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局本不是個人人都能進去的地方,尤其是一個外國人,明逾說,她有玫瑰工廠案件的重大線索。


    她不光要報案,還要現場直播,她要所有媒體到場,她甚至在來的路上聯係了一波媒體了。


    這簡直是胡鬧,東索國安局也不是個能胡鬧的地方,哪個國家的國安局都不是,明小姐,我們怎麽知道你要說什麽?怎麽就能讓你在我們國安局搞直播?你以為這是恐怖組織的帳篷嗎?


    國安聯係美國使館:你們要抓捕的那個人,襲擊fbi的人,在這裏報案。


    他們要帶明逾進去審問,圍堵的媒體不願意了:可不可以讓我們參與?有什麽隱瞞的嗎?明小姐原本可以隻聯係媒體不驚動國安局的,如果她要胡鬧,那樣不是更為有效嗎?


    幾十家媒體吵吵鬧鬧,媒體一旦集體發聲,仿佛就代表了正義。


    國安局做出讓步,他們讓明逾在大門台階下麵做直播,不能在國安局的地界上。


    這也行啊,她接過幾家媒體提供的微型麥,全都綁在身上,像綁了一身的炸彈,她看著漸次打開的攝像機,黑壓壓的一片,她想起曾經觀看陳西林的記者招待會,清風般徐徐撩人。


    陳西林被允許待在午餐室裏,觀看一場各大新聞台臨時切播的、與她休戚相關的直播。


    她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愛人的臉,脂粉未施,卻如明月般動人。


    可她為什麽曝光在媒體前?她為什麽在大邁?這兩天發生了什麽?她要說什麽?


    ……


    太多的問題,太多的不安,陳西林仰著頭,眼眸中淨是焦灼。


    明逾環視了一下四周,現場立即安靜了。


    “今天我是作為汙點證人來揭發我的未婚妻陳西林的,陳西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一切你都應該早有準備。”


    一語既出,全場嘩然。


    電視機下方,陳西林不解地盯著畫麵,剛才那把聲音是明逾的嗎?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在這裏關得太久,產生了幻聽?發生什麽了?


    “我先坦白一件事,為什麽稱自己為汙點證人,我知道fbi這段時間在調查我,我知道我曾將陳西林身份有關的新聞提供給我的情人,這件事敗露了。怎麽說呢,那時候我和陳西林剛認識不久,我了解到她作為外國人卻在研究和競標一項關於美國國防的重大項目,我希望它能得到社會的關注和重視。就是這樣,但alex的失蹤與我無關。


    好了,說完了我自己,該說說我的未婚妻陳西林小姐了,她都做過什麽。”


    陳西林不知不覺退到了牆邊,她仰頭盯著電視屏幕,忘了呼吸。


    “陳西林小姐本姓‘白’,是白鯨創始人白亨利先生的長孫女,這已經不是什麽新聞。但很多人不知道,她為什麽改了姓。關於這件事,我也遲點再說,畢竟我聽到的都是陳小姐告訴我的,而真相是什麽,我也沒有證據。


    我說一說有證據的事情。陳小姐曾多次跟我提及,她恨白家人,恨白西恩,她要掌控白鯨,或者摧毀它。她從讀書時就開始刻苦鑽研最為前沿的技術,試圖掌握白鯨的技術命脈,而那時候沒心沒肺的白家公子白西恩還在喝酒抽煙泡女人呢。


    在2017年甚至更早,美國國防部就已放出風聲,要讓ai雲技術參與到未來戰爭中去。


    到了2018年3月,陳小姐臥薪嚐膽等待的機遇終於來了,五角大樓宣布了jedi戰爭ai雲合同開始招標,陳小姐果斷帶領白鯨參與競標。


    時間推進到同年6月,這一天,白鯨c城產品研發部一位叫做江若景的中國人來到大廈樓下的早餐店吃東西,陳西林早已安排好兩人在她身後議論自己,她利用江若景向上攀爬的心理,讓她對自己產生興趣,兩個群眾演員離開,陳西林小姐粉墨登場,江若景就像一隻上鉤的魚,一口咬住鉤子去和她攀談起來,這一切顯得那麽自然,直到一年後江若景一步步深陷其中無法抽身,這才反應過來開端的這個‘偶遇’是怎麽回事。


