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開著,客廳裏不時擠進一股烈夏特有的熱風,使得兩人之間的氣氛遠沒到僵冷的地步。


    許沉河被顧從燃抓著腳腕,一掙紮身子就往前麵栽,他扶住沙發沿,說:“不認錯難道我還要立功嗎?”


    “那倒沒必要。”顧從燃給許沉河穿上鞋子,“走,去做個早餐。”


    “網上的輿論怎麽辦啊?”許沉河被推動著朝廚房走,“祝哥說工作室會澄清,這能阻止網友議論的嘴巴嗎?”


    顧從燃撫弄一把許沉河的背:“那得看澄清的方式有沒有效果了。”


    “有對策嗎?”許沉河從櫃子裏摸出兩包掛麵。


    顧從燃往冰箱旁一靠:“這些天我都身在橴城,那邊我有一處房產,填的是江畫的名字,這件事還沒公開過。”


    一旦借他人之口“被公開”,江畫的生日上,其伴侶精心布置豪宅並贈與愛人,感情破裂便反轉成寵愛。


    不到一刻鍾,許沉河就做好了兩大碗酸湯掛麵端出去,顧從燃坐在餐桌旁,把手機遞給他看:“解決了。”


    一方麵,江畫工作室白底黑字的聲明蓋章澄清,另一方麵,公司的營銷號“扒出”炫燃娛樂老總在橴城購下的房產,昨天隻身在橴城豪宅附近出現,今天一下機就前往“江畫”住處,豪宅送給誰一目了然。


    顧江二人情感破裂的謠言一觸即潰,許沉河放下手機,用勺子攪渾麵湯:“以後我還是不做直播了,說多錯多。”


    “這次錯不在你,”顧從燃抬眼撞上許沉河飄來的視線,“怎麽,還真剝奪我認錯的機會了?”


    其實許沉河想的不是這茬,他知道近來顧從燃的心情並不好,由於江畫的生忌和死忌而冷落他也是常理之中的事,他犯不著為吃一個已死之人的醋把罪怪到顧從燃頭上。


    “事情都解決了,就不糾結誰對誰錯了。”許沉河往嘴裏送進一箸麵條,“顧總心情不好,也別再想那些揪心的事了。”


    事情澄清前,有不明真相的網友指責顧從燃不陪江畫過生日,事實上許沉河並不想讓顧從燃接觸到這些言論。他懂對方獨自前往橴城的難過,也明顧從燃購買那幢海邊豪宅的用心。


    最希望和江畫過生日的人隻有顧從燃,但那早已變成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三年前江畫葬身的那片海是顧從燃不敢麵對的事實,更是他不願忘記的執著。


    所以要在特殊的日子裏,住在向海的臥室聽著海風的聲音入睡,黎明將來時看著太陽從海平麵升起,幻想做任何事時那個十年的戀人一直都陪在自己身邊。


    這是許沉河某次在顧從燃的懷裏快要入睡時聽到的來自對方的絮叨。


    晚上顧從燃留宿在浮金苑,因了各種消極情緒,分別多日的兩人都不太有興致做/愛,甚至同睡一張床都沒有肢體觸碰。


    還有幾分鍾就到十二點了,許沉河關掉手機,轉個身側躺著麵向顧從燃:“顧總,你明天有工作忙嗎?”


    顧從燃惦念著江畫,無暇分心思考:“不確定,得問問周特助工作日程。”


    “哦,那需要我喊你起床嗎?”許沉河掩蓋著聲音裏的失落。


    一扭頭,顧從燃對上許沉河在夜裏暗沉的雙眼。他貼過去,摟上許沉河的腰,埋頭輕嗅對方發間的芳香:“喊吧,你在的話我不用調鬧鍾。”


    該十二點了,六月的最後一天剛剛開頭,沒有鍾聲,也沒有祝願,許沉河回應顧從燃的擁抱,弓身鑽入他懷中,在顧從燃的左胸口親了親:“嗯,顧總好夢。”


    一夜無夢,第二天許沉河起得早,窩在廚房給顧從燃做蘑菇意麵和紫薯蛋卷,再進臥室掛起窗簾,撲到床上把顧從燃叫醒。送顧從燃出門時,許沉河不死心,立在玄關問:“今晚你在哪裏吃?”


    “你要給我做節目上的舒芙蕾鬆餅嗎?”顧從燃靠著櫃子問。


    許沉河立刻點頭:“沒問題,我還能做黑巧蛋糕。”


    顧從燃意興闌珊道:“行吧,我下了班過來。”


    驅車離開浮金苑,顧從燃先回秋池山莊換了套衣服,再喊了司機載他回公司。周特助早在工位上候著他,不在公司的這些日子,顧從燃堆積了太多工作,財務報表的核算、各種合同的審查、新簽藝人的分派等等,顧從燃一見辦公桌上撂了幾棟高的文件就頭大。


    “顧總,原定於今晚的飯局我給您推了,今晚您可以空出時間——”


    周特助的話被截斷,顧從燃拉開靠椅坐下:“什麽飯局?”


    “上次有個網劇向炫燃發起投資申請,您說編劇組不符合期望值,暫時沒有投資意願。”


    “行,推了沒事。”顧從燃把眼鏡架到鼻梁上,隨手拿起放在最上麵的文件打開。


    周特助想把被打斷的話說完:“對,所以顧總您今晚能空出時間了。”


    顧從燃用筆帽往上頂了頂鏡框:“空出時間幹嘛,這些工作還不夠我忙活到深夜嗎?”


