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彥從沒想過有一天看到許十安的臉會覺得如此陌生,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他最糾結無助的日子。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沒人告訴他,他還能相信誰?


    渾身的力氣似乎都在看到許十安的那一瞬耗光了,童彥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什麽在英國好好玩,什麽去聖馬丁當講師,統統被他拋到了腦後,他現在就想當著許十安的麵把事情問清楚,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想到這,童彥便一刻都等不了了,他現在就要回去,立刻,馬上。


    拖著疲倦的身體,童彥收拾好行李退了房,改簽了機票,搭乘當晚最後一架航班回了北京。他隻在登機後給tina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自己有事先回去了,叫她別擔心。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童彥第二天下了飛機就直奔許十安的辦公室。


    彼時,許十安正在接聽tina的電話,tina一覺醒來,發現他們家大設計師一個人跑路了,登時驚得睡意全無,趕緊給她老板打電話通風報信。


    許十安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掐著眉心,之前什麽都好好的,怎麽臨了了倒不按常理出牌了呢!回來就回來吧,沒準是真的想自己了呢,許十安隻好這麽臭不要臉地安慰自己。


    tina還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地解釋,許十安忽地聽見自己辦公室的門“咣當”一聲被打開了,電話裏的失蹤人口拖著個行李箱,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不缺胳膊不短腿,就是看著有點嚇人,活像拖著個長刀要來砍人!


    許十安立刻打斷tina說:“他已經回來了,現在我辦公室呢,沒事掛了!”


    話音剛落,童彥已經直愣愣地走到他的辦公桌前,不等許十安噓寒問暖的話說出口,甩手就把一疊照片仍在了他的麵前。


    “許總,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身上風塵仆仆,聲音冷若冰霜,鼻子裏還呼哧呼哧的,再加上這個涇渭分明的稱呼,嶼許十安覺得……好像不太妙啊。但他依舊沒太當回事兒,直到低頭去看桌上的東西時,心裏終於“咯噔”一下,他怎麽把這事給忘了呢!


    許十安第一反應是,完蛋了,這下真要跪搓衣板了!第二反應就是,這些照片怎麽會跑到童彥手上?


    他拿起照片,迅速翻了一遍,確認跟他上次看過的一模一樣。許十安穩了穩心神想,得先把童彥安撫好,別的以後再說。他抬起頭,果不其然,童彥正怒氣衝衝地瞪著他,眼睛又紅又腫。


    “為什麽不告訴我?”童彥聲音沙啞地質問,滿腹委屈,“為什麽裝作我們根本不認識的樣子?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嗎?”


    “你聽我解釋,”許十安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童彥身旁試著去抱他,卻被推開了,許十安機敏地覺得,這個時候再油嘴滑舌恐怕會死的更慘,他隻好有啥說啥,爭取坦白從寬,“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酒吧喝酒,然後你就來了,我一開始以為你是什麽大學生,後來才發現,你是那個給我麵試的設計師。”


    童彥恨恨地瞪著許十安:“你對這件事懷恨在心,所以就一聲不響地把我睡了嗎?”


    “不,不是。我是真的被你吸引了,我的眼睛一整個晚上都沒法從你身上挪開,你不工作的時候跟工作時完全是兩個狀態,你工作時像個機器,私下裏卻……”


    童彥怒視許十安:“私下裏怎麽了?”


    許十安幾不可見地彎了一下嘴角:“私下裏像個精靈,不聲不響地就把我的魂兒給勾走了,所以你離開的時候我也跟了出去。”


    童彥哼了一聲,把頭別向一邊,對許十安的甜言蜜語不為所動。


    “我出去後就看見你一個人倒在門口的台階上,周沫卻不見了,我這麽憐香惜玉的人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麽危險的地方,萬一被別人撿走了怎麽辦?”


    童彥:“……”


    “我問你需要搭車嗎?搭車什麽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吧,你看了我一會,似乎沒有認出我,然後就朝我伸出了右手。所以是你選了我。”


    他還有理了!童彥梗著脖子說:“行,就算我是自願的,可你為什麽第二天一聲不響地就走了?”


    說到這,許十安的臉色沉了下來,他轉過身去,從桌子上拿起薄荷糖倒出一顆放進嘴裏,嚼了幾下才說:“因為你認錯人了。”


    “我認錯人?”