    沒錯,江若景就是我的前女友,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


    白牆前,陳西林看著侃侃而談的明逾,她陌生極了。


    “2018年9月,我在c城舉辦了一場商務酒會,陳西林小姐不請自來,從此與我結識,而我,也順理成章地被要求親自介入辦理她的外派業務。


    2018年11月,江若景先落地中國海城。陳西林通過香港一個叫阿超的人收買fates海城的總經理肯特,肯特最開始收到的任務隻是雇傭王祁做大邁q基金的行政執行官,允諾的報酬很少,隻有不到十萬美金,但這麽少的黑錢肯特都賺,陳西林摸清了肯特的品性。


    她讓阿超繼續給肯特加碼,逐漸試探他的底線,加上的第一個籌碼就是追求江若景,娶她為妻,肯特也答應了。到了2019年3月,籌碼就變成說服江若景盜取白鯨的技術,輸出到西索一家工廠,而報酬從最初的十萬美金變成了五百萬。她發現了,肯特是沒有底線的,他全接受了。


    在肯特與江若景參與這個終極任務前,大邁的q基金開始雇傭行政執行官。陳西林以換國籍坐移民監為由,成功避開這件事,按照道理,如果她本人不能到場,她應該派代表去,於是她的好友兼白鯨的法務vp迪恩便接到了這個任務。


    陳西林的目標是,讓王祁當選。


    但陳西林又不能真讓他過去,她要摘清自己和所有自己的親信,於是她透露給宿敵白西恩,讓他覺得迪恩這趟去大邁有貓膩,白西恩沒有讓她失望,他買通了一位之前被白鯨辭退的職員,辭退時白鯨並不知道她已懷孕,但該孕婦被買通狀告白鯨,迪恩被從機場拉回去處理此事。


    這時出現了一個變數,肯特應該是突然意識到間諜罪有多嚴重,也想摘清自己,於是設計將自己留在海城,成功把我推到了大邁主持麵試。


    幾個麵試候選人,陳西林全部派人做了手腳,她讓人賄賂大邁一家餐廳的經理,在我們的食物裏投放大量罌粟籽,導致一位已錄取候選人在毒品測試時被刷下去,她又派人綁架王祁,施行苦肉計。最終我們錄取了王祁。”


    西索的這間地下室裏,阿超突然狠狠攥起拳頭,大喊:“視頻是不是發出去了??”


    “超哥……剛才手機顯示被棄……我們遵照您的指示將兩個視頻公布了……”


    那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我們上當了!!”


    大邁國安局門前的台階下,幾十台攝像機對著明逾,閃著嗜血的光芒。


    “待我回到美國,陳西林組織遊艇派對,此時故事的另一位主角,wm的黃達開正在c城參加fates一年一度的供應商年會,我接到陳西林從聖弗蘭西斯科發出的邀請,邀請我帶客人同去,早被安排好的黃達開此時自薦,想跟我去認識一下鼎鼎有名的陳西林小姐。


    就這樣,在這個遊艇派對上,所有人‘偶遇’了:黃達開、王祁、白西恩、陳西林、我自己,這為下麵進一步的‘合作’奠定了基礎。”


    明逾頓了頓,正午的太陽升在頭頂,烤得她漸感虛脫。


    “說了這麽多,陳西林的終極目標是什麽呢?


