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諭吉麵上不顯,手起刀落,幹脆利落地剁掉眼前的觸須。他的左腿發力,像是一匹真正的銀狼一般從側翼滑出,還沾著紫漿的太刀寒光一閃,矯健地斬斷了剩餘的箭矢,還有避過冰牆,從邊角包抄進來的刀劍。


    “呼......”見到社長毫發無損,神上朔放下心來,“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一枚小小的,亮晶晶的星芒花從他的掌心緩緩升起,凝聚出晨霧般的光芒,被一陣清風吹散,纖細的粒子像蒲公英一樣籠罩了躲藏在一邊的江戶川亂步。


    “這是......”黑發青年愣了愣,緩緩伸出手觸摸了那一片光霧。奇怪的是,明明是冰雪漂浮的煙霧,摸上去卻並不冷,一碰就散了,化作星星點點的碎光。輕盈的,光羽一樣的暉光在空氣中輕巧地回旋,一片片填補江戶川亂步周身的空氣,擴充成紋樣複雜的冰花,溫柔凝結成淡藍色的透明屏障。


    “就麻煩您呆在那裏,稍等我一下了。”白發少年如是說道,他就那樣踩在一片汙穢之上,眼裏柔暖的光霞就像是一朵明亮燦爛的花。


    “請相信我,我馬上就回來。”


    不要走......被困在原地的江戶川亂步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隻是讓幹燥龜裂的嘴唇刺痛了一瞬。


    他那個幹啞的嗓子曾吐露過無數精妙絕倫的推理,無數連天才也要自行慚愧的戰略,卻說不出一點不那麽殘忍的,稍稍偏離軌道的預言。


    這是絕頂天才也無能為力,宛若蒼天戲弄般的終局。


    決戰的喪鍾已然長鳴。


    .......


    “嘶——真是棘手!”嗡鳴的電鋸聲也掩蓋不了女醫生憤怒的聲音,她操縱著令人膽寒的滾動利器,一下又一下重擊在蠕動的軟體動物身上,卻隻是留下了幾道並不算深的痕跡。


    作為超越人類的存在,這群被喚醒的怪物已經站在了人體素質的高峰,普通的物理手段能造成的傷害相當有限。


    別說是與謝野晶子,哪怕是體術超人的國木田獨步和福澤諭吉戰力全開,能夠限製的怪物數量也絕對不夠看。源源不斷的,像是一團團黑海濺出泥胎一般的怪物,身形遲緩地從水中走出,湧動成一片泥沼,簇擁成大塊巨口啃食海岸。


    潔白的沙灘仿佛是遭遇了蟻食,殘缺地沾染了汙點。


    更難纏的是,巴爾紮克還在專心控場,密密麻麻的箭矢與刀劍已經瞅準了他們的每一處要害,一旦這群人類露出疲態,就會一擊洞穿他們的生命。


    “這樣下去可不行。”瑪修基列萊特揮舞著盾牌,作為前排擋下了一記又一記得衝擊。但相比於海怪巨大的身形,她的身影連同盾牌實在是太過於嬌小了,能夠阻擋得範圍也實在有限得很。


    借著她的掩護,黑紅色的弓兵手法利落地斬殺了一隻又一隻海怪,像是一抹暗淡的流光,每一次收割都是完美的獵殺。


    藤丸立香微微皺眉,她抬頭看向濃霧中心,仿佛觀戲一般得幾道人影,感受了下自己魔力流失的速度,擔憂道,“打持久戰的話,實在不太妙啊。”


    如果不將作為“創造源”吉爾斯德萊斯直接秒殺的話,他們這群人就會被深淵怪物被慢慢消耗戰力,此消彼長之下,他們這邊後續的戰鬥形式會相當不利。作為戰鬥經驗豐富的禦主,藤丸立香準確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然而在場中有這個能力,能夠閃避過層層阻礙,在出手瞬間葬送術士的,也就隻有......她下意識地看向了神上朔背後的一小片區域。


    下一秒,橙發少女果斷高聲呼喚道,ncer!是你出場的時間了——去擊斃那個caster吧!”。


    早在戰鬥開始之前,神上朔就已將恩奇都的戰鬥指揮全權交予藤丸立香了。聞言,他身後的小片空氣驟然扭曲了一瞬,像是被什麽極為可怖的力道衝擊了一般,甚至噴發出了一小圈圓圈形狀的灰塵。


    緊接著,她再次下了第二條指令,“archer!解放寶具!”


