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猝不及防地發送成功,祁鳴反而愣了一下,一直平穩無波的心情,忽然被這飄忽不定的信號搞得緊張起來。


    他剛才看一直發不出去,就沒再管,實際上那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隻是衝動之下寫的。


    因為發不出去,所以才放任了,沒有管。


    早知道這麽就發出去了……他是不是先刪掉這條比較好?


    消息界麵突然就安靜下來了,信號依然差得要命。這時候就算顧得白根據他這句發散思維,亂誤會一些東西,他也沒法及時解釋了。


    祁鳴歎了口氣,回了自己的工作室,裏麵最大的一個房間,是做過拍攝場地的,很多器材還放著沒收。


    這個房間,有著一個很大的落地窗,平時能照進不錯的陽光,夏天時候,則經常拉著窗簾,一層遮光布,一層白紗布。


    祁鳴來到窗簾麵前,一把扯開,讓烏雲沉沉的城市夜景盡收眼底。


    竟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一眼望去,大部分樓房、街道都變得漆黑一片,沒有記憶中那些永遠閃爍的霓虹燈,也沒有那些總是通明到深夜的燈光了。


    隻剩下一些單獨供電,有備用電的路燈、醫院等地方還有著閃爍的光芒,加上長長的街道上一排排汽車的紅色車燈。


    看上去就像是整個城市都斷了電,一切都變得既安靜又喧囂。


    顧得白說,他那裏也停電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能看見這樣罕見的風景。


    烏雲壓得特別低,正好還停了電,就隻能借著一道道閃電,瞧見大片的樓房街道被照亮,然後是轟隆的悶雷聲。


    憋了這麽久,竟然還沒開始掉雨點。


    祁鳴將窗戶打開一道縫隙,呼呼的涼風頓時倒灌進來,將室內的悶熱吹散。


    風太大,上下開的窗戶隻開了一點,他就吹得有點眯眼睛,下意識偏頭去躲,下一秒,身後的房門就發出哐當一聲響,在對流的作用下猛然關閉。


    樓下樓上還有其它的公司,他站在窗口,不知道聽到哪邊歡呼了一聲“下班咯~”,就聽見一群人熙熙攘攘要離開的聲音。


    看來電路是暫時很難恢複穩定了。


    祁鳴徹底沒了事情做,幹脆清空了麵前的桌子,從自己的休息間拿出一盒星空拚圖,開始慢悠悠的拚。


    這個拚圖隻拆封過一次,裏麵隻放了兩三塊拚出的四個角,還是他上次靈感阻塞的時候,顧得白送給他的。


    做起這種事情,人會不由自主地靜下心,時間也慢慢流淌。


    拚圖是一千塊的,難度還不算低,祁鳴拚到有一百多塊時,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房間裏一片黑暗,祁鳴以為是保安,站起來去開門時,正巧一道閃電劃過天空,讓他瞧清楚了門口的人。


    “你怎麽來了?”


    顧得白默不作聲地擠了進來,將門在身後關上,胸膛微微起伏。


    看上去,就像是一路跑過來的……


    不,電梯都停了,那他應該是,爬樓梯上來的?


    祁鳴愣了,“你……”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這裏是不是也停電了。”


    祁鳴:“……?”


    顧得白深吸一口氣,忽然懊惱地揉了揉眉心,“我……我正好路過。”


    祁鳴:“……路過?”


    “……反正我也上不了班了,停電了,想著幹脆來找你搭個伴。”


    祁鳴:“??”


    “……哎,那什麽,”顧得白有點語無倫次,視線都飄忽著,“我習慣了……剛才那些都瞎說的,其實就是,突然想來見你,就來了。”


    祁鳴就一眨不眨看著他,也不說接受這個說法了,也不質疑,一雙眼睛在暗處依然黑白分明,像是要看穿他的一切偽裝。


    半晌,祁鳴才慢吞吞地開口回道,“我知道你那裏也停電了。”


    顧得白莫名鬆了口氣。


    他剛和祁鳴承諾了沒多久,說以後不會亂騙人了,今天就嘴巴一禿嚕犯了老毛病,下意識的連跑來見人都找借口,還以為自己又要翻車了。


    “吃過了嗎?”祁鳴沒有讓開門口的位置,隻是看著他的眼睛說話,“要不要下樓去找點吃的,雖然停電了,但是應該還有一些不用電的商家在營業。”


    “我……”顧得白想說,好不容易倆人獨處了,居然都沒別的員工在,他巴不得在這裏住下,怎麽舍得下樓,話到嘴邊,又變了味兒,“我剛爬樓梯上來……”


    祁鳴愣了一下,心說是啊,剛爬完樓梯,不合適,“那,茶水間在對麵,要不我們……”


    “不用的。”顧得白偏不開門,也不走,耍賴似的堵在這裏,抬頭遙遙一看,眼睛跟鷹似的精準,“你桌上不是有礦泉水嗎?我看好幾瓶呢,那個就行。”


    “誒那個……”


    祁鳴還想攔,但顧得白已經長腿一邁走過去了,拿起了桌上未開封的礦泉水。


    天邊又劃過一道閃電,他仰頭喝著水,視線一偏,就瞧見了另一張桌子上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竟然是他很久以前送出的拚圖。


    顧得白自認不算很直男,但這麽個孩子氣的禮物,送出去之後還是遭受了知情人原野的嫌棄,說他直男沒情調,太不浪漫了,這樣怎麽追人?


