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這個名叫簫爭的小皇帝,雖然看上去膽怯了些,但依舊從趙玄櫻身後站了出來。


    還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你就是大晉的小聖人?朕聽太後提起過你,乃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世上的無雙聖人。”


    “太後還說,小聖人教出來的學生參差不齊,有的如同世之璞玉,有的卻不通教化。”


    周複禮:“……”


    司馬煜:“……”


    司馬煜那個臉黑,太後跑到大齊來了,還不忘拉踩拉踩他?


    瞟了一眼司馬鹿鳴,媽蛋,誰是璞玉?誰又不通教化了?


    都……都是周複禮的學生,怎麽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了?司馬煜有些心虛的想到。


    周複禮也歎了一口氣,然後一一向這小皇帝見禮。


    那領周複禮他們來的大齊官員說道,“小聖人和王爺的住處,就安排在旁邊的宮殿,你們以後敘舊也方便。”


    一行人又說了幾句,就差沒有直接說沒事別出去溜達了。


    這是被禁足了啊。


    趙玄櫻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既來之則安之。”


    似乎根本沒有從這些大齊人的話中聽出任何針對一樣。


    周複禮心道,心態還真是好,大齊現在不知道多少人想將他們扒皮抽筋吧。


    看了一眼太後旁邊的大齊小皇帝簫爭,隻希望這“保護傘”能強大一點吧。


    等押他們的士兵走了之後,周複禮還專門向外麵看了一眼,果然那些士兵就守在殿外。


    趙玄櫻一點也不意外,這些日子她就是這麽過的,畢竟她殺了大齊最有權勢之人還沒有死已經是奇跡了,大齊的人怎麽可能讓她過得逍遙自在。


    至於小皇帝簫爭,算是一個意外之喜吧。


    簫爭比起司馬煜更像兒皇帝,甚至可以說就是一個傀儡,他從小就生活在國舅的陰影下,雖然也有不少大臣支持他,但比起國舅,支持他的那些大臣就顯得特別的微不足道了。


    但是,那個在他眼中永遠無法翻越的大山,卻輕易的被太後殺死了。


    當時,太後臉都沒有變一下的擦拭手上的鮮血的時候,他直接給嚇尿了,雙腿都打顫。


    但下來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太後推翻那座大山的場景如同永遠印在了他的腦子中一樣,讓他感覺特別的……安全。


    哪怕那些支持他的大臣也給不了的安全感,就像站在那人的旁邊,他就永遠不用擔心危險一樣。


    然後就是周複禮他們看到的景象了,小皇帝簫爭時時刻刻都呆在了大齊人人喊打的太後身後。


    命運之離奇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趙玄櫻喚來一個嬤嬤,將小皇帝帶了出去,這才看向周複禮他們,至始至終都沒有對司馬煜有過多的態度,不過當成了一個隨行的成員。


    趙玄櫻也不確定會不會有人偷聽他們說話,所以演得將自己都能騙過去。


    趙玄櫻說道,“不要想著能輕易離開,國舅權勢滔天,雖然已經死了,但還有很多不甘心的人,這些不甘心的人會將所有怒火發到本宮身上,你們身為大晉人,注定會被牽連,所以沒有萬全之策之前,不要將把柄遞給對方。”


    一但被對方抓到了把柄,恐怕就是往死裏弄。


    趙玄櫻說得光明正大,因為是個大齊人都知道她肯定在想盡辦法回大晉,所以被聽到了也無所謂。


    別看她現在過得輕輕鬆鬆,但暗地裏不知知道多少雙眼睛如同財狼一樣在盯著她,時刻都在想著她死。


    就是這樣如同毒蛇一樣的在暗處盯著,所以她最近才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結果時機沒等到,卻將周複禮他們等來了。


    周複禮問道,“他們真放心將您就這麽放在小皇帝身邊?”


