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鄭芷虞那一魂承載的記憶湧來,還有原身上一世的記憶,兩者交融在一起,才讓許嬌在那回憶裏的畫麵一會兒是這人的角度,一會兒是另一人的角度。


    她稍稍將記憶捋順,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片血腥氣很重的地方。


    這裏的天空頂是混沌的紅。


    腳下踩著的地麵有些柔軟,但不像是能夠被輕易弄破的樣子,許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想起了自己出現在這地方的原因——


    她是被那和尚抓進來的。


    整個世界裏一片鬼哭狼嚎的動靜,仿佛在這混沌的氣息裏還隱藏著許多的鬼怪,每一個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窺伺她,等著偷襲她。


    若是常人,在這裏被這樣的血腥氣和恐怖氛圍所擾,不出多長時間,就會瘋掉,這就像是走進了古代一些死了很多人的、由惡鬼怨氣組成的村莊一樣,那裏的天然氣息會將人困在裏麵,像是大型的擾亂心境的幻境一樣。


    久了人也分不清自己在哪裏,渾渾噩噩地就成了行屍走肉,再救出來的時候人不是癡了就是傻了,因為有可能身體裏的魂魄長期在驚嚇的幻境下不穩,所以被鬼怪攝走了,或是直接嚇丟了。


    但許嬌是誰?


    能有成為鬼王記憶的她,雖然如今是人身,可在餓鬼道的那些經曆,足夠她麵對這樣血腥的場景麵不改色,若不是擔心鄭芷虞跟那和尚鬥法落於下風,她大有一副在這乾坤袋裏吃吃喝喝、悠閑度日三個月的架勢。


    想到在外頭的那人,許嬌低頭閉了閉眼睛,半晌後,她從腦海中想到一個威力足夠大的符咒。


    引雷符。


    現在她手頭沒有符紙,盡管一般的黃符也承載不住這樣能量,但是這引雷符想要憑空畫成,難度肯定是不低的。


    許嬌不敢再像是之前那樣隨便抬手起勢,反而是猶豫幾秒鍾,將自己的右手中指咬破了,人的舌尖血、中指血都是陽氣比較旺盛的,對於引雷這樣的極端正氣的東西有幫助,不過人身體裏的陽氣太弱也不好,尤其現在許嬌是魂魄的狀態。


    本就是陰盛陽衰。


    要是這個雷沒引來,等她這魂魄裏的陽氣耗盡,下場很可能是被這空間裏的其他鬼物生吞活剝。


    但眼下情況緊急,容不得她想那麽多的可能性——


    她清空了自己的思緒,將腦海徹底地放空,下一瞬,許嬌被咬破的指尖抬起,一口氣提著含在口中,指尖在空中飛快地畫著那引雷符的模樣。


    鮮血在空中一點點地勾勒出符咒的痕跡,紅色的咒語寫出來之後,底下隱約透出金色的光來,但這些都是許嬌來不及去注意的,她所想的都是怎麽能夠在一口氣之內將這符寫完。


    ……


    乾坤袋外,頂樓天台。


    依著先前許嬌平地召來的那一陣風,不知將哪裏來的一陣風吹了過來,將遠處的烏雲吹到這s大校園的頭頂,讓整個夜晚看起來黑沉沉的,連遠處建築工地高處的探照燈都刺不破這迷霧。


    靠著那新生厲鬼的克製,光頭和尚坐在天台的邊緣,瞧著鄭芷虞漸漸不敵、有些狼狽的模樣,他好整以暇地搖了搖頭,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片段。


    他看見麵前這個已經成為紅衣厲鬼的人,穿著一樣的衣裳,卻手執拂塵,眼中滿是看透世事的淡然,像個超凡出塵的道人。


    再一晃神……


    那身影已經不見,變成了不遠處那染著血、紅衣都有些襤褸的女人。


    和尚搖了搖頭,莫名其妙地道出一聲:“真慘……”


    他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怎麽會多出來這種東西,反正在這漫長的時光裏,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是他記不住的,他也沒必要去記,與追求長生無關的東西,他都不想知道。


    他還記得遇到師父的那一天,師父奄奄一息,他還是個不知世事的乞丐,可是師父見了他,隻與他說有緣,將一身的功法全部都傳授給他就駕鶴西去了。


    腦海裏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師父告訴他,這些術法不傳無緣人,既然他們遇見了,便是緣分,這術法重重,皆為長生。