    “您沒有別的打算嗎?”周特助問。


    從浮金苑出來前顧從燃就興致缺缺,這會兒麵對阻擋視線的文件更是連吃許沉河做的甜點的興味都沒了:“打算麽,加班吧,記得幫我的咖啡加糖加奶。”


    沒思考周特助臨帶上門出去前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顧從燃撐著半邊額頭,強行將精神投注在紙上的數據中,核查後簽上自己的大名。


    他夢見江畫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能影響到他一整天的工作。昨晚的夢更是要命,他夢回少年時,在高考結束的夏天,江畫在校道上笑著朝他揮手:“未來的路我想重新選擇了,我們分開走吧。”


    顧從燃想抓住他,卻如何都穿不破陽光為江畫圍起的屏障,他很慌:“什麽意思?你不跟我一起了嗎?”


    恍惚中,江畫身上的藍白校服變成了休閑的打扮,被名牌包裹的江畫笑容不再出彩,鍍上了世故的冷淡和深沉:“顧二二,我想重新來過了,不當明星,也不找我家人了。”


    江畫從不叫顧從燃本名,顧從燃追他的時候他愛喊對方顧二人,後來在一起了,他便一個勁兒地當著所有人的麵喊對方“顧二二”——


    “顧二二,不許抄作業。”


    “顧二二,眼睛瞟哪呢,你對象不夠好看嗎?”


    “顧二二,今天體測1000米你跑慢點等等我。”


    “顧二二,我好愛你啊。”


    這世上也隻有他這樣喊。


    “那我呢?”顧從燃靠近一步,江畫的身子就透明一個度。他不敢再接近了,停在遠處問,“連我你都要舍棄嗎?”


    鋪滿陽光的寬闊校道乃至周圍的場景全變了,變成一望無際的海,江畫站在浪花席卷的海中央,海水淹沒到他的腰際。他衝岸上的顧從燃晃起手臂,是告別的姿勢:“別再想我了。”


    江畫快要和海水融為一體,顧從燃抬腳邁不出步伐,他像流失了全身的力氣,隻餘下本能的叫喚:“江畫,別走——!”


    巨浪拍打而來,轉眼江畫被卷入了海裏,顧從燃驚惶醒來,他伏在辦公桌上,竟把昨晚的夢又做了一遍。


    本就緊湊的工作時間因這一覺變得更不夠用,顧從燃用筆敲敲額角,喊周特助進來換掉放涼了的咖啡。


    年少時顧從燃不是個在學業上有效率的人,效率這東西還是他在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後才學會掌握的。以前是有努力的方向,現在是因為坐在這位置上不得不扛著的責任感。


    桌上這一堆工作也不是非要集中在今天內完成,但既然早上計劃過今日加班也要做完,那他哪怕通宵也不會把工作留到明天。


    窗外天幕漫過流雲烈日,黃昏時天空尤其漂亮,層層疊疊的雲像鋪排了天使的羽翼,隨著夜色的來臨而融化漸淡。


    周特助數著時間敲響顧從燃辦公室的門,問:“顧總,要幫您訂晚餐嗎?”


    “到飯點了嗎?”顧從燃沒留意,他看看時間,記起許沉河送他出門前期盼的眼神。他默算了下,許沉河還有三四天才進組,哪天找時間再去浮金苑也不遲。


    思及此,顧從燃揮揮手,道:“幫我訂曲間閣的飯吧,按我口味看著點,記得加甜品。”


    周特助很猶豫:“顧總,您不用抽時間跟許先生吃個飯嗎?”


    “他還聯係上你了?”顧從燃由早到晚拿起手機的次數寥寥可數,以為許沉河發了消息自己沒看到,結果一摸手機,上麵隻有沒用的垃圾短信。


    周特助不便解釋,江畫的生忌剛剛過去,也摸不清老總對許沉河的在意程度如何,許沉河的生日倒成了不知是否能提起的話題。


    “許先生沒聯係我,不過我看您平常下班都愛往浮金苑趕,所以確認下您會否有另外的安排,”周特助晃晃手機,“那我先去幫您點餐。”


    辦公室又清淨下來了,顧從燃離開座位舒展筋骨,握著手機踱到落地窗前,望著霧靄沉沉撥通許沉河的號碼。


    對方秒接,像是等了好久:“顧總。”


    “你這是守著手機嗎?”顧從燃好笑。


    許沉河沒說自己整日將手機帶在身邊,邊做蛋糕邊分神盯一眼屏幕:“沒有,我剛拿起刷了下微博。”


    “那行,”顧從燃內疚心減輕了點,“你做飯了嗎?”


    蛋糕剛脫模,許沉河小心地淋上巧克力醬:“準備去淘米了,你過來吃嗎?”


    顧從燃俯視腳下光怪陸離的夜景,夢裏的海水湧上來,讓他一瞬間感到世界被割裂成兩塊,而他陷在裂痕的中間。他像個被現實和幻境相互拉扯的人,無論身子偏向哪邊,都感受著深陷的無措。


    “別再想我了。”江畫說。


    “顧總好夢。”許沉河說。


    顧從燃捂著額頭背靠在落地窗上,回答:“不過了,太多工作要處理。”


    許沉河手一抖,巧克力醬淋多了,自己一個人吃完估計會甜到發膩。


    “好,注意休息,別太晚睡。”許沉河往蛋糕上綴一顆紅櫻桃,孤孤單單,今年的生日跟往常沒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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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給沉河寶貝送祝福的姐妹們,他說每人獎勵一節免費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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