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那本書叫什麽名字呢?”


    “《人間失格》。”神上朔有氣無力地回答。


    “《人間失格》?居然還有這樣的書嗎!”太宰治一挑眉,眼作星星狀,頗為興奮地追問,“我也想看看!”


    “不,估計現在已經沒有那本書了。”被打擊到掉色的神上朔慢吞吞憋出一句。


    那是肯定沒有了。您都不寫書了,哪還有啊!


    “真可惜。”太宰治笑顏未變,“我還想見見這位老師是什麽樣子呢?”


    看看這到底是不是他這一道單行軌上,並行的同類。


    “太宰先生......”白毛少年遲疑地踏出一步,像是弓起一隻爪墊的貓崽,試探著撥弄毛線球,“您對寫作有興趣嗎?”


    “雖然這麽問很失禮。”


    但是這樣的才能不能為世間所驚豔不是太可惜了嗎!神上朔蠢蠢欲動,隻要太宰先生願意寫作,他就......


    "不哦,這種事聽起來就很麻煩的樣子。"太宰治擺擺手,既然見不到那個所謂的“同類”,那繼續寫作話題也沒有意義了,“我還是去吃飯吧,肚子餓了哦。”


    “哈?你還想吃飯?趕緊回去把工作給我完成啊!”中原中也雖然沒跟上節奏,但這並不妨礙他抓人回去幹活。


    他皺著眉一把抓住太宰治的衣領,對神上朔幾人點頭致意,“混蛋太宰我就先帶回去了,你們請便。”


    “暴力小矮子,我才不要工作!”太宰治修長的四肢撲騰起來的時候,活像某種擱淺的魚類,以致於中原中也不得不加大力道。


    他壓下帽簷,“那麽,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


    “亂步先生,您對寫作有興趣嗎?”


    “暫時沒有哦。小神上還沒有死心嗎?”亂步有些好笑地看著蔫巴的神上朔,逆著揉亂輕軟的發頂,“我以為下午的時候,你就應該放棄了。”


    “怎麽能放棄嘛。”神上朔頂著一隻手,眼神發直,“太宰先生明明有那樣出色的才能......”


    “亂步先生也是!”他的眼神清炯透亮,仿佛能灑出幾滴雨來,“先生您就試試看,就一次,一次就好。”


    “以您的才華,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惡魔》、《孤島之鬼》、《怪人二十麵相》哪部作品都可以啊,他真的不挑的。


    就算原來比較挑,但現在缺糧缺到這個地步,他什麽都能吃的!


    “咳。”左手食指第二指節抵住下唇,亂步戲謔地睜開眼,“就這麽饞嗎?小神上。”


    神上朔小雞啄米式點頭,開玩笑,怎麽可能不饞,這種機會怎麽可能放過啊!


    “那就要看小神上表現了,說不定哪天亂步大人一高興就寫了。”


    “總感覺您在敷衍我。”神上朔懨懨地趴下來,“超過分。”


    “噗。吃不到的小神上真可愛啊。”


    ......


    遠遠的燈火下,一個小醜打扮的男人斜著臉凝視紅磚牆,暗橙色的光影像是某種疤痕,橫踞在他臉上,猙獰地揮舞節肢。


    “武裝偵探社?有趣的道具。”蒙蒙的,不含任何雜質的喜悅在他的音節裏流動盤曲,“我期待著你們的表演,那一定是遠勝於任何焰火的祭典。”


    “千萬別讓我失望喲。”


    ......


    中島敦覺得最近真是糟糕頂透,先是流言四起的“孩童丟失”事件,讓本就氣氛緊張的孤兒院雪上加霜,院長的神態也一天比一天凝重了。結果到後來......走到河邊的他掬了捧河水,閉了閉眼,竟然是他被趕出來了嗎?


    “肚子真的好餓......”長時間的劇烈運動卻沒有進食,中島敦的眼前止不住浮現黑斑,腳步虛浮得一走一晃蕩。


    他半跪在河畔,雙手摳進土裏,嘴裏止不住地念叨,“梅子幹,海苔碎,鮮香的雞肉和滾燙的米湯......”


    一碗碗茶泡飯旋轉著在他眼前跳舞,記憶中噴香的氣味纏繞上他的神經,險些引出嘴角的不明液體,“茶泡飯,哪怕一碗茶泡飯也好啊!”


    “再這樣下去,就要活不下去了啊!”


    “下一個,遇到的下一個人我就去打劫!”


    結束了一天工作的神上朔悠悠嗒嗒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近來多了個新的習慣,喜歡在晚風微燥的天氣下散步,仿佛清風可以散去一身鉛塵和疲憊。


    他享受著拂麵的清涼觸感,沿著河道走下去,腦子裏慢慢構思自己的細綱,正到意動處——


    “打,打劫!”


    一個狗啃劉海的瘦弱少年舉著個不知從哪裏撿來的尖銳物體,空蕩蕩的袖口露出一截細瘦的腕骨,顫巍巍的。


    “嗯?”


    “你要打劫?”神上朔估算了下兩邊的戰力差異,有點不可思議,“這位小先生,您確定嗎?”


