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河在琩槿市紮根了。


    手上的資金足夠盤下一個店麵開閑吧,但初到新城市,他擔心未來會有變數,於是聽唐隨的建議先租了半年試水。


    購置、裝修兼布置,許沉河在大城市呆過一陣子,清楚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什麽,根據消費心理把閑吧設計成理想的樣子。


    在城中心地段一眾商鋪中,海洋主題的藍色調閑吧格外顯眼,許沉河為之取名“潛遊”,未開業便吸引了一批熱愛拍照聖地的年輕男女。


    “潛遊”和唐隨的紋身店僅隔了一條馬路對望,給客戶紋身時閑聊,唐隨總給人家提一嘴對麵的閑吧,開張當日更是歇業一天帶上幾個哥們到對麵捧場。


    “潛遊”囊括有不下十種休閑服務,甜點、桌遊、棋牌、閱讀等等,正適合周圍逛街的路人歇腳。


    許沉河不便露臉,七寶就拉了自己的閨蜜幫他接待,他自顧在吧台後用隔斷圍起的小廚房裏做甜點。


    正是五一黃金周開頭,“潛遊”開張第一天就生意爆棚,唐隨找空當鑽進廚房,搭著許沉河的肩膀問:“真不去露個臉?”


    許沉河在給芒果切丁,手中動作慢了下來,最後放下刀子摸摸自己臉上的小鳥,說:“遲點兒吧。”


    “你又不是臭名昭著,咋還不敢露臉了,”唐隨在他背上拍了兩下,“指不定你一出場還能引來一波粉呢。”


    “隻怕事與願違。”許沉河透過隔斷鏤空朝外麵看了眼,“今晚下班了請你們吃飯,今天辛苦了。”


    唐隨咧著嘴笑:“有飯肯定得蹭,但哥們兒之間說話別太客氣,知道吧?”


    接連幾天,“潛遊”的客流量隻增不減,唐隨一攝影行業的朋友特意拍了組照片傳到網上做宣傳,有特色的裝潢風格和手工甜點陰差陽錯讓“潛遊”成了網紅店。


    有口碑相當於穩定了客戶群體,許沉河雇了幾個店員當幫手,天天忙活到晚上十點才打烊,再步行回幾百米開外的公租房。


    這天收工晚了,有幾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姑娘圍在一桌寫卷子,估摸是快高考了周末約出來複習以便互相監督。


    許沉河拉不下臉趕人走,轉頭讓店員先回家,自己坐在吧台後算營收。撐著腦袋看一本子的數據看得眼花,握筆的右手一鬆,筆滾落下來掉在桌上發出“啪嗒”的輕響。


    “是不是到點打烊了?”一女生撩起長發夾在耳後,剛寫完英語真題卷的作文。


    另一個女的推著眼鏡看看牆上的海豚掛鍾,趕緊起身收拾東西:“完蛋完蛋,晚回家了我媽得嘮叨我。”


    “店裏怎麽隻剩我們啦?”有個矮個子的說話都不敢用力,抱著書包探頭看看吧台那邊,“超時是不是要另外加錢啊。”


    幾個女生先後走向吧台,走在前頭的剛準備掃碼,抬眼看見吧台後的人,震驚地張嘴扭過頭去:“我去我去,江……江畫!”


    其他人也看到了,平時在店裏沒露過麵的男人此時托著臉龐在把台旁閉目休憩,以前在電視上見多了的臉於現實中看更多了份真實的美感。


    “不是江畫,是許沉河吧。”去年底發生的那件事是出了圈的,沒關注娛樂界的都有所耳聞,幾個女生未料到在許沉河退圈後竟能在這裏遇見他。


    “怪不得一直沒見著店長,這一出麵會炸翻全場吧,換我也得放低調。”


    “真的是他嗎,臉上有紋身誒,又美又酷的。”


    “不管是不是,本人也太好看了嗲。”


    有人小聲道:“我拍張照片當屏保,不過分吧?”


    手機微振,顧從燃正衝著澡,騰出手在掛著的浴巾上抹了把,拿起壁架上的手機。這個習慣他持續了幾個月,連江畫微博未關注人發來的私信也開了提醒,生怕錯過有關許沉河的信息。


    在尋遍周邊幾座城市仍沒見著相似身影後,顧從燃對收來的信息已不抱太大希望了,盡管如此他還是第一時間點開消息,掃了遍眼就要關機,他的動作猛然僵住。


    是一條內容不多的微博私信,對方發來一張側臉照,問:“小河,這是你嗎?”


    照片上的左側臉和許沉河的輪廓相重合,闔著雙眼的人被包裹在柔和的白光中,頭部的重力因施壓在托著臉的手掌中而使得左臉擠出點肉,看著比往日一副正經的模樣多出幾分可愛。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片藍,看裝潢是風格很獨特的地方,讓顧從燃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他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喜悅,利索地下載原圖保存,點進對方主頁要查看用戶所在地,遺憾的是對方沒標明這點信息。


    拽下壁架上的浴袍披到身上,顧從燃邊踏出浴室邊給祝回庭撥號碼,等了好久才等到對方接聽,祝回庭少見的火爆:“大哥,您知道現在幾點不?”