    很奇怪——


    在遇見師父之前,他隻是個生活都無法自保的乞丐,過著吃了上頓沒下蹲的生活,有時候都淪落到跟狗搶吃的,被追得最狠的時候,他甚至都想,這樣的日子有什麽意思呢?還不如死了算了,下輩子趕緊投個好人家。


    結果被師父傳了功之後,他走進這人間,看這美酒佳肴如此繁華,忽然就能理解師父的想法了,他要好好地活下去,要長生不老,要得道成仙。


    他還在這裏回顧人生,鄭芷虞卻是聽見了他的那聲慘,麵上浮出幾分冷笑來,下一瞬,就在她準備散盡所有的功力將麵前這個無意識被控製的厲鬼打得魂飛魄散時,天空中忽然傳來了悶悶的雷聲。


    像是在準備蓄力的那種,也像是一場意外,畢竟夏日本就是悶雷多的季節。


    但在場的人和鬼都同時朝著天上去看。


    對於那和尚來說,今晚正是他的陣法最合適發作的時候,因為陰氣很盛,這陣法的血煞氣也養的剛剛好,甚至天上也陰,沒什麽星星,這意味著發生的事情都很難被神靈們探測到。


    但誰也沒想到,這雲積著積著,竟然就引來了雷。


    雷是世間所有邪惡生物的克星,帶著極致的毀滅力量,不論是這和尚還是他的陣法、新生的厲鬼、鄭芷虞,對在場的誰都是天敵。


    一時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看向天空。


    原本戾氣很重的紅衣都被嚇得瑟瑟發抖起來,因為她是當下怨氣最重的家夥,散出去的氣場太多,能感受到的就更多,她能察覺到,這雷聲並不普通。


    見到她的神態變了,鄭芷虞若有所思地朝著天空中望了一眼,隨後淡淡笑著說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和尚,這說的是你吧?”


    聽見她的挑釁,感覺到來自紅衣鬼的抗拒和掙紮,和尚努力用佛珠控製住了那厲鬼,對鄭芷虞眯了眯眼睛笑道:“我有這大陣守護,雷落下來,第一個死的就是你,不必高興的這麽早吧?”


    鄭芷虞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打算犧牲這s大,也要保全自己。


    畢竟那是他設下的陣法,本就是為他逆天改命用的。


    想到這裏,鄭芷虞的臉色難看了一點。


    天上的雷聲在最初之後,於雲層間翻滾,變得更盛了一點,隱約能見到紫色的電光從其間閃過,照亮大片的夜空。


    猝不及防間!


    第一道雷從空中落下。


    那隻是很細的一根絲,連人的手腕都不及,但是這一道卻直直地穿過了整棟樓頂上的陣法,落在了和尚腰間那道乾坤袋上。


    天雷引來天火,瞬間將乾坤袋引燃了。


    鄭芷虞的眼睛睜大,聲音一時間都被扼在了喉嚨裏!


    那裏麵有許嬌!


    這雷怎麽……


    她的大腦都是空白,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見的是什麽。


    可是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道灰白色的霧氣從裏麵飄出,定定地落在眾人麵前,正是鄭芷虞方才魂牽夢縈的人。


    許嬌睜開了眼睛,麵前是一道泛著金光的符籙漂浮在半空中。


    和尚和鄭芷虞同時看見了那東西。


    登時隻見那和尚怒目圓瞪,喝道:“原來是你這麽個妖孽壞我好事!”他正欲出手,第二道水桶粗的雷已經順應許嬌的心意落了下來,先前因為沒衝著和尚去,所以那雷順利穿過了陣法,現在這卻是衝著要和尚命的方向去的,這大陣登時紅光閃爍,在雷劈下來之前擋住了。


    可也能讓人聽見無數電流在上麵炸開的劈啪聲。


    這動靜成功製止了和尚的動作,讓他虛驚一場。


    就是他這一下的停頓,鄭芷虞飛快地掠到了許嬌的身後,眼中劃過幾分驚豔,卻不敢打斷許嬌的注意力,隻是作保護的姿態,同時,眼中隱約有擔憂閃過。


    她怕許嬌引來的雷威力不夠,不能將和尚搞定,反而將許嬌自身給傷了。


    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果不其然——


    和尚像是知道自己陣法的威力,竟然在原地不動,隻用佛珠牽引陣法的核心,與許嬌引來的一道又一道的天雷對抗,足足七道過後,許嬌麵前的符籙顏色慢慢地淡了下去。


    這是雷符即將失去效應的反應。


    他眼含譏諷,仿佛對麵那兩個早晚是魂飛魄散的下場,他也不急著動手了,像是想看她們還能掙紮到什麽時候。


    天空中的雷聲慢慢小了。


    陣法的紅光雖然散去大部分,但也搖搖欲墜地支撐了下來,一般的大陣,在消亡的時候都會有個強力反撲的過程,許嬌現在連這陣法的反撲都沒引出來,說明這陣法距離衰竭還有一段距離。


