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這晚本就人群熙攘,熱鬧不凡,葵家鬧出這麽大動靜,推出新吃食不說,又有中獎高中等宣傳,很快在外城玩鬧的許多百姓讀書人都聽說了,向葵家小肆聚攏而來。


    “葵夫郎,葵大郎,好久不見。”最先來的熟麵孔是劉小郎君,他帶來的女郎正是醉仙閣的花魁瓏煙。自從上次,劉小郎君用一束糖玫瑰打動了瓏煙的心,劉小郎君就一直是瓏煙的入幕之賓,兩人好到如膠似漆。


    今日上元節,劉小郎君本是和瓏煙在醉仙閣彈琴吟唱,就聽下麵小仆來報,說是外城出現了一種新的吃食,叫做浮元子。浮元子不僅特別好吃,店家還設計了彩頭,許多人都湧過去討彩頭。


    雖然醉仙閣年年上元節都會整點歌舞之類的,但年年都是那些東西,時間長了未免有點無聊。劉小郎君聽過就動了心思,想帶瓏煙出來玩。而當瓏煙知道糖玫瑰就是這葵家做出來的,便越發的好奇,同意跟著出來了。至於老鴇那裏,多給了些銀子沒什麽是不可以的。


    “劉小郎君。”葵武笑著起身打招呼,這人葵武認識,之前糖玫瑰造勢,他還請人幫過忙。不過青禾就不認識了,他隻聽過葵武提起嘴,現在完全沒印象。


    “夫郎,這位就是劉小郎君,最早一位買咱家糖玫瑰的郎君。”棚裏人來人往,葵武不好明說造勢的時候是這家夥幫著演戲了,便含糊的暗示。


    好在青禾是一個通透的人,他聽後便明白了,立刻就熱絡起來。


    “原來是劉小郎君啊,總聽大郎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如大郎所說是個風流瀟灑的君子。”劉小郎君為人最為風流,因此也喜歡別人這麽誇他。當然這時候的人還是比較淳樸的,風流還是個好詞,並沒引申出其他含義。


    “快請裏麵坐,棚子裏暖和。”青禾在外麵宣傳浮元子,棚子裏的生意是葵武在招呼。


    葵武根本都不用問,直接就上了個糖塊、奶片和奶豆的拚盤。


    “葵大郎,你這裏都有什麽茶?”劉小郎君問:“我喜歡吃龍井,沒有的話可去對麵的潘家酒樓替我買來。”


    葵武並沒應承行否,而是道:“咱家不賣茶,但有熱奶粉,來咱家的人都是奔著熱奶粉來的,甚至府尹大人在咱家專門定了五石,頭些日子一度都沒奶粉可賣,今個才得了些。我衝碗與劉小郎君你吃吃。”


    “奶粉?”瓏煙奇道,“我還沒吃過,你先來兩碗吃吃,若是不好吃,咱們再去買茶,可好?”


    劉小郎君自然應允,葵武給兩人衝了熱奶粉,劉小郎君和瓏煙就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聽著小棚子裏人的嬉笑熱鬧,卻也別有一番風趣。


    瓏煙半依在就小郎君身上柔聲道:“都說醉仙閣什麽都


    是最時興的,要我看也不過如此。最起碼這奶粉、奶片和浮元子等物,醉仙閣就沒有吃的,從前也不見什麽人提起過。”


    劉小郎君聽著瓏煙半是幽怨,半是撒嬌的語氣心都酥了,當即對葵武道:“明日每樣都往醉仙閣送去份,包括這浮元子也要。”


    葵武用心記下,道:“好。”


    就這麽會兒又進來四五個人,還都是熟麵孔。


    “葵大郎,幾日不見你這新鮮吃食就多了這麽多。”葵武抬頭看去,麵前笑意盈盈的張小郎君,也是當初幫著糖玫瑰造勢的熟人。


    葵武快步上前,引他入座,衝了熱奶粉上了拚盤後,就讓葵小妹給他煮浮元子。


    張小郎君道:“葵兄,這可是你不夠意思了,這許多新鮮吃食竟不往我府上通知一聲。”


    葵武寒暄道:“都是不打緊的吃食,是張小郎君給麵子了,明日我每樣都往府上送去些,吃好了,盡管說話。”