    “你聲音不像睡了啊。”顧從燃坐到床上,單手係好了綁帶。


    祝回庭刺他:“那總不能誰都跟你似的沒有x生活啊。”


    “……”顧從燃心裏很不是滋味,掛前扔了句,“您繼續。”


    枕頭邊的平板閃了一下,顧從燃摸過來,周特助發消息提醒他:顧總,明天下午去橴城的機票已訂好,別忘了後天早上給江先生遷墳的事。


    顧從燃編輯道:行,謝了。


    直到半夜祝回庭才回電:“還沒睡?”


    顧從燃淡然道:“不正候著您麽?”


    “給您賠個不是成嗎?”祝回庭精神煥發,“有事說吧,這都一點多鍾了。”


    顧從燃換平板將照片發給祝回庭:“你幫我看看照片上這個地方。”


    電話另一端沉默頃刻,祝回庭斂起說笑的語氣:“照片誰給你發的?”


    “就幾月前你給我支的招,蹲微博私信蹲來的。”這都由冬到夏了,顧從燃不免急了起來,“這照片上的場景蠻眼熟,是在哪支廣告見過嗎?”


    “魔怔了吧,是最近挺火的網紅店,”祝回庭記得很清楚,“魚兒嚷嚷著要去玩來著。”


    “店名叫什麽?”顧從燃追問。


    “潛遊。”祝回庭說。


    許沉河是“潛遊”店長的消息不脛而走。


    正窩在小廚房裏研究抱抱卷蛋糕,許沉河忽聽外麵傳來喧鬧,店員從吧台後繞進來:“哥,他們都吵著要見你誒。”


    對鏡頭的恐懼漫上心頭,許沉河仍對盛典上當眾被咒罵的場麵心有餘悸,可今天如果自己不站出來,隻會惹來更多看熱鬧的人。他垂了垂眼,把攪拌器放下,說:“好。”


    足有半年沒有站在那麽多人麵前了,許沉河解開圍裙,剛邁出去的腳步又收回來,抓過一旁的口罩戴到臉上。


    站在眾人目光聚焦的中心,許沉河有點膽怯,搭在吧台上的手無措地摳了摳光滑的台沿,在一群人拿著手機後置鏡頭懟住他的臉興奮地狂拍時遲鈍地舉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抱歉,一直沒敢露麵,不知道大家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有些人停下拍照的動作,但有的還舉著手機,不時的閃光燈晃得許沉河偏開了臉,“我可能不太受歡迎,如果影響了各位在店裏的體驗,我——”


    “河河低估自己的受歡迎程度啦!”


    “怎麽能不早點露臉讓媽媽瞧瞧!”


    “小河飽飽快摘下口罩吧!”


    現實的畫風與自己所想象的大相徑庭,許沉河臉上閃過微妙的驚詫,隨即被大家的稱呼弄得哭笑不得:“我之前戴的是江畫的光環,現在也已經退圈了,希望各位把我當普通人就好。”


    他垂首在店員耳邊低語兩句,隨後快步進了小廚房,店員提高嗓門,朝大家轉達了許沉河的意思:“今天到店消費的一律打八折,各位盡情享受!”


    不知誰拍了視頻傳到網上,在熱搜火了一把,被周特助轉載給了顧從燃。後者剛送走幫忙異地遷墳的大師,返回橴城把車開進勾月海域。


    顧從燃在車上看完了短短不到一分鍾的視頻,拍攝人的鏡頭掌得很晃,對焦不甚清晰,但顧從燃分明在許沉河眼中發現了久未見過的輕鬆和愉悅。


    這種神情,他隻在對方談起榕憬鎮的時候見過。


    收起手機,顧從燃降下車窗,摸過扶手箱裏的煙盒,對著平靜的海麵想起當年自己戒煙的原因,右手一鬆,又把煙盒放了回去。


    這是他在勾月海域住的最後一晚,往後他便是要為許沉河做出改變的顧從燃了,縱使在看見視頻中的人時心裏止不住的迫切,他今晚還是想留在這裏陪江畫走完這一程。


    下了車,顧從燃穿過門廊踏進裏屋,將維持多年擺放姿勢的兩雙鞋子在地毯上擺正。合起倒扣在茶幾上的漫畫書,撕下冰箱門的便利貼,折斷長頸花瓶裏那支綻放了五年的假花。


    樓上的鋼琴蓋上厚重的罩布,抽出相框裏的照片,更衣室中江畫的所有衣服拿出來裝進袋子裏。


    別墅後江畫的原墓址燃起了一場火,顧從燃把屬於江畫的舊物一件件投進火中,確有不舍,但他明白那種感情更多的是對自己十多年執念的放手。


    他仿佛能看見那個穿校服的十七歲少年在走遠,盡頭處忽而回頭衝他揚起手臂揮了揮。


    太陽緩緩落到海平線中央,將整片大海染成絢麗的紅。火焰漸弱時,顧從燃朝火中投進那張《畫中焰火》的張揚簡譜,看泛黃的紙張卷起,最後被燒成灰燼。


    火光熄滅了,天地間隻餘一縷微弱的霞光,顧從燃立在海岸上,指中撚著刻印“weareindispensable”的戒指,手一揚,一抹銀色劃過弧度往海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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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會讓顧渣先徹底放下江畫才能和河寶在一起,不存在尬洗啥的,火葬場也不會輕易結束。“沉河飽飽”是在評論區學到的,這個稱呼好可愛我好愛小河也好愛!然後有老友發現沒這個新城市是詡哥和願願所在的城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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