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異常安靜,許沉河癱軟的四肢恢複點力氣,撐著沙發扶手挺直腰,站起來要往廚房那邊走。


    剛走出一步,手腕就被抓住了,顧從燃拽著他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控製好情緒。”


    “知道了。”許沉河麵無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午飯吃了嗎?”


    “沒有。”顧從燃尾隨著他,“我一下機就奔過來了,想見你。”


    許沉河靜靜地聽著,從冰箱裏找出食材,然後放水淘米,頎長的身影活動在一方小廚房內,圍裙的細綁帶勒出姣好的細腰。


    驀地,那截腰身被一雙臂膀摟緊,顧從燃低聲道:“是真的想見你。”


    加上之前電話裏的兩遍,一共說了四遍了。許沉河都記著,臉上卻不露痕跡:“你強調太多次了。”


    “可你一次都沒有回應。”顧從燃下巴抵著許沉河的肩膀,看對方動作嫻熟地將雞胸肉切塊調味。


    許沉河做飯的先後順序分得門兒清,醃肉時去切番茄丁剝甜玉米,嫌顧從燃在後麵抱著礙事,用力扒下對方的手轉到另一邊繼續幹活:“不是已經見到了嗎。”


    “那你多說點話。”顧從燃離遠了點,背靠在櫥櫃上緊盯著許沉河的側臉。


    咚,許沉河把玉米芯扔進垃圾簍,轉身問:“你是在跟江畫說話,還是在跟我說話?”


    江畫不曾有過態度冷淡的時候,此時讓顧從燃心慌的是眼前這個人:“你。”


    “我好像沒什麽想跟你傾訴的,”許沉河開火炒肉,“對了,妗桐她……”


    “她剛剛跟你說了什麽?”顧從燃打斷。


    許沉河的視線一偏,那件事還真沒好意思說出來:“沒什麽。”


    “你別給我傳緋聞,”顧從燃不悅道,“在網上會被說成什麽樣子,你應該懂的。”


    雖然覺得不可理喻,但許沉河也懶得辯解了,他匆忙把菜炒好,裝好盤,為顧從燃備好碗筷,盡職得像個五星級飯店的服務生:“顧總,既然你把我當成江畫,就該相信你忠誠的伴侶永遠不會背叛你,我簽了賣身契的,怎麽說也會把這個身份演好。”


    他咄咄逼人,且渾身是刺,讓顧從燃意外許沉河這種溫雅的人竟有第二幅麵孔。


    “你在我麵前不用演。”顧從燃說。


    許沉河把碗筷往餐桌一擱,抱著劇本跑下了車。


    晚上收工,薛妗桐叫住上車的許沉河:“江老師,你稍等!”


    她跑上自己的房車,把寫好的本子拿下來塞到許沉河手裏:“裏麵還夾了我的照片,顧總的弟弟會一直支持我吧?”


    其實許沉河也不敢做保證,但還是笑道:“會的,畢竟偶像這麽優秀。”


    車裏,顧從燃手肘搭著車窗吃味兒:“他們倆時常走這麽近?”


    祝回庭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離開,往窗外瞥一眼:“對,畢竟戲中搭檔。”


    “戲外關係也好到要咬耳朵送禮物這個地步嗎?”顧從燃追問。


    祝回庭看透不說破:“就算不是頂著江畫的身份,許沉河那樣的男人也挺討女生喜歡的吧,溫柔大方脾氣好,放在讀書年代就是標準男神了。”


    顧從燃越聽越不是滋味,等許沉河上了車,他把人扯自己身旁坐下:“手裏拿的什麽?”


    戴了一晚上手銬的手腕被顧從燃抓得生疼,許沉河咬著牙,把磁扣本放顧從燃大腿上:“你弟弟要的簽名。”


    正在擺弄手機的祝回庭輕輕一笑。


    深知自己誤會了許沉河,顧從燃第一反應是道歉,又礙於車裏有其他人,隻能把想說的話憋了一路,回酒店後抱住往臥室走的許沉河:“是我錯怪你了。”


    間歇性拍了八個小時的戲,許沉河無力辯駁:“沒關係,我不介意。”


    “你明明在生氣,”顧從燃不肯放手,“是不是因為我逼你接吻,你不願意?”


    既然提到了被迫性的吻,許沉河也爽快認了:“顧總,我知道你對我的衝動來源於什麽,可我終究是和江畫有區別的,你不要太逼迫我,這讓我很難受。”


    “我那時候沒把你當成他,”顧從燃摟緊他,“我是看你跟薛妗桐笑得那麽開心,我看不過眼。”


    許沉河再次為顧從燃對江畫的強烈占有欲深感唏噓,他歎一聲,拍拍顧從燃的手背,展開一個溫煦的笑:“行了,我先去洗個澡。”


    洗完澡按慣例揉腿塗乳液,白花花的小腿肉被許沉河的指腹捏出淡淡的粉紅,顧從燃看得心動,湊上去搶過乳液:“我幫你。”


    “用不著,”許沉河伸手要奪回,“我自己來就好。”


    搶奪間,睡袍的袖子順著許沉河的小臂滑下去,手腕上的擦傷在白淨的膚色上分外醒目。


    顧從燃停下動作,抓住許沉河揚起的手臂,心疼道:“怎麽受傷了?”


    “小事兒,”許沉河動動腕子,“你猜猜我今天拍什麽戲份?”