    “我確定!”中島敦感覺自己受到了不小的輕視,眼前這個人,明明穿著幹淨整潔的白襯衫,像是個學生模樣,斯斯文文的,身型也不高大壯碩,遇到打劫這種事怎麽一點都不害怕啊!


    “我說,我要打劫,你沒聽見嗎?”他鼓起勇氣又吼了一嗓子,尾音緊張到泄露一點小奶音。


    神上朔稍微有點無奈,這個還抖著聲線的少年,不,這大概還是個孩子,精神看上去比他這個被打劫的都要緊繃。


    看起來是第一次打劫,是誤入歧途的孩子嗎?神上朔的神情柔和下來,他對於孩子總有一種天生的忍耐讓步,“為什麽會想要打劫呢?”


    他彎下腰來,眼裏的淺色被霞光暈染開層層雲霧,毫不回避地迎上刀鋒,捕捉到中島敦躲閃的眼神,聲音放的更輕,“是離家出走了嗎?”


    離家出走?中島敦一愣,顯然沒跟上神上朔的思路,“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離家出走啊!”


    “大概是因為你的眼神看起來確實不像罪犯?”神上朔選了個不那麽傷人的理由。


    總不能直接說你看起來實在是太弱了,幹不了搶劫這一行吧。


    “什麽嘛。”中島敦頹然地扔掉手裏的尖刃,“算了算了,你趕緊走吧,不打劫你總可以了吧。”


    “走走走,你趕緊走。”饑腸轆轆的困擾誘發委屈情緒的蔓延,他忍了又忍,差點憋出淚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然後他感覺頭上一暖,一個溫熱柔軟的觸感就撫上了他髒兮兮的發頂,順帶一個不輕不重的腦瓜兒崩。


    我都不打劫你了,你還彈我!中島敦更委屈了,簡直是包著一包淚兒扭過頭來,“你幹什麽!”


    聽著中島敦腸胃裏發出的人聲都掩蓋不住的轟鳴,神上朔強忍笑意,“小孩兒,餓了好久了吧。”


    他順手把中島敦的一頭雜毛梳順,“要去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嗎?”


    他的聲音溫柔又清澈,撫慰一身饑寒,險些讓中島敦落下淚來。


    這人是天使嗎!


    ......


    “神上君?”短發醫師看到去而複返的神上朔,“怎麽又回來了?”


    神上朔笑著答話,難得開了個玩笑,“撿了個孩子。”


    他讓出身後的中島敦,“與謝野小姐覺得這孩子怎麽樣?”


    “哦?”與謝野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身子骨不錯,就是餓久了,喂喂就好了。”


    “怎麽,突然想養孩子了?”女醫生戲謔地一挑眉,“就這麽想成家?”


    “咳,哪裏哪裏。”神上朔一噎,“您想的未免太遠了。”


    “神上先生......”中島敦幽幽地冒出一句,“我還不想給自己找個爸爸。”


    “隻是個玩笑,敦君請不要當真。”


    “比起這個,你想吃些什麽呢?”


    這就是我等待已久的問題啊神上先生!中島敦淚流滿麵,“茶泡飯,麻煩您了!!!”


    .......


    “好好吃啊......”中島敦麵前的空碗以穩定速度遞增著,瓷碗搖搖晃晃疊起一遝,“神上先生的職業真的不是廚師嗎?”


    “我看起來真的就這麽像廚子嗎?”神上朔哭笑不得遞給他新的一碗,明亮配色的瓷碗上雕著可愛的貓咪頭。


    連之前給亂步先生做甜品的時候用來搭配的小碗也用上了,偵探社的碗筷都告急了,敦君真的不會撐破肚子嗎?


    比較下中島敦的骨架大小和胃容量,神上朔遲疑地出聲,“敦君,下頓飯還是有的。”


    真沒必要把一輩子量的茶泡飯吃進去,傷身體的。


    “嗝?”中島敦懵懂地看向神上朔,後者眼神愈發憐憫,嚇得他一激靈。


    神上朔聲線輕柔地像是在唱搖籃曲,“沒關係的,至少暫時來講,敦君是不用餓肚子了。”


    “說起來,敦君今後有什麽打算嗎?”


    “打算?”


    “就是以後的計劃之類的,雖然敦君還是小孩子,但還是有個近期的計劃比較好吧?打劫什麽的......不可以做了哦。”


    套著少年殼子的神上朔的長輩的口吻讓中島敦有些不自在,他放下飯碗,有點羞澀,“我......不是小孩子了。”


    “至於計劃......”毫無預期的未來就像沉沉暗幕,哪怕伸手探去也沒有任何實感,中島敦低下頭,“我現在還想不出來什麽。”


    “慢慢想,不著急的。”神上朔安慰性地拍拍頭,他發覺少年的劉海雖然慘不忍睹,但是發質確實一等一的好,讓他忍不住多揉了幾把。


    被蹂了的中島敦也不惱,乖乖巧巧原地等待的樣子軟到了神上朔的心坎上。


    “那麽,敦君要跟我回家嗎?”少年逆著光站在燈影交界處,說著惹人遐想的台詞,不帶一絲停頓。


    “等等等,先生您在說些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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