    許十安緩緩說道:“你把我當成了蕭奕,你對著我喊他的名字,讓我別走,別離開你。在床上。”


    童彥:“……”


    童彥閉了閉眼,睫毛輕顫著想,怎麽會這樣!一定是他喝多的時候說的夢話。他看著許十安的側臉,頜骨一動一動地嚼著薄荷糖,他知道許十安生氣了。童彥心有不甘地辯解道:“我們剛分手,我那時還不認識你。”


    沒想到許十安忽然轉身,一把將他抱住,這次童彥沒有拒絕。許十安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一氣之下一走了之。後來我在酒吧幫你解圍,也是覺得你肯定能把我認出來的,我並不是想故意瞞你,隻是沒想到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總不能自己說,“嘿,我們認識,那天咱倆睡過,你不記得啦?”


    童彥埋在許十安的胸口,被他獨特的香水氣味包圍,他覺得自己快要中了這個味道的毒了,或者是許十安的毒,他委屈地說:“我第二天什麽都不記得,你是誰我一點都想不起來,我還被周沫逼著吃了一個月的阻斷藥,那個藥讓我好難受,惡心,嘔吐,不然在工廠看見那個女孩跳樓也不會反應那麽嚴重,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啊,為什麽到現在都不告訴我?”


    “你吃了藥?”許十安不知道童彥為他吃藥的事情,估計是周沫問他細節,他什麽都想不起來才會以防萬一,許十安扶起哭成淚人的童彥,“真的對不起,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雇了你,因為我那時確實需要一個設計師,我見過你的作品,不是什麽陰謀,也不是我故意要瞞著你,隻是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我的控製了,既然你什麽都想不起來,我怕說出來徒增你的煩惱,沒準你有顧慮就不來我的公司了。”


    “你糊弄誰呢,我們沒在一起的時候你不說,那為什麽在一起了還不說?”童彥隔著許十安薄薄的襯衫使勁掐他,“你就是沒安好心!”


    許十安不是沒安好心,他天天那麽忙,要不是童彥今天提起來,他自己都快把這茬給忘了。他揉著童彥的卷毛說:“好好好,我沒安好心,我一肚子賊心爛肺,我就是看見漂亮設計師見色起意,走不動道,非要把他搞到手不可,行了嗎?”


    童彥:“嗚嗚嗚……你不知道我看見那個照片的時候有多緊張。”


    許十安問他:“緊張什麽?”


    “我又不知道是你,萬一是個又老又醜的男人怎麽辦,我不是虧大發了嗎?我還想,完蛋了,又要有人拿我的‘黑曆史’出來曝光了,要是明天我因為這個事情上了頭條怎麽辦啊,那我們花這麽多心思設計的服裝不是白費了嗎!”


    這回輪到許十安無語了。


    “放心吧,你喝多了雖然不記事兒,但是當不住你審美在線啊,吃不了什麽大虧,你不知道你那會是怎麽看我的,去麵試泳裝模特穿那麽少,被那麽多人看,也沒一個像你那麽赤裸裸。”


    許十安居然還有心思拿他開玩笑,童彥氣鼓鼓地說道:“你這個大混蛋,你騙我,偷窺我,跟蹤我,就是不說喜歡我,好不容易我堅定信心了,你又給我弄出來這麽一出,你說我要是跑了怎麽辦?”


    許十安緩緩將童彥扶起,捧著他的臉擦幹顴骨上的淚水,他說:“跑了我就再把你追回來,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就追到天涯海角,我這麽個混蛋就算再一無是處,但好歹他愛你呀,你就認了吧!”


    童彥不哭了,也不掐人了,木頭似的挺在許十安懷裏,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許十安覺得自己的腰上圈上了一雙手臂,軟呼呼的,童彥把頭埋到他的頸窩低聲說:“幸好是你。”


    “什麽?”許十安沒聽清。


    童彥:“我說幸好是你,不是什麽路人甲乙丙丁,怪不得你不讓我喝酒呢,以後你讓我喝我也不喝了,要是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我肯定得難過死,我誰也不願意,我就要你!”


    許十安長籲一口氣,終於笑了。


    童彥悶在他懷裏,顛三倒四地說著一堆廢話,許十安在他頭頂親了親,手上溫柔安慰著他。童彥念叨了一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抬頭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誰把這個照片放到我房間的啊,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


    許十安愣了一下說:“別擔心,我會找人查清楚的。”


    其實還用查嗎,早在他看見照片的那一刻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許十安抱著童彥,目光向他身後的書櫃上飄去,那裏擺著一張他父親的照片,遠遠瞧過去一團和氣甚是儒雅,唯有一雙眼睛目光如炬,似乎在靜靜地觀察著房間內的一切。許十安的眼眶微微顫抖,眼神也不複溫柔,冷冷地與那目光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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