    這個故事各位或多或少應該能猜到了。我的未婚妻陳西林小姐通過王祁構建了一座‘珍奇島’,台麵上,她所做的事情全都合法,甚至為世人稱頌。台麵下,她勾結西索的恐怖組織勢力dtm,讓他們以冠名讚助的名義往‘珍奇島’項目注資三千萬美金,再通過wm付給江若景肯特夫婦五百萬,這五百萬通過他倆注冊的紅傘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洗出去。還剩兩千五百萬,付了wm工程款。


    如果一切順利,無論白鯨是否能贏取jedi合同,西索的恐怖組織都掌握了這項技術,將來有一天東窗事發,白鯨會擔很大的責任,追究下來,白西恩曾買通孕婦,白西恩和黃達開原本就認識,他們的兒子在同一所學校上過學,q基金的所有善款,包括wm賺到的工程款,全部存在白西恩做股東的環太銀行裏,這一切都將矛頭指向白西恩,再加上他和陳西林向來不和,動機明顯,陳西林可以完美栽贓白西恩,並摧毀白鯨。


    然而第二個變數出現了,工地上戰俘殺人事件就是變數。黃達開太過貪心,非法雇傭戰俘壓縮wm的成本,導致玫瑰軍工廠浮出水麵,軍工廠背後的dtm浮出水麵……jedi眼看要出結果,陳西林的‘黎明’眼看就要到來,事情卻敗露了……”


    故事的主角痛苦地搖著頭,後背緩緩地順著牆麵滑下,口中呢喃著:“逾……為什麽這樣……是誰指使……”


    “ming小姐,請問陳西林小姐為什麽要做這些?”有記者發問。


    明逾牽了牽唇角,“回到我最開始拋出的那個疑問,陳西林的動機是什麽?她跟我講過,她在十歲時,家人經曆了一場車禍,她的親弟弟在那場車禍中死去,她的父母腦部受創,至今住在療養院裏,而她的父親曾在清醒時告訴她,是她的伯父,也就是白西恩的父親謀劃了那場車禍,本來她的恨應該隻停留在伯父一家,但是她告訴我,她的爺爺白亨利先生不願意調查此事,包庇白西恩一家,所以她要摧毀白鯨,摧毀白家人。”


    淚水從陳西林眼角滑落,喉嚨被扼住,她不住地搖頭,淚水滾落到頭發上、衣領上,她不明白,這個讓她化解了一切仇恨和偏執的女人,這個一度讓她以為是上蒼派來渡她的女人,為何要說出這些話來。


    “所以,ming小姐,如果說當初您曾經對陳西林小姐存有非常大的戒心,以至於將她的信息透露給媒體,為什麽之後又成了她的未婚妻呢?如果承諾要和她結婚,為什麽今天又站在這裏說出這番話呢?”


    “我說過,當初我懷疑她的時候,與她初初相識,後來我曾被她迷惑,疑慮打消了,並對她產生感情。今天站在這裏,是因為兩天前江若景找到我告訴了我真相,自那時候起,我把一切都串起來了。”


    “明逾小姐,”一旁忽然傳來低沉的男聲,伴隨一陣急急的腳步聲,“我們剛剛得到證據,顯示你與新聞買辦有過錢財往來,顯示大邁餐廳經理被賄賂這件事也與你有關,各位記者朋友可以看看剛剛被公開的兩則視頻,這些證據與你剛才的指證相互矛盾。”


    大家循聲望去,說話的人向鏡頭出示證件,他們是fbi。


    已有動作快的記者找到了一刻鍾前不明人士發出的兩則視頻,電視畫麵切換了過去,視頻上,明逾收了alex的支票,明逾在給餐廳經理現金。


    “另外,明逾小姐,”fbi繼續道,“這幾天我們對你展開了詳細的調查,並發現一些疑點:首先,這一年多來,wm都以低於市場平均價格的條件為fates的香港市場提供房地產業務,我們提審了黃達開,他也承認那是wm的成本價,為什麽?為什麽一家公司在沒有盈利的情況下跟你做生意?”