    還有閑情逸致嘮嗑,顧從燃抓了許沉河的另一隻手臂把衣袖扯上去,赫然是同樣的紅痕。


    “警察抓小偷?”他問。


    “邏輯錯啦,是小偷被警察抓。”許沉河往手腕吹了口氣,“可能是我皮膚經不起剮蹭,過兩天就好了。”


    “不怪你,怪道具材質粗糙。”顧從燃在許沉河後腰墊個枕頭,把劇本塞他懷裏,“你背台詞吧,我幫你塗乳液,抹完我再去洗澡。”


    對方殷勤到這份上,許沉河便不推拒了,滑溜溜的腿往顧從燃腿上一伸,靠在床頭安心看起了劇本。


    許沉河精神集中得很,顧從燃在他腿上輕重不一的故意使壞沒能影響他的專注。顧從燃沒轍,當完按摩師去洗澡,洗完出來跟許沉河一起靠在床頭,在被子底下用膝蓋輕磕身邊人的腿:“不是說給我調了香水嗎?打算什麽時候送我?”


    許沉河就等著顧從燃問這個,他沒抬眼,用熒光筆描了句台詞:“我想了想,還是等你的生日吧。”


    “生日遠著呢,我沒耐性期待那麽久。”顧從燃勾住許沉河的小指,“就現在不好嗎?”


    “也沒那麽遠吧,天蠍座是3月,還是4月?”許沉河裝模作樣。


    “10月末,26號。”顧從燃糾正。


    許沉河默默記下了:“是有點遠。”


    他欠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摸出個水滴形狀的香水瓶,剛關上抽屜轉身,就撞進了顧從燃的懷裏。


    “瓶身還真挺冷感的。”顧從燃說。


    一抹鈷藍色躺在許沉河的掌心,他拔了蓋子,往顧從燃脖頸間噴了噴:“我不是胡亂調的,我聞過你身上的味道,像在傍晚踏進覆著雪的森林,空氣很濕潤。”


    清清冷冷的淡香悠悠漫散,顧從燃收緊圈在許沉河腰側的手,凝視著對方一張一翕的兩片粉唇做著動人的介紹:“我對香水知識涉獵不廣,所以查了很多香評,才大致確認你身上的香味大概是冬季1972或帝門特的雪?我感覺更像前者。”


    “猜對了,很厲害。”顧從燃稱讚道。


    許沉河喜逐顏開,說得更起勁:“我仿照它的成分調的,但畢竟不專業,味道會偏濃一點,土壤香相對來說會清淡些。”


    “謝謝,我很喜歡。”顧從燃覆住許沉河的掌心,蜷指使香水瓶落入自己的手裏。


    明天戲份少,許沉河不急著睡,翻著劇本向顧從燃講述拍攝某段戲份時發生過的趣事:“知道嗎,我沒跳過舞,這裏有一段劇情是傅千在舞廳裏和女人跳華爾茲時把她的鑽石戒指偷走了,為此我跟舞蹈指導學了一上午,她特嚴格,我一出錯她就踩我腳。”


    “踩疼了沒?”顧從燃剛才沒注意許沉河的腳趾紅沒紅,就顧著捏那軟綿綿的小腿肚了。


    許沉河搖頭:“我穿了兩雙厚襪子,她踩不疼我。”


    “後來呢?和戲裏那位舞女跳舞時,摟腰沒?牽手沒?”顧從燃關注點清奇。


    “不牽手不摟腰那叫華爾茲嗎?那叫尬舞。”許沉河說。


    “哪隻手牽的?哪隻手摟腰?”顧從燃問。


    許沉河把兩隻手都收在身後:“你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上午不愉快的氣氛一掃而光,顧從燃珍惜當下這樣輕鬆的談話,也想珍惜許沉河這個人。關了燈相擁而眠,顧從燃未有睡意,用指腹撫弄許沉河自從拍戲後便愈加消瘦的臉龐,夜裏的每一處觸感都諳熟得讓他喟歎。


    唯有嘴角右下方微微凸起的一條疤讓他疑惑好久:“許沉河,睡著了嗎?”


    “你動手動腳的,我哪來的睡意?”許沉河佯裝嗔怪。


    “那再聊聊,”顧從燃摩挲著那條疤痕,“這裏以前受過傷?”


    是孩童時學步不穩在地麵摔倒被石子劃過?


    是叛逆的中學時代跟人起衝突而幹架遺留的證據?


    還是獨居後學做菜時不小心弄的傷?


    “這個啊,我小時候貪玩,總愛瞅著機會往外跑,”顧從燃盲狙答案全錯,許沉河說出真相,“但我家人太謹慎了,往往我沒跑出樓道口就把我逮回去然後一通教訓。後來有一次偷溜成功了,玩到將近天黑才回家,我媽拿木尺把我伺候了一頓。”


    “往臉上招呼?”顧從燃驚愕。


    “那倒沒有,都是往後背和腿上打,”許沉河說,“那時被打狠了,隻能抬手去接,沒接住,木尺就衝臉上來了。”


    黑暗中的平淡敘述或許隻是把曾經的淒慘經曆濃縮成一件不足掛齒的糗事,顧從燃卻仿佛能在腦海裏勾勒出小小的許沉河被挨打時的可憐模樣。


    他沒資格說出“要是能早點遇見你”之類蒼白空洞的假設,隻好安撫似的揉揉許沉河的臉,問:“多大的事了?”


    “13歲,很難以想象吧?”如今長大成人的許沉河仍理解不了他的父母,“周末時個個都興高采烈,隻有我終日被鎖在家裏,被灌輸著最醜惡的社會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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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裏給大家鄭重道歉,由於我的疏忽,昨晚更錯章節了,原本更新的是19章的內容,我更成了20的。。現在編輯好啦,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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