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彥回到酒店,刷卡進門發現周沫正在收拾行李。


    見他回來,周沫撂下手中的東西,抱著雙臂往桌沿上一靠,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童彥愈發覺得周沫像他媽了,那魏識塵不是成了他爸?別人都是老來得子,他倒好,老來得爹媽!


    經過一翻不怎麽激烈的思想鬥爭,童彥就打算全招了。他把怎麽在大都會博物館巧遇許十安失散了二十年的親媽,他媽又是為什麽離家出走的過程對周沫和盤托出,喂他吃了好大一個瓜。


    童彥說完一臉同情地點評道:“你說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其實也挺可憐的,孩子多了吧爭家產,孩子少了吧又沒人疼,你要是繼承家業了就會嫌你爛泥扶不上牆,你要是另起爐灶就覺得你不走正道,沒法弄!”


    “呦,心疼了?”


    童彥盯著周沫的臉,先是笑了笑,忽然又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放出一句話:“我要追他,你別攔著!”


    說出來自己都嚇了一跳,可能是沈文茵給他的震動太大了吧。


    周沫深深吸了一口氣,愣是半天沒喘出來。這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嗎!


    “我覺得他不壞。”童彥想,許十安對拋棄他二十年的母親尚且沒說出來一句重話,這人能壞到哪去?他覷著周沫十分怨念的臉色說,“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不圖他什麽,就圖他這個人。他以前什麽樣我不管,他以後什麽樣歸我管,我要是不試試我死不了這份兒心。”


    好大的口氣!周沫問:“你要是管不了呢?”


    “啊?管不了……管不了就他管我唄。”


    “你真能胡鬧!”周沫感覺自己的胡子都要被氣歪了,然而他沒有胡子,“你覺得他們家能同意嗎?”


    童彥想起了沈文茵的話,人得為自己活著,不能老是想著別人的感受。他對周沫說:“他們家同不同意是他們家的事,那是以後,我隻能管現在。”


    周沫不知道這幾天許十安給童彥灌了什麽迷魂湯,深深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兒大不由娘”,他還是試圖說服童彥:“我在替你做最壞的打算,如果你們倆在一起了,但是他父親逼你們分開,那時你打算怎麽辦?分手嗎?你在心裏給他騰出了一塊地方,他住了幾天又走了,你就讓那空著還是再找別人來填?”


    童彥覺得周沫的擔心有些多餘,他得一個一個來,先搞定小的,再搞定老的。小的還沒搞定呢,先給自己弄出一個假想敵來,純粹有病。


    他擺擺手,趴到自己床上說:“到時候再說吧。”


    周沫拿他沒辦法,繼續收拾東西,撂下一句狠話:“行,你有種,到時候別找我哭就行。”


    童彥趴在床上休息,頭上忽然被扔了一堆東西,他伸手抓下來一看,原來是許十安的領帶,瞬間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周沫還問:“許十安的領帶怎麽在你這?”


    童彥把領帶一條條整理好,敷衍道:“他不會洗。”


    “你就給他當使喚丫頭吧!”


    童彥:“……”


    第二天,團隊的人都比較有空,所以集體來了個紐約一日遊,博物館、中央公園、第五大道、自由女神玩了個遍。


    因為是集體行動,童彥和許十安也沒什麽機會單獨在一起,隻不過有時怕大家掉隊,在人群中互相找尋的目光總能碰到一起。


    丁曉因為有工作在身,需要先行離開,許十安和童彥特意提前回酒店為他送行。


    三人站在酒店門口道別,許十安對丁曉說:”這回辛苦你了,按理說這是兩份工作……”


    丁曉打斷他:“你怎麽這麽見外,我還想在多在童彥麵前刷刷好感呢,以後隻要是他的秀,我肯定走。”


    童彥走過去抱了抱丁曉:“求之不得呢!回去咱們再聯係。”


    丁曉又和許十安擁抱了一下:“你們不用送了,我得趕緊走了,咱們北京見。”


    看著丁曉上了車,許十安說:“他說你的秀,可不是anna-x的秀哦!”