    張小郎君道:“好,你可莫忙忘了。”


    “綠皖姑娘快裏麵請……”葵武這頭還沒寒暄要,那邊青禾就引進兩個小娘子,一個正是李府的大丫鬟綠皖,她身邊跟著個戴帷幔的小娘子,應該是主子。


    青禾忙擠出一張空桌讓兩人坐下,然後招呼葵小妹煮兩碗浮元子,又把自家新鮮吃食都上來了。


    隻見李娘子吃後,便伸出纖纖玉手指著道:“這幾樣每樣一斤,奶粉一升,浮元子給我來三十文的,都帶走。”


    “好,就來。”青禾轉告葵小妹聲就忙出去了。


    忙的不停的葵小妹回頭看了眼見底的盆子道:“大哥,浮元子沒有了。”


    “什麽,沒了?那我的呢?”


    “誰吃到帶玫瑰的了?”


    “我沒吃到。”


    “我也沒啊……”


    馬上有人質疑道:“店家,你這浮元子中到底有沒有玫瑰餡的?”


    葵小妹都忙出汗了,用手怕擦了下道:“肯定有的,別著急,我這裏還有二十幾個,可能在這裏麵。”


    葵小妹話音剛落,剩下的那些浮元子就被瓜分幹淨。


    而葵母正是這最熱鬧的時候來的,青禾在外麵最先看見她來了,笑著迎上去,“阿娘自己來的?快進去暖和暖和,我讓小妹給你煮碗浮元子吃。”


    葵母忙擺手,“不用煮那什麽,我不是過來吃的,是怕你們忙不過來了特意過來幫忙的。我這誰都沒帶,就是怕他們來了不幫忙不說,還吃起來沒完,你們這忙成這樣哪有時間招待他們!”


    青禾知道葵母是真心,也就不再虛偽客套,忙感謝道:“阿娘,你來的太是時候了,浮元子都賣光了,正好你來可以幫著再包些。”


    葵母道:“我這就進去。”


    葵小妹看見葵母如同看見救星,“阿娘,你可算來了,快包浮元子,包子也要些,都不夠了。”


    葵母擼


    起袖子就幫忙,反正餡都是現成的,她隻負責包就成了。


    “葵夫郎,我和阿郎出來玩見你這裏很忙的樣子,需要不需要幫忙?”來人是馮師兄的娘子,馮師嫂。她身後跟著沉默陰鬱的馮師兄。


    青禾這裏確實忙不開,也就沒客氣,“那就老勞嫂子了。”


    馮師嫂不知道和馮師兄說了什麽,馮師兄就先走了,馮師嫂進棚子幫忙。


    “葵大郎,我吃到玫瑰了!”張小郎君舉著湯匙滿臉高興,好像高中了一般,他興奮地嚷道:“我中了,中了!”


    葵武湊過去瞅了瞅,見果然是玫瑰餡的,就點頭道:“恭喜張小郎君,確實中了。”


    然後葵武就把青禾承諾的東西拿出來贈送給張小郎君。旁邊的人用即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目光看向張小郎君。有的人是羨慕張小郎君拿到的吃食,有的人是羨慕他的這份好運。


    葵母和馮師嫂卻看傻了,好在葵母不是那種自作主張的老人,她偷偷小聲問:“大郎,這怎麽吃飯不給錢,咱們卻反倒要搭東西!”


    “這是種營銷手段,別看給的東西,咱們賣的更多。”葵武解釋道:“你看這人山人海的能來,都是為了能吃中這玫瑰餡的浮元子。”


    葵母似懂非懂,以她的見識,她不大能理解為什麽賣東西要搭錢。但她知道自己兒子有本事,這麽多年在外麵闖蕩的多,見識足,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再者葵母也知道自家大兒子不吃虧的性子,按耐下心疼當做沒看見。


    “娘子中了!”緊跟著,綠皖跳起來嚷道:“我家娘子吃到玫瑰餡的浮元子了。”


    綠皖興高采烈的對著自己娘子道:“娘子,我就知道你運氣向來最好,一定能吃到。”她又偷偷湊到李娘子耳邊道:“這是好兆頭,是不是預示著你和趙四郎的親事能成!”


