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的人會質疑我都癱瘓在輪椅上了,為何還興致勃勃地到處跑動惹事,這不是添亂麽?


    其實我這裏是有緣由的。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跟隨虎皮貓大人學到的臭毛病,我身體裏麵的那條肥蟲子,也喜歡做一錘定音中的那最後一錘,總喜歡在我最危險無助的時候,蘇醒過來,救我於危難之中——比如它第一次沉眠的時候,蘇醒就是在湘西鳳凰阿拉營王氏大屋僵屍群體的圍攻之中。


    不知道這個樣子,它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人其實很多時候,很依賴於習慣,我往日沒有金蠶蠱的時候,也好端端地活了二十多年,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但是當我在07年夏的時候,被外婆種下了金蠶蠱,卻覺得自己永遠地離不開它了。


    這種感覺不能拿男女之間的感情來形容,金蠶蠱就仿佛我的手指、我的腳趾、我的**……


    反正就是我身體裏麵的一個器官。


    我感覺當我的腎上腺激素大量分泌的時候,便是金蠶蠱蘇醒之時。而當這小家夥開始蘇醒了,我便能夠讓它給我舒經活絡,激發潛能,並且很快就能夠站起來了——坐了差不多小半年的輪椅,我甚至連在夢中,都想著奔跑,想著不依靠任何人,行走在任何自己思想所達的地方。


    這種期盼,是正常人所不能夠理解的情緒,也是我想著去冒冒險的緣由。


    正如我所說,有小妖朵朵在我身邊,我根本不用有太多的擔憂。


    我的那輛車被送回修車場維修,不知道多久能夠回來,在威爾的帶領下,小妖推著乘坐輪椅的我,來到小區門口打車,因為這邊一般都是私家車,所以出租車很少有路過,差不多耽擱了小半個小時才出發,路上又堵,到了雜毛小道跟我約定的地方時,已經晚點很久了。


    那是華燈初上,燈火閃亮。


    當我們下了車,看到小巷子口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在那邊守著,過去一看,是小俊。


    見我們過來了,小俊迎上來打低聲招呼。


    經曆過許多事情,這個年僅二十歲的年輕人臉頰削瘦,目光銳利,炯炯有神,行為舉止也十分得體妥當,他跟我們說蕭道長已經和閑人事務所的高級業務員老丁過去了,雪瑞小姐跟那樓後麵麵監視著,他待在這邊等待著我們。我問事情結束了沒有?他搖頭,說應該沒呢,如果抓到目標了,他們應該會過來,並且通知趙中華的人過來接收——但是現在並沒有動靜。


    我問現在到底什麽情況,大家都去哪裏了?


    小俊告訴我,根據我從阿根那裏得到的消息,閑人偵探事務所已於今天早上對這一片進行了排查,然後確定了那一棟出租樓,就是黃鱔的駐地。她平日裏和麾下幾個打手、以及十幾個直係的紅牌子住在那兒,有時候還在這樓裏麵開房間接客。不過從中午到剛才,人來人往,就是沒有見到那個女人,蕭道長在半個小時之前,已經以查訪的名義進去接觸了。


    我眯著眼睛,打量前麵不遠處的那棟建築,看著門口不時有人出入,知道這裏依然還在維持正常的運轉。


    這裏是個城中村,所謂城中村,即是城市包圍農村,城市化進程的奇怪造物,生活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或者長江、珠江三角洲流域大型城市的朋友,或許並不陌生,這裏屬於城市的一部分,但是卻又有著農村常見的髒、亂、差,建築密集、人員擁擠,因為低廉的生活成本,使得它成為絕大部分外來人口的首選之地,龍蛇混雜,環境堪憂。


    因為龍蛇混雜,便容易藏汙納垢,治安十分差勁。


    在這狹窄而黑暗的建築和巷道裏麵,生活著無數的低收入人群,就像螞蟻一樣,忙忙碌碌地生活著,在城市的邊緣地帶掙紮。


    我看了一下周圍,感覺我們的人手其實有點少,如果真的確定了王姍情就在這裏,那恐怕根本包圍不了,倘若讓她趁亂逃脫,隻怕下一次再遇到這小娘們兒,又不知道是何時何日。雜毛小道不在這兒,我也來不及跟他商量,打電話給趙中華,說我們這邊有了昨天槍擊案幕後凶手的消息,問他們能不能派人過來察看一下?趙中華問我在那裏,我報了一個地名,他在電話那頭表示知道,他們也剛剛查到,有人在這附近呢,立刻就叫人過來。