    果不其然,禮物送出之後,他去了祁鳴家很多次,再也沒見過這個拚圖出現。


    就像是真的被嫌棄了,所以藏在了哪個角落,永遠不會拿出來,甚至已經扔了。


    “我以為你不喜歡這個。”


    顧得白站在桌前,低頭看著拚圖。


    窗外的雷轟隆隆地響,雲層像是要把天都壓塌,話音落地沒多久,傾盆的暴雨就下來了。


    祁鳴沒說話,隻借著黑暗做掩飾,將耳尖上那一點點薄紅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顧得白突然不打招呼就過來了,還非要進這個屋子,他的確沒打算讓人知道自己會時不時玩它。


    前腳才說著要解除合約,要分開,後腳就說了莫名其妙的話,還拿出對方送的禮物玩,他都擔心被笑話。


    可顧得白沒笑話他,也沒趁機說什麽讓他為難的話。


    顧得白看著雨幕,隻意有所指地又感歎了一句,“還好我們沒下樓吃飯去。”


    還好沒下樓,要不就要趕上暴雨傾盆,就要錯過發現這個小秘密。


    隻是一句很輕的感歎,不帶任何目的性,不要求什麽回應。


    祁鳴抬手就要收拾桌子。


    “哎哎,別收拾啊。”顧得白伸手捉住他的手腕,及時拯救了那一小片星星圖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叫個外賣,然後我們一起拚吧。”


    “你也要一起?”


    祁鳴這才猶豫地抽回手,不遮掩了。


    從方才開始就緊繃著的神經,這時候又慢慢鬆懈下來,好像在這麽個人麵前,無論兩人關係是什麽,都無需太多擔憂防備。


    顧得白就真的隻是拉了個椅子坐下,安安靜靜地低頭找起了拚圖。


    圖案是夜空的背景,有銀河,也有顏色深淺的變化,一些星座也落在上麵,拚起來有難度,但不至於無跡可尋。


    就是光照弱了點,手機打的光還是微弱了些,能照亮的範圍也小。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個禮物,早就扔了。”顧得白半天才拚好了三塊,但是和已經拚好的那些哪個都湊不到一起去,就擺在空白處,“沒想到是藏在了這裏。”


    “我也以為,你送我的這個禮物,也不過是滿足一份遺憾,類似於學生時期想送,沒成功送出的禮物之類。”


    祁鳴頭也不抬,語氣淡淡地回敬過去,巧妙地讓話題重點拉回了顧得白身上。


    “不是……你聽我解釋。”顧得白想起這茬,又是自己當初挖的坑,連忙解釋起來,“我送你這個不是因為別人,就是覺得挺喜歡的就送了,你別誤會。”


    “誤會什麽?”


    “誤會是……是學生時期沒送出去的。”顧得白忽然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它確實不浪漫,也沒品味,也不高檔,但那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太擅長給人挑選禮物。後來原野也罵我了,我才發現這個禮物太普通,尋思著,你要是嫌棄它不喜歡,扔了也正常。”


    祁鳴認認真真在幾個碎片裏找出一個,和最大的那一片拚到一處,搖搖頭,“我沒有嫌棄它,隻是好奇,你為什麽選中了這個,因為好看?”


    “嗯,就是好看吧,就好像戀人之間送玫瑰花,不也是因為玫瑰花好看麽?”顧得白認真說出自己的理解,“但是花早晚會枯萎凋零,我就想送點象征亙古不變的東西,比如星星,轉念一想,咱們這個城市汙染重啊,哪兒能看到幾個星星。”


    祁鳴朝著窗外那暴雨瓢潑的風景看去,忽然無聲翹起了嘴角,“是看不到星星。”


    “所以就選中了這一副星空,想有機會的話,和你一起拚,結果送完了就看不到它了,我也不好意思問你它去哪兒了。”


    顧得白見他沒有嫌棄的意思,說著說著也就放開了,“你以前睡不著總是看手機,我聽說越看手機越會睡不著的,不如做這種事情,還能讓人的大腦放鬆一些。”


    “確實有放鬆的效果。”祁鳴委婉地承認了,“你沒看到過它,是因為我一直放在自己的休息間。”


    顧得白送的這個,其實算是兒童節禮物……祁鳴沒怎麽收過禮物,拆開看是拚圖,被上麵絢爛的夜空迷住了,其實有些喜歡。


    他甚至羨慕過那個素未謀麵的白月光,能收到精心準備的禮物,能有人這麽多年都念著。


    他在兒童時期,也喜歡過拚圖,但一直沒能攢夠零花買,等突然繼承了父母的大筆遺產,又無法允許自己把錢花在玩樂上麵。


    結果拚圖就放在家裏,月嫂例行上門打掃的時候看到了,忽然笑著調侃了一句,“誒?祁先生這是給親戚家孩子買的嗎?我家兒子最近也吵著要玩拚圖,我一看,一盒好幾百呢,就沒買。”


    祁鳴看著那被當做孩子玩具的禮物,心裏就不高興起來,第二天就帶去了辦公室。


    結果,又被工作室的員工瞧見了,再次調侃,“天呐祁哥,誰送的?這也太直男了吧!”


    祁鳴麵露迷茫,“直男?”


    “是啊,我就是因為差點送了女朋友這個,被她嫌棄了好久說我幼稚呢!別人的禮物都要麽浪漫用心,要麽高檔有品位,她說我要是送這個,就把我掛在朋友圈裏公開處刑!”


    “你也選中了星空圖案的?”


    “沒啊,我覺得小熊□□的不錯,她床上可喜歡放毛絨熊了,我就眼瘸了。”


    “……”


    到現在,祁鳴才忽然明白,自己可能也是外人眼裏那種缺乏浪漫細胞的‘直男’,顧得白同款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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