    李娘子的臉在帷幔下紅了。


    而其他的讀書人卻是氣得不行,你說一個小娘子又不用科舉,她跟著搗亂什麽。這玫瑰餡的浮元子給她吃了不是白瞎,又不能高中。


    孫奮就是城裏普普通通的一戶人家,因為有一身力氣,給城裏的富戶做短工。因為今日是上元節,那戶郎君就給他們放個半日假。孫奮這才有時間帶著他娘子出來玩,因為家窮,出來倒也不是非要花錢,單純的小兩口逛逛。


    逛街自然要去熱鬧的地方,兩個歪打正著,來到葵家小肆這。聽到青禾的介紹,孫奮就想給自家娘子買一碗吃吃。


    “我這有錢,前些日子主家給了賞錢我沒告訴阿娘,偷偷攥下了。正好給你買碗浮元子吃吃。”


    孫奮娘子舍不得,“可是要五文呢!”


    “沒事,主家賞了我三十文。”孫奮對他娘子道:“聽他們說這浮元子可好吃了,糯糯甜甜的,你都沒吃過。要不是今天出來玩撞見了,


    你都不知道浮元子是什麽。”


    孫奮勸著自家娘子,最後道:“再說,我聽說浮元子中是有玫瑰餡的,要是能吃到,就免了那碗浮元子的錢,還倒找吃食。”


    “可要不是不中……”


    “五文錢的吃食,不中就當吃個新鮮。”


    在孫奮一再堅持下,孫夫人隻能同意。


    孫奮隻吃了一個就不吃了,這浮元子太好吃了,裏麵有糖,是甜的。他自己舍不得吃,就推說自己吃飽了,吃不下了。


    可孫夫人哪能真不知道自家夫君,再說他們家什麽條件,還能吃飽到吃不下飯,這是不可能的,至多就是餓不到罷了。


    孫夫人舉著湯匙,“你吃一個,再吃最後一個,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孫奮拗不過他娘子,隻能咬了一口,然後他就怔住了。


    “是玫瑰味的,這是玫瑰餡的浮元子,娘子,我們中了!”孫奮抱著他娘子轉了一圈後,就把吃了半口的玫瑰餡的浮元子拿給葵武看。


    看著葵武魁梧的身材,凶狠煞氣的長相,孫奮不禁心生忐忑。這種長相的人,如果是平時碰到,孫奮一定會帶著妻子有多遠躲多遠,哪怕吃點虧都不會吱聲。但現在這人是店家,應該沒事吧,不會跳起來打他的吧!


    就在孫奮忐忑的時候,那個凶神惡煞,山一般雄壯的大漢已經把東西痛快地給了他。


    “我,我真能拿?”孫奮問。


    葵武皺著眉頭,“你不要,不要我就收回來了。”


    “要,當然要。”孫奮忙搶下來,葵武就轉身繼續忙了。


    “娘子,我們……”孫奮拿著東西心才終於踏實,“我做工的主家娘子就想讓她夫君送她一束糖玫瑰,可聽說一束糖玫瑰要一兩銀子,主君舍不得,所以主家娘子一直也沒有糖玫瑰。如今,咱們倒是得了,雖隻有一支,但這也是糖玫瑰。”


    孫奮把糖玫瑰送給自己的娘子,“娘子,送給你。”


    孫夫人接過的瞬間,孫奮把手蓋上去,握住自家的娘子。孫夫人臉發紅卻沒有掙。


    而是羞怯道:“那主家娘子都沒有糖玫瑰,我卻有,我真是比主家娘子還幸運。”


    兩人默默看了對方會兒,孫奮道:“娘子,這裏麵的東西你吃吧,不要省著,能吃多少吃多少,然後自己用帕子偷偷留點。要不然拿回家,阿娘一定會收起來,你就吃不到了。”


    “嗯。”


    這時候劉舒也過來幫忙,他和葵家一直都在合作,葵家用來包糖玫瑰的彩紙都是劉舒在寫畫。之前是隨便寫的詩或者畫,後來就都寫的是糖玫瑰的故事和配畫。


    有了葵母、劉舒和馮師嫂的幫助,葵武和青禾葵小妹三人才有喘息的功夫。青禾讓葵小妹煮餃子的時候在上麵放了蒸屜把昨晚鹵好的雞蒸了,讓他們找空吃。


    葵母看見那四隻雞,心


    都疼抽了。可看葵武和葵小妹的樣子,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葵母忽然想起,葵小妹曾說大哥家夥食好,一度不願意回家吃飯。她還以為好也就是多些油水罷了,但現在她是終於知道自家大兒子家夥食有多好了。