    我這才安心,與威爾、小俊在不遠處小巷子的黑暗處等待,目不轉睛地察看進出的人們。


    威爾已經磨拳擦掌許久,說那個女人一旦出現,他就衝上去,將其一頓猛抽,好挽回他昨天的失職。


    等了差不多十分鍾,趙中華那邊的人還沒有過來。


    而我們身處的巷子前後,卻被六七個膀大腰圓、一臉凶殘的漢子給圍堵住了。


    我們收攏戒備,從黑暗中走出了一個穿花襯衫的中年男子來。


    此人是個大光頭,左眼處緊閉,畸形,一道猙獰的刀疤從他的嘴角開始,途經左眼,一直蔓延到了耳際邊緣,如同一條張牙舞爪的蜈蚣蟲。


    就是這一道刀疤,將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襯托得凶狠而戾毒,江湖氣濃重。


    光頭獨目人走到了我們的麵前,粗聲粗氣地說你們幾個,在這裏鬼鬼祟祟盯了大半天了,當我們是瞎子麽?說,你們到底想幹嘛?


    這些漢子的後腰處鼓鼓囊囊,想來都塞著砍人的工具,這些人我在南方見得多,直以為都是附近收地皮費、床位費的地痞,見我們在這裏停留太久,又是成群結夥的,所以才上前來盤查。不過看這架勢,他們這邊的防範倒是挺嚴的,不知道是不是跟最近創建文明衛生城市有關。


    我見識也多,陪笑說老大,你看我這一殘疾人士,既不是條子,也不是隨便放大炮的記者,我們幾個在這裏等人而已,你忙你的,不用招呼。


    光頭獨目人狐疑地打量著我們這一夥人——一個俊朗有型的老外,一個剛抽條兒的小蘿莉,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麵的刀疤小子,唯一正常些的,就是旁邊那個眉目如刀的年輕人。這樣的組合,確實不像是我口中對他們最有威脅的兩類人。然而旁邊的一個矮個兒卻低聲嘀咕,說剛哥,紅姐吩咐過了,最近市麵不太平,讓大家夥兒都注意一點。


    這個被稱為剛哥的光頭佬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太滿意矮個兒的提醒,不過他終究還是拗不過紅姐,厭惡地朝著我們吐了一口唾沫,說滾、滾,滾遠點,少來這邊閑晃,想招惹麻煩不是?


    他家夥有口臭,殺傷範圍兩三米,這一口唾沫星子飛出,全部都沾染到了我們的身上來。


    我們本來都有回避的意思,然而這個家夥的生化攻擊一出,有點兒小潔癖的小妖朵朵立刻就不滿了,杏目圓瞪,大罵道:“撲街仔,滾開去,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巴臭得跟糞坑一樣?你作死咩!”


    小娘掐架對罵的水準,便是虎皮貓大人也不遑多讓。這一通罵,讓這夥人頓時就有些發愣,不知道如何回複。


    見到小妖情緒爆發,威爾嘿嘿一笑,捏起了拳頭,哢哢直作響。


    剛哥見這情形,不怒反笑,說哎喲,你們還真的是想作死啊?此話音剛一落,周圍的這幫漢子立刻撲了上來。威爾早已防備,出腳如鞭,徑直攻向為首的剛哥麵門,有“擒賊先擒王”之意。那家夥看著徒有其表,然而卻也是很厲害的練家子,輕鬆抵擋下來,看這起步和拳法,竟然有詠春的一路子講究,跟威爾你來我往,倒能夠支撐幾招來。


    除了光頭剛哥,圍堵的還有六條大漢,一水閑養的打手,走路打橫的家夥兒,小俊和小妖上前相對,護住了我。這架一開打,我便不往前麵湊趣,自己推著輪椅,往後麵躲閃。


    威爾和光頭剛哥交了幾手,猛然一發力,便將這廝一掌擊飛,重重跌到在地上去,我剛剛要叫好,突然從黑暗的巷道中躥出一個短發少女,藍色磨砂牛仔褲,黑色t恤,健步如飛,手中挽著一把雪亮的銀刀,朝著威爾撲去。血族天性怕銀,威爾也不例外,見到這驟然而起的襲擊,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這少女不過十六七歲,比雪瑞還小,小妖見威爾往後退,哈哈大笑一陣,說威爾叔叔,讓我來助你!


    她放開手中一個被揍成豬頭的漢子,欺身而上,與那個新來的少女對上。


    那少女刀法精湛,而且刀鋒銳利,似乎有一些門道,便是小妖朵朵,也一時奈何她不得。我感覺有些不妙,往那邊的出租屋看去,隻見一大堆衣著暴露的女人開始往外湧出,然後四散逃去。


    糟了!


    我心中暗叫,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眯著眼睛盯向出口的那些女人,試圖從中找出王姍情來。


    然而並沒有,我隻看到雜毛小道出現在門口,正在和兩個一身贅肉的肥婆拉扯。


    而就在這時,我的脖子後麵突然一涼,寒意頓生,回過頭去,隻見在巷道牆頭處,居然騎著一個腦顱碩大的小男孩,正詭異地盯著我,朝我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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