    童彥微微一笑沒說話,許十安看時間差不多了,決定執行他今天最重要的一步計劃,不,也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計劃。


    他剛要開口,童彥的手機忽然響了,急促的鈴聲顯得異常刺耳。童彥看了一眼顯示屏,是趙阿姨,以為奶奶問他什麽時候的飛機。他劃開屏幕,對著手機說:“趙阿姨,我今天晚上的飛機,明天上午就到北京了,您跟奶奶說我下了飛機直接去看她……”


    “童童……”童彥話沒說完,電話那頭傳來趙阿姨慌張又略帶啜泣的聲音,“奶奶出事了……”


    童彥一下警覺起來,擰眉問道:“出事?奶奶出什麽事了?”


    這麽一問許十安也跟著緊張起來。


    趙阿姨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有個心理準備……”


    童彥急道:“我準備什麽啊?您快點說奶奶怎麽了!”


    趙阿姨:“你奶奶,奶奶她,奶奶沒了!”


    童彥倒抽一口涼氣,對著電話說:“您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走之前她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沒了?您把電話給我奶奶,我要跟她說話!”


    聽到這,許十安心裏咯噔一下,電話那邊的趙阿姨不知道又跟他說了什麽,就看見童彥的表情像是被凍僵了一樣,隻有眼睛越睜越大,呼吸變得急促而沒有規律,他突然對著手機大聲嚷道:“我不信!我奶奶身體好好的,哪來的什麽癌症!趙阿姨,您編出這麽匪夷所思的故事給我聽到底什麽意思?我奶奶呢,我要跟我奶奶說話!把電話給我奶奶!”說到最後,童彥已經開始咆哮,太陽穴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許十安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扶住童彥的肩膀,發現手掌下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許十安說:“童彥,把電話給我。”


    童彥猛然抬頭,眼睛瞪得又大又死,許十安伸手去掰他握著電話的手指,用了好大力氣才把電話從他手裏掰下來。


    許十安對著電話那頭說:“趙阿姨嗎,我是童彥的老板,奶奶我見過,她怎麽了您跟我說。”


    他邊打電話邊看著童彥,童彥依舊維持著剛才那個表情,嘴唇抿得死緊,鼻孔裏全是粗重的喘息聲,眼珠快要瞪出眼眶來,他死死盯著許十安,希望能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許十安一直沉默著聽趙阿姨講話,過了許久終於掛斷電話。童彥一把奪過手機:“怎麽掛了,我還沒跟奶奶說話呢,我要跟奶奶說話!”一邊說一邊顫抖著去按指紋鎖,卻將手機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許十安將近乎失控的童彥一把圈進懷裏,死死摟住:“你聽我說!”


    童彥終於安靜了一瞬,許十安緩緩道出一個事實:“奶奶真的沒了!”


    “不可能,你放開我!你們都騙我!”童彥大聲嚷著,想要掙脫出來,許十安隻能把他箍得更緊,最後在他耳邊大吼一聲:“你清醒一點吧,沒了就是沒了!”


    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怎樣,童彥終於安靜下來,他看向許十安的眼神從暴怒到痛苦再到絕望,最終化成了一潭死水。童彥伏在許十安胸口一動不動,許十安覺得隻要他一鬆手,童彥就會直接從他懷裏滑到地上,或者滑到某個看不見的深淵裏。


    他就這樣一直抱著童彥,直到大部隊回來。


    知道了事情經過的周沫也很震驚,他馬上給小魏打電話讓他去童彥家再確認一下情況。tina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忽然想起來她還幫許十安訂了今晚紐約最好的餐廳,她剛要對許十安開口,許十安似乎早已知道她想要說什麽,輕輕搖搖頭,小聲說了一句:“退了吧。”


    幾人好不容易才把童彥弄回房間,許十安沒聽見童彥哭,卻發現自己的胸口濕漉漉一片。


    童彥不知道是徹底接受了這個事實還是被嚇懵了,目光呆滯,一言不發。幾個人輪番安慰他,勸他,都不能撬開他的嘴巴,就那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雙眼瞪著天花板放空。


    過了一陣,魏識塵回過來電話,事情的來龍去脈跟趙阿姨說的沒什麽太大出入。


    童彥的奶奶有癌症,胃癌,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老太太不想化療,覺得又遭罪又浪費錢,就決定保守治療。她怕童彥知道了逼她住院治病,就一直瞞著沒告訴他,自己偷偷吃止疼藥。看到奶奶犯病時的那個難受勁,趙阿姨也曾幾次勸老人還是對孫子實話實說吧,但是老太太死活不讓,說做一次化療就得花好幾萬,她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不能讓她這個老婆子糟踐了,她沒什麽能留給童彥的,除了這間房子和這點積蓄。