    青禾把一隻雞腿撕下來給葵母,馮師嫂和劉舒給了四個雞翅膀。


    “都忙得餓了吧,吃點東西。”


    馮師嫂和劉舒不肯要,青禾就把雞翅膀用油紙包上,“要是現在不餓就帶回去晚上吃。”


    葵武也道:“拿著。”


    馮師嫂和劉舒這才收了。


    葵母本是不想吃的,可青禾真心相讓,葵母又想到夕食家裏的那隻沒油沒鹽的白切雞,雖然什麽都沒有但是依舊讓家裏人吃的口水橫流,她心疼家裏孫子輩,就隻吃了一口。現在看著這隻鹵雞腿,越發饞了,便也吃了。


    葵母看著青禾吃了一隻,自家兒子吃了兩隻,就連女兒都獨吃了一隻就有些目瞪口呆。等反應過來卻是怒了。


    “曉花,我說過不許你再吃這麽多,再吃下去,你還想不想嫁了?”


    葵小妹轉過身當沒聽見,低頭快速把雞肉塞進嘴裏。


    青禾有心想勸勸葵母,隨便說點什麽累不怕多吃的話。但看著葵小妹的身材實在說不出來,便別開眼睛。


    此時,府尹送出去的禮品也到了。


    翰林院某個編修府上。


    這編修叫趙元,與府尹是同年,當時兩人同時下放,後來一個入了翰林院做了編修,一個去了狄水城做了府尹。兩人的關係一直很好,這些年相互往來,互相送節禮。


    趙元收到府尹送來的禮單隨意掃了眼,視線最後落在一行小字上。


    奶粉,西域美食,滾水衝食,美不可言,似奶非奶,勝之三分。


    趙元笑了,“去衝兩碗奶粉送來給我和夫人吃。”


    本來他隻單純的想吃個新鮮,結果吃了後,趙元和夫人就都愛上這個味道,一日不喝就想得慌。當即給父母送了一部分,而其他的卻用來待客了。


    趙元有一個同僚叫做曹裴,此人雖隻是個小小的編修,但他學問非常好,在聖人跟前很得寵愛。


    許多人想結交都沒機會,此人家境雖清貧,但為人正派,不結黨營私,和誰都不親近,頗有幾分油鹽不進的意味。


    趙元多次想要交好都不得要領,此刻看著這奶粉卻忽然想起一側傳聞。


    說曹斐六十五歲的老母甚是喜歡食羊奶牛奶,而曹斐偏又極其孝順。


    這日編書途中小休,曹斐幾人圍著地爐落座,一個小廝就抱著個食案進來,食案上一反常態沒有茶,而是一個陶瓷小盞中裝了微黃的粉末。


    趙元笑道:“今日咱們不吃茶,我請各位同僚吃這奶粉。”


    曹裴道:“這奶粉是何物,聞著有股濃鬱的奶香。”


    “應該是用牛奶或


    者羊奶做的吧,具體怎麽製作的我也並不知道,因為這奶粉不是我家裏的廚娘做出來的,是昔日一個同年給我送來的來自西域的美食。”說著,趙元親自動手衝起奶粉,“今日我請各位吃著試試。”


    曹斐喝過立刻道:“確實是美味,不知趙兄這裏可有多,家母素日最喜歡喝牛奶。這奶粉比還牛奶細膩甘甜,家母應該更是喜愛,因而厚著臉皮討要些與家母嚐嚐。”


    趙元正愁找不到機會親近,當即就應允,私下叫小仆直接送了一石過去。


    同時,同食的幾位同僚中還有喜歡的,趙元全做人情都一一送了。這些人請客的時候又請他人喝,奶粉就這樣意外的在皇都火了起來。


    特別是發現皇都竟然沒有買賣的,便物以稀為貴,一時間竟令許多官宦貴族重金求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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