    趙玄櫻都笑了,“小聖人對這宮廷之事還是不夠了解,如今這大齊皇宮最具權力的國舅死了,那些大齊的官員正拚命的想當下一個國舅,他們連小皇帝都沒空管,又哪有時間浪費在本宮身上。”


    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後宮之主,這樣的事情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到。


    周複禮一愣,這……


    居然還有這麽一層意思在,難怪大齊人應該全力針對趙玄櫻的時候,卻沒有一點動靜,以國舅以前的權勢,他手下的人恐怕也不是善於之輩,按理小皇帝也很難攔住,現在一想也就合理了,估計正為了自己的前程和別人鬥得死去活來吧。


    周複禮說了一句,“如此說來,等大齊朝堂再次穩定,豈不是就會抽出空來對方我們?”


    趙玄櫻沒有回答,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周複禮。


    有些事情吧,說出來怕汙了小聖人的心,真以為她困在這宮裏就什麽也做不了了?


    當然她自己做似乎沒覺得什麽,但讓她說出來,好像又有些不好開口了,畢竟私底下玩手段,怎麽看心都有點髒。


    周複禮看著趙玄櫻的表情,居然秒懂了,心估計也是髒得不要不要的,都說什麽樣的人看到的東西就是什麽樣的。


    大齊國舅死後都這麽長時間了還沒有穩定下來,恐怕趙玄櫻不僅僅是一個旁觀者。


    這個女人怕是比司馬鹿鳴還會攪事情,司馬鹿鳴搞事情是天下皆知,趙玄櫻搞事情,估計某些人到死都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出的手。


    有勇有謀,是為當世奇女子。


    又說了一會話,或許是同在異國遇到了故人,居然聊得還頗為投機。


    誰也沒有說逃出去的辦法,似乎隻是簡單的敘敘舊,但這大齊現在的情況就在這不知不覺中就讓周複禮他們了解了個一清二楚。


    雖然不知道趙玄櫻知不知道“知己知彼”這四個字,但她現在做的就是這件事。


    周複禮他們初來乍到,肯定會如同亂撞的蒼蠅摸不著頭腦,現在有太後提供消息,倒是少去了很多麻煩。


    又談論了一會,周複禮一行人這才前去旁邊的宮殿。


    等進了宮殿,無人跟隨後,司馬煜走在周複禮旁邊,若無其事的小聲說道,“我們就不商量商量怎麽回大晉?”


    他雖然和太後還有司馬鹿鳴不對付,但現在這情況,他再蠢也知道是同舟共濟的時候了。


    剛才太後沒有暴露他的身份,也就是說他們合作回國的協議已經達成,一切舊怨都得先行拋開,現在他們唯一的身份就是,他們同為大晉人。


    周複禮視線都沒有變動一下,答道,“已經商量好了。”


    司馬鹿鳴也有趣地看了一眼司馬煜,剛才說了那麽多難道不是在商量對策?


    司馬煜:“……”


    特麽的給他說已經商量好了?剛才不是在拉家常嘮嗑?


    司馬煜臉色有些不好,因為司馬鹿鳴那啥眼神,“欺……欺負老實人!”


    然後又在周複禮旁邊說了一句,“給我說說,你們都商量出個什麽結果了?”


    周複禮放低了聲音,“現在不是逃離的時機,我們還不能輕舉妄動,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大齊更亂一些,這樣他們才會將注意力徹底從我們身上移開,等他們自顧不暇的時候,也就是我們時機到來之時……”


    司馬煜:“……其……其實我也聽懂了,真的,周複禮你要相信我。”


    周複禮:“嗬!”