    至於人怎麽沒的,趙阿姨今天早上去叫老人起床,一掀被子,發現人已經渾身冰涼了,打電話叫了120,醫生在老人床頭發現了很多頭孢類的消炎藥和一瓶白酒,初步估計是兩者同時服用引起的急性心衰。


    奶奶曾經多次跟趙阿姨表示不想拖累童彥,最近病情又加重了,那種痛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出來的,於是就用這種辦法一了百了,趙阿姨也非常自責,她要是知道老太太能走到這一步,再怎麽也不會幫著她對童彥隱瞞病情的。


    聽完魏識塵的電話,幾人都唏噓不已,許十安更是感慨萬千,他想起了奶奶問他是不是童彥的男朋友,想起奶奶讓他一定對童彥好,還告訴他童彥最愛吃的是紅燒肉,是不是那個時候奶奶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呢?


    童彥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無知無覺,讓他吃飯他就張嘴,讓他睡覺他就閉眼,讓他上飛機他坐下就一動不動。


    直到他們回到北京,車子直接開到醫院,幾人才終於見到了焦急等待的趙阿姨。


    童彥下車,趙阿姨膝蓋一軟就要給他跪下,童彥一把將他扶住,終於開口:“您別這樣,我奶奶還在呢,我受不起。”


    身後的兩人都是一愣。


    趙阿姨抹著眼淚看看童彥,又看看他身後的朋友,攥著童彥的胳膊說:“童童,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奶奶。”


    她的眼睛浮腫,眼球布滿了細密的紅血絲,嘴唇卻幹燥得起了皮。童彥拉著她就要往醫院裏走,特別淡定地說:“趙阿姨,我奶奶在哪個病房呢?帶我去見奶奶。”


    趙阿姨無助地看向童彥身後的許十安和周沫,許十安上前一步將兩人拆開,把童彥交給周沫,自己拉著趙阿姨走在前麵。


    他對趙阿姨說:“童彥還是接受不了,您在前麵帶路吧。”


    趙阿姨點點頭,擦幹眼淚,領著幾人去太平間。


    童彥看見牌子上的三個字,當即就要掙脫周沫:“你們帶我來這兒幹嘛,我不去,快帶我去病房!”


    許十安走過去一把捉住正要逃跑的童彥,按著他的肩膀說:“奶奶已經走了,去見她最後一麵!”


    童彥像被這句話鎮住了,像個小雞一樣被許十安掐在手裏,眼神無助地看著他,許十安麵色冷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壓著童彥走到了太平間門口。


    趙阿姨已經辦好手續,一個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走進去,拉開一個四四方方的冷櫃。


    童彥扶著門框大口喘氣,看著那人進去又出來,他的目光依次停留在趙阿姨、許十安和周沫臉上,似乎想給自己找一個不用進去的理由,可是他們都看著他,非要逼他進去確認一個事實。


    童彥轉過頭,看著前麵冰冷的泛著金屬光澤的冷櫃,那裏躺著他的奶奶嗎?他唯一的親人也走了嗎?他不相信。童彥想挪動腳步,想逃跑,可他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雙腿。他用目光去尋求許十安的幫助,許十安卻摟著他,半拖半抱地朝裏麵走去。


    什麽聲音也聽不到,這裏靜得出奇,童彥隻聽見自己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好像無論他怎麽吸氣都不夠用一樣。


    這裏也冷得出奇,身上汗毛全都豎了起來,凍成了一根根小鋼針,紮著他渾身的皮膚。


    童彥被拖到冷櫃旁邊,他執拗地將頭偏向另外一側,就是不肯去看那裏躺著的人。


    許十安伸出雙手,說了一聲對不起,硬生生地把童彥的腦袋轉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先說重要的:吃完消炎藥真的不能喝酒,會死人的!!!切記!!!不信的百度。其次:更新晚了是因為今天1點到家,三點多睡的,上午出去拜年串親戚收壓歲錢來著。^_^最後:奶奶的事情之前有過鋪墊了,大家也猜到了吧,就是因為病情痛苦又不想拖累童彥。(說完馬上頂著十個鍋蓋逃跑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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