    衛宮身形微微一頓,幾個跳躍,閃避到了空曠的地方。熒藍色的火苗從他腳下升起,刹那間包裹了弓兵的身體,張牙舞爪地向前盤旋。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so as i pray,unlimited de works.”


    他單手拉滿了赤紅的弓弦,銀黑的眼瞳平視前方,沉聲念誦,“同調。開始。”


    “嗡——”幽藍色的刀光驟然劃破天際,幾道寒光流轉,勢不可擋地摧毀了一座又一座阻礙地“山巒”。


    “當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每一聲清脆的磕碰就代表著有一隻海怪被撕碎了心髒。本就是為了清路所釋放的不完全寶具,此時完美地發揮了該有的作用,開出了一片坦途。隨著充當肉盾召喚物的消除,暗中潛擊的槍兵直直摸上了吉爾斯的門麵。


    “泠泠——”金色的鎖鏈驟然顯形,圓錐體的尖端直刺毫無防備的術士的前額。遲遲反應過來的他隻來得及匆忙像旁邊一躲,神造的金屬甚至沒怎麽用力,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嫩滑的皮膚,被崩出的鮮紅液體染紅。


    吉爾德雷捂住被刺穿的肩膀,惡聲道,“真是久違的痛苦,了不得的光輝.....”


    "下一次被刺穿的,可就是你的心髒了哦。"屬性對魔力a的天之鎖根本不在意魔術師微弱的反抗,恩奇溫聲補充道。他抬起手來,正要速戰速決,了解了這個麻煩,“那麽......”


    “轟——”一邊混亂之中,無人注意的角落,隱藏的黑霧突然露出了獠牙,漆黑的狂潮驟然掀翻冰雪中的白影。


    有什麽人輕笑了一聲,安靜退場,“得手了。”


    “禦主?”草綠色長發的青年急急轉身,魔力供應猛然出現了空缺,令他心頭一跳,就想要急速撤回神上朔身邊。


    “我會讓你為輕視在下而付出代價的。”笑聲“桀桀”的黑巫師惡劣地笑出聲來,趁著恩奇都失神的時間,他迅速拉開了距離,用重新召喚的海怪擋住了神造兵器後撤的路線,“無知的人啊,顫抖吧,懊悔吧,絕望吧——”


    黃金的尖兵被拖入翻湧的泥濘。


    ......


    就在剛剛,恩奇都離開後,正在防守隊友死角的神上朔的神經驟然一緊,控製不住地頭皮發麻,就像是被什麽熾熱的獸瞳鎖定了喉管。


    來不及回視,他遵循瘋狂作響的第六感閃出了這片空地。然而接下來的一幕,還是令他瞳孔驟縮。


    像是重量級行星墜毀的景象,漆黑的鐵甲重重砸進泥土,像是擠豆腐一樣在沙灘上衝擊出一個深坑。以他為中心,凝實的黑霧擴散開來,圍繞著堅硬光滑的,橡膠質感的尾尖,從外麵隻能隱隱能看到中間不詳的紅光。


    “這又是什麽?”