    在她發白的臉色中,雷聲難以為繼,終究還是弱了下去。


    最後一道。


    像是頭發絲一樣,落到半空中就消失不見了。


    空氣裏滿是寂靜。


    先前看過的記憶畫麵像是最深的嘲諷,仿佛在對許嬌說,你能死個痛快了,你們若是有緣,等第三世吧。


    她無意間咬緊了自己的下唇,因為是魂魄狀態,倒也沒什麽痛感。


    深棕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和尚。


    無意間和上一世在三生石前看到鄭芷虞被對方所殺時的眼神一樣,不甘、不忿,又有一點兒對這天意的怨懟。


    和尚脖頸上的佛珠已經飛了起來,萬鬼的哭嚎聲朝著她們圍攏過來,許嬌聽見他說:


    “今日雖未將鬼王引出,但你既如此有天分,待你身死,我會將你做成我身旁的侍者娃娃,屆時你也能盡情發揮你的本事。”


    許嬌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發出了一聲唾棄的聲音:“呸。”


    “鑰匙一塊錢三把,你配幾把?”


    和尚:“……”


    他就算不懂這個什麽意思,也猜出許嬌絕對說的不是什麽好話,他獰笑一聲:“既然這樣不識抬舉,我必要讓你們感受萬鬼噬心的痛苦,讓你們在清醒中遭受苦難。”


    鄭芷虞捏緊了許嬌的手腕,努力想著保全她的辦法。


    許嬌卻反手去握住她的手,很鎮定地和她說:“別怕。”


    雖然自己的魂魄是轉世投生,但畢竟不是正經投胎,還補了鄭芷虞的一魂,在重傷的情況下說不定會被喚醒什麽屬於鬼王的本能也很有可能。


    這是個九死一生的辦法。


    但她有一點把握。


    反正不論如何,她不能讓鄭芷虞再為自己付出一次性命了。


    佛珠朝著兩人的方向飛來,許嬌眼神一錯不錯,沉著又堅定,鄭芷虞甚至都準備好了等下將許嬌推開,先上去擋住攻擊,可是兩人都還沒來得及等到自己命定的結果——


    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悠長的、悅耳的吟聲。


    那聲音掃過的地方,兩人的靈台皆是一片清明。


    許嬌愣了一下,抬頭去看天空的時候,腦海中無端端地浮現出了兩個字。


    龍吟。


    但這想法太過荒謬,以至於她隻能不太確定地轉頭問鄭芷虞:“你……聽到了嗎?”


    “這是什麽聲音?”


    鄭芷虞也從未聽過這聲音,隻是感覺自己的魂魄更有力量了,與此同時,和尚的臉色卻倏然難看了稍許,他抬頭去看著天空,如臨大敵的模樣。


    盡管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緊張。


    他努力睜著眼睛,天眼也開了,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麽樣的災禍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他或許看清楚了。


    但又或許沒有。


    因為從許嬌的角度看去,雲團裏似乎有一片青色探下來,又極快地拂過,就在這一刹那,和尚的脖頸間多了一道致命的血痕。


    陣法的紅光大作,漫天的紅色將天上的動靜都遮去了。


    是感受到主人的危險,所以用盡所有的力量反撲。


    但是為時已晚。


    這和尚再妖異,始終也隻是肉身,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頸間噴湧出來的血,視線裏一陣天旋地轉。


    許嬌和鄭芷虞也看著這陡然急轉直下的發展,有些懵——


    一道聲音同時在她們的耳側響起:


    “小鄭道友,許久不見。”


    “今日吾本是出來閑遊,誰知竟有撞上昔日緣分,若無你昔年援手,如今我也沒有這成龍的機緣……”


    “我來還你一場造化。”


    許嬌愣了一秒鍾,“啊”了一聲。


    她想起來了!


    鄭芷虞在上一世,從那和尚手底下救過一條蛟!


    如今百年已過,這條蛟竟已化龍了嗎?


    這就是……老天給她們留下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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