    明逾心中一驚,當初她答應黃達開,隻要他簽下這個價格,她就銷毀wm給荷蘭公司提供惡性競爭價格的證據,她說到做到,那些證據確實銷毀了,沒想到今天成了調轉過來指向自己的一把槍。


    “第二,江若景招供她在海城發生b-7疫情期間,曾將最後一份圖紙資料通過雲盤傳給西索的玫瑰工廠,我們對所有信息進行了比對,發現江若景雲盤的密碼,和你c城居所的一套門禁密碼相同,我們懷疑你與竊取技術案件有直接關係。”


    明逾的眼中透出不解來,怎麽可能?這是為什麽?……想起來了,去年新年夜,自己駕車往伯奈柯酒莊趕去時,江若景曾闖入自己c城的家,在那裏留宿了一夜,她一定是怕自己隨後消除她的指紋鑰匙,便設了一套開鎖密碼……


    明逾很難相信當時江若景做這件事是為了今天栽贓自己,那時的江若景也不會預料到海城的一場疫情,不會預料到自己會在無奈之下通過雲盤傳出資料,當時的無心,造就今天的罪證。


    “第三,第四,這些發現涉及你的個人隱私,我們會在非公共場合對你進行進一步的審問,現在,明逾,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顯示你涉嫌軍事間諜、勾結恐怖組織、謀殺,以及涉嫌誣告陳西林,我們需要立即逮捕你。”


    直播被切斷了,陳西林跪坐在地上,淚水從指縫間溢出來,獄警筆直地站在門口,目視前方,像一具沒有感覺的ai人,聽著陳西林斷斷續續的呢喃——“我不信……我不信……”


    直播不再進行的東索國安局台階上,大批當地國安警備團士兵趕到,國安局的大門終於開了,神情嚴肅的官員走了下來。


    “此案涉及西索方麵恐怖組織和與東索國敵對的武裝力量,嫌犯明逾不可以轉回美國。”


    “總領事先生會與貴方交涉。”一旁的美國使館人員史蒂文斯開口了。


    國安局的人擺擺手,“這次不一樣,上次我們與貴國合作,送回陳,是因為當時還不涉及恐怖組織和西索武裝,我們認為是美國的內部事務,現在已經不是美國內部事務,這樁案件嚴重影響到東索國家安全,嫌犯必須留在東索接受審判。”


    地下室裏,握著電話的手暴出青筋,“哥,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那邊沉吟片刻,“我們都小看她了。”


    “她這是耍我們還是耍她自己?!”阿超不禁吼了起來。


    那邊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啪”的一聲,隔了會兒,又是“啪”的一聲,頓了頓,這才開口:“昏了頭的臭丫頭,本來選a大家都沒事了,丫是昏了頭了,跟明家人一樣不知好歹。”


    “不選a也行啊!為什麽不直接說b計劃??還不是一樣把她送進去?!為什麽要耍我們一下??”


    那邊苦笑一聲,“你還是小看她了,b計劃愣了點,你讓丫直接跑出去,拿手機給人放視頻?宣布說這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她幹的?人家警方都還沒啥證據呢她自己先抖出來?說實話動機挺可疑的。”


    “可是我們能配合這說法放證據和證人出來啊!”


    電話那頭使勁吸了口煙,吐了出來,“那些搞司法機關可以,但騙不過陳西林,她得先騙過陳西林再談別的,她是想先把陳西林弄出來再說。”


    “所以就製造矛盾的局麵?”


    “對,她大概是先把手機放到了什麽地方藏了,反正沒人能動到的地方,掐準了時間往國安局趕,我們這邊在這期間會發現她棄了手機,於是按計劃公布視頻,從丟下手機到我們發現起碼得五分鍾,從我們發現到傳出視頻又要五分鍾,再允許五到十分鍾放在網上發酵,她利用這個時間差利用國安局和媒體向全世界指控陳西林,造成與她對立的局麵,我不知道她幹這些之前有沒有看到新聞,陳西林這兩天已經通過律師宣布了對她有利的證詞,雖然不能完全作為證據證明她無罪,但起碼法官和輿論都會覺得有道理。


    大家看到我們公布的視頻後自然會對她所說的一切產生懷疑,也會自然而然想到她這時候跳出來指控陳西林是為了給自己開脫,更巧的是fbi還找到了其他證明她有嫌疑的事情,連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這些都從反麵在幫陳西林洗脫嫌疑。”


    “簡直是魔鬼!”


    “我現在隻怕fbi查到的其他事情,說是牽涉到她隱私的,會不會把我們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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