    居然還有隱藏的手牌嗎?呼嘯的風息中,神上朔勉強穩住身體,他隻能看出眼前的從者存在渾身上下都包裹著鐵甲,那人雖然是人形,但發出的聲音完全不像是人類的語言,而是更貼近瀕臨崩潰極限的哭叫和嘶吼。


    “吼——”


    然而時間不允許他分析更多了,暴走的狂風劈開眼前的空地,瘋犬一樣的身影揮舞著流岩般的棍狀物,撲麵而來,速度快得幾乎留下殘影。


    “砰!!!”一麵麵堅實的冰牆直接被撞出了窟窿,細密的裂紋“吱呀”一聲遍布四角,轟然破碎。


    幾乎在布下防守的同時,白發少年就被撞擊出去,單薄得身軀脆弱得就像是一粒雪花,在狂風暴雨中不堪一擊地飄搖。


    “嗯.....”


    一擊未中的蘭斯洛特在野獸般的直覺下,瞬間鎖定了視野中的獵物,重重向地麵一踏,躍起數米的高度,打算直接在半空中咬殺對方。


    逃不掉了嗎?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手呢。


    直麵死亡氣息的神上朔仿佛是被拓寬了時間的單位,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腦子竟然沒有被窒息般的壓迫感壓垮,竟然還能剝出一絲清明的思緒。


    那麽,隻能反擊了呀。


    “至少,要稍微有點貢獻才行啊。”少年的眼瞳中倒映著呼嘯而來的獸影,平靜地就像是人造的鏡麵。


    “【唯我在此,唯我在此,雪落下】”


    他於平生第一次,完整地喊出了異能力的真名,用他最喜歡的俳句,完完全全展開了冰雪的真容。


    媲美月華的白光從空中爆裂開來,刺目的電光爭先恐後地噴濺,像是某種折射的圓形波光橫掃而去,震得空氣嗡鳴,漾起顫抖的漣漪。


    即使是這樣觸及極限的輸出,少年的周身的場景也美得如夢似幻。純白色的霰雪如同剛剛撥開迷霧的星辰,大大小小地彌散,每一顆都是零度光線的凝結,每一個結點都像是純粹藍寶石的切麵。


    潔白的雲雪擁抱了烏雲滾滾的天空,輕輕戳了個孔洞,漏下皎潔的月光,浮沉在下墜的少年周圍,像是寂靜深海中穿梭而過的一尾遊魚。


    美麗神聖得就像天神灑下聖光,在憐憫他受難得天使。


    這樣的光景實在是太過唯美,常常令人忘記了這是一份連火焰都能凍結的力量。還在疾行的蘭斯洛特剛剛撞上雪浪,漆黑的兵甲就瞬間被寒霜侵染了。哪怕是失去了絕大部分理智,這位狂戰士也逐漸感知到了步伐不可抑製的遲緩,黏稠得摩擦阻力和幾乎刺穿骨髓的寒意。


    他毫不猶豫地將兵器狠狠向前一送,捅穿了潔白無暇的雪練,猩紅的顏色滴滴答答玷汙了夜幕中的光亮。


    “禦主!!!”還沾著吉爾德雷髒血的恩奇都終於趕到,冰涼的鎖鏈再次穿透狂戰士的心髒,收割掉對方的生命。他正要接住自己已經陷入昏迷的禦主,就突然感覺懷中一空。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這就是我所渴求的劇終啊!”巴爾紮克捧著臉,眼裏是不加掩飾的狂熱。他拽著福樓拜,向著狄更斯和陀思的方向靠攏,在定好的記點緩緩擁住了殘破的冰雪人偶。


    “哼,既然故此,我們就先行退場了。”雖然不是最完美的結局,但見好就收的狄更斯晃了晃手中的銀質天平,開啟了空間傳送。


    他們的身影模糊在沉沉黑夜之中,而後消失不見。


    “神上朔——”一聲淒烈的,完全不像是江戶川亂步這個人能夠發出的絕望喊聲,仿佛是最後一根牽住神上朔意識的絲線。


    先生?昏沉的少年掙紮著撐起眼皮,想再看一看戀人的麵容,但卻都是奢望了。混沌不堪的視野裏隻能辨別出幾個混雜的色點,連大致的色塊也看不真切。


    這還是亂步先生第一次這樣呼喚我的名字呢。


    真是抱歉呢,我又失約了。


    這就是神上朔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最後的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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