    司馬煜心道,周複禮這個嗬是什麽意思?怎麽感覺一向沒有心的小聖人這個嗬字裏麵帶著特別豐富的感情,而且他還聽出這一個嗬字它不是個好字。


    接下來的時間,周複禮他們真的就那麽安靜的住了下來。


    時不時也會出去一下,隻是一出門,一大堆大齊人就圍了過來跟在後麵,時不時說一聲這裏不能去那裏不能去,什麽遊玩的心情也沒有了。


    當然平靜中也有些有趣的事情發生。


    比如周複禮正在殿中逛著,欣賞著這大齊稍微有些不同於大晉的建築。


    這時候,一個小身影就那麽走到了周複禮麵前,歪著個脖子打量著他。


    這不是小皇帝簫爭嗎?


    簫爭從太後口中聽了很多關於周複禮的事情,因為大晉的確沒有能和大齊炫耀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周複禮了,所以說得也就多了一點。


    結果就是,簫爭心中對這個小聖人特別特別的好奇。


    於是有了現在這麽一出。


    簫爭歪著脖子,“聽說小聖人養的鴨鴨和鵝長得特別特別高大,別人家養的就又小又矮,太後說這是上天對小聖人的眷顧,是真的嗎”


    周複禮心道,太後的意思是大晉才是天選正統,看看她大晉有聖人。


    沒想到這小皇帝的關注點居然在這些事情上,也對,畢竟還是小孩子,也就和小板凳差不多大,大人的勾心鬥角還沒有完全抹滅這最原始的純真。


    “還有為什麽要將菜串起來吃?聽說特別好吃。”


    “還有還有,聽說你們大晉的麥芽糖又甜又便宜,也是小聖人找到的方子?”


    或許周複禮長得好看,這小家夥說著說著,膽子就越來越大了。


    聽著糯糯的聲音,還挺親切,以前小板凳就喜歡跑到他身邊,一聲一聲的小聖人叫著,嘴巴都能笑得裂開,好像無論做什麽,在那一刻都特別特別的開心。


    周複禮將小皇帝帶到旁邊的小亭子中,有一句沒一句回答著。


    “為什麽大家都要叫你小聖人?”


    隻是吧,小孩子的想法有時候天馬行空得讓人難以想象。


    “聖人啊,那是世間的先行者,以悲憫世人的心給這個世界製定規則,讓這個世界朝著更好的方向進行。”


    隻是吧,周複禮肯定不能成為聖人的,因為他心髒。


    在小皇帝問道什麽才是更好的方向的時候,周複禮接口就道,“天賦人權,人人平等,所有人都應該過上美好的日子……”


    “在聖人眼中,現在的大齊就特別不好,貴族生活奢侈無度,百姓卻隻能勉強渡日,如此的汙濁不堪。”


    周複禮其實說得沒錯,隻是這樣的偉大的理想,讓人向往充滿憧憬,甚至迷失的理想,在幾千年後也沒有真正實現。


    “那怎麽才能讓所有人都過上平等的生活?”問題兒童繼續問道,眼睛中都是閃亮的小星星。


    他覺得周複禮真的是聖人,因為以前的老師從來都沒有教過他這些。


    那個描述的世界規則實在太吸引人了,理想得……讓人無法自拔。


    周複禮說道,“大齊的根本是耕地,但所有耕地都掌握在了貴族手上,隻要將貴族的土地分給百姓,人人有地種,人人有糧吃,人人都能過上辛福的生活……”


    周複禮一歎,就讓他在火上澆點油吧,大齊不亂,他們永無脫生之日。。


    而且土地私有,均地製,在以農業為主的時代,這絕對是讓國力迅猛發展的最快的方法,當然其中的問題也顯而易見,將貴族和百姓完全推向對立麵。


    所以,大齊是在浩劫中浴火重生,從此一飛衝天,還是被碾壓成塵埃,就看……命了。


    司馬煜和司馬鹿鳴來的時候,周複禮正在給眼睛放光的小皇帝講“均地製”。


    司馬鹿鳴的整個瞳孔都縮了起來,周複禮描述的東西對天下百姓來說……太誘人了。


    或許隻有正的聖人腦子中才會有這樣美滿的想法吧。


    司馬鹿鳴對旁邊的司馬煜說了一句,“你先退下。”


