祝部博野會將供奉在伊勢神宮的八咫之鏡,拿出來鎮場。


    “奧姆真理教一直在宣揚世界末日論,而此次會陽節終選的目的是甄選救世主,他們過來搗亂,也是屬於正常的事情,這可有得伊勢神宮頭疼了。”雜毛小道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著,沒心沒肺,根本不管旁邊也準備參加終選的我。


    因為會陽節終選的緣故,使得西大寺附近的旅館酒店都處於飽滿狀態,所以我們住的地方離這兒比較遠,步行足足一個鍾頭,方才到達。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老光來日本兩年,對這邊也熟悉,找了一家餐廳,帶著我們享受了一頓這附近還算比較有名的會席料理,飯食以涼菜、熱菜、湯、炒飯、點心的順序輪流上來,香味獨特,色澤豔麗,食物和器材的美感相互輝映,倒也頗有一番異域風情。


    當然,也隻是圖個新鮮,日本料理是出了名的寡淡,而且分量又極小,根本擋不住我們三個大肚漢的風卷殘雲,結果到了最後都沒吃飽,沒辦法,在附近又吃了一碗烏冬麵,方才勉強填飽肚皮。


    酒飽飯足,雜毛小道卻並不急於返回住處,而是拉著老光,讓帶著去附近的煙花之地,他老蕭要為國爭光。


    老光也好這個調調,並不拒絕,而我則還顧著家裏麵一堆小家夥,便沒有同去。這兩人離開,而我則獨自返回住處,朵朵見到我非常高興,上來便要我抱,而小妖則並不理我,與小青龍一起,在窗邊仰望天空,吸食月華。


    小青龍還跟在洞庭湖底的時候一樣,麻繩兒一般粗細,能夠憑空懸浮,也能附在某物之上,尤喜蘊含著雷意和虹光能量的雷罰,而當它附在劍上之時,雷罰的劍身便會隱約浮現出一條龍紋,十分拉風,讓人嫉妒。


    和肥蟲子不一樣,小青龍並不活潑,更多的時候反倒像是個靦腆內向的小姑娘,喜歡跟在小妖的身旁,讓人覺得此刻的它並不是一條真龍,反而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今天瞧見那堪稱日本新生代的第一高手,雖然我嘴上並不在乎那宮爆雞丁,但心中多少也有了些壓力,這個世界如此大,奇人異事多如繁星,我自然不能自滿,雖然這一路走來我的成就被那諸多的幸運光環所遮蓋,然而我始終明白,人前想要風光,必然要在人後比別人多付出無數倍的努力和勤奮,於是不再多想,盤腿下來,帶著朵朵,與小妖、小青龍一起打坐修煉。


    氣行周天,意念遲緩,人便坐忘,而就在若有若無的恍惚之間,我突然被推了推,睜開眼睛,聽到黑暗中傳來幾道奇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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