    現在司馬煜就是一個“隨從”,而他是王爺。


    因為讓司馬煜旁聽了進去了的話,他們大晉怕會被毀滅得連塵埃都不剩。


    看似美好的外表下,隱藏的卻是世上最恐怖的魔鬼,它會侵蝕所有人的靈魂。


    司馬煜:“……”


    嚶嚶嚶,他現在比在大晉還沒地位。


    周複禮也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司馬煜,“退下吧。”


    亭子中,就剩下周複禮在給小皇帝講均地製的好處,以及旁聽的司馬鹿鳴。


    沒多久,趙玄櫻居然也來了,她本來是來找司馬鹿鳴的,結果聽了幾句話,整個人都不動了。


    原來她一直等待的時機在這裏……


    趙玄櫻和司馬鹿鳴對視了一眼,他們不知道周複禮是故意講給簫爭聽的,還是身為小聖人本身就是這麽想的。


    這個想法的確十分聖人,估計也隻有像周複禮這樣的人才有可能想到,但有時候並非好的想法就是好事,至少周複禮現在講的這個看似美好的均地製,對整個大齊來說,無異於世上最毒的毒藥。


    它說不定能將大齊就這麽毒死,毒成曆史的劫灰,但要是真能實施成功,大齊恐怕也會變成他們無法想象的強大,但他們知道,成功的幾率幾乎為零。


    周複禮的聲音是那麽的完美,但聽得兩人的心卻是跟被手死死的抓住了一樣,哪怕他們明知道其中的危害,也不由得差點沉浸了進去。


    遠處的司馬煜皺了皺眉,周複禮到底在講什麽?為什麽他們聽得自己卻聽不得?


    司馬煜的腳向前移動了幾步,而周複禮幾人要麽太過專注,要麽被驚懼得已經沒有心思管周圍的動靜。


    周複禮恐怕都不知道,他是如何一點一點自己將自己推下神壇的,他估計也沒有想到,那個一向不聽他話的司馬煜,好不容易聽了他一次,結果就是這麽一次,讓他們成為整個時代的敵人。


    趙玄櫻也從來沒有想過,她以後會有堅定不移支持司馬煜的一天。


    司馬鹿鳴也想不到,他一心想要得到的那個位置,當變得觸手可及的時候,他會選擇放棄。


    簫爭也不會想到,由他一手開啟的亂世,是由和他差不多命運的大晉皇帝來結束。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司馬煜這無人發現的移動的幾步開始。


    當然現在說這些都還早。


    等周複禮給簫爭上完“課”,簫爭就被太後帶走了。


    周複禮看向司馬煜的時候,不由得一愣,因為司馬煜的表情有些奇怪,“怎麽了?”


    司馬煜答道,“沒什麽。”


    周複禮這個混蛋,以前根本就沒有認真教他,難怪連衛褚那樣僅僅四肢發達的家夥跟著周複禮學了幾天就能戰勝大學宗。


    還好他剛才偷聽了。


    特麽的好刺激。


    他得私下捋一捋,給周複禮一個驚喜。


    如果司馬煜是正統過程培養出來的皇帝,或許也不會發生那震驚天下的動蕩,但他來自市井,連他都不知道的他的內心的一部分代表窮苦的百姓。


    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


    趙玄櫻將簫真帶回去後,就開始隱晦地上第二節 課了。


    “知道你為什麽被欺負?”


    “知道那些爭權奪勢的大臣現在為什麽放著你不管?”


    “兩隻小貓,一隻溫順,所以人人欺負,另外一隻雖然同樣孱弱,但卻懂得張牙舞爪,所以沒有人敢靠近,因為他們也怕受傷。”


    司馬鹿鳴:“……”


    他都開始懷疑,太後和周複禮是不是商量好了,要將大齊弄個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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