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冥穀被關了小半月後,黎青崖終於重獲自由。


    洛梓靈那丫頭聽到他出來,屁顛屁顛地跑到回臨崖當風的路上來堵他。


    “我一直想去看黎師兄,但是道尊隻準每個峰去一個人,大師姐去了我就不能去了。”


    道尊?也是,老東西不同意峰主們也不敢讓弟子去。


    對她這番話,黎青崖回以懷疑的目光。這丫頭和他有那麽深的交情?他怎麽不知道?


    隻怕她不是來看他,是來看熱鬧的。


    果然,洛梓靈下一句便是:“對了,聽說你差點做了墨宗宗主夫人,還導致墨宗大聖子與魔尊決裂是不是?”


    原本隻在小範圍傳播的流言,因為殷血寒的叛逃鬧得沸反盈天,他現在在魔道成了赫赫有名的藍顏禍水。


    雖然官方的解釋很清楚,但更多的人是不太關心真相的,他們總喜歡陰謀論,總想聽刺激的故事,所以黎青崖與魔尊和聖子的故事已經演繹出許多版本了。


    對此,他隻能安慰自己都是小場麵。


    畢竟聽說老東西當年風頭最盛的時候,對人笑一下都會被誤會出一段情史,他身上的那些流言要寫出來得在藏書閣專門辟一層來放。


    這樣一比就覺得他身上這些故事完全不值一提。


    洛梓靈突然提起這茬兒當然不可能是真信了這些流言,她怕是想打聽第一手的八卦然後拿到小姐妹團體裏炫耀。


    黎青崖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笑了:“想聽故事是不是?”


    洛梓靈瘋狂點頭。


    他伸出手掌:“二十靈石不二價。”


    洛梓靈嫌棄地掀嘴:“收師妹錢你也好意思?”


    “我是在給你介紹個賺錢的路子。你花二十靈石在我這裏買到獨家消息,然後扭頭可以用十靈石賣出去,賣兩個就回本,賣十個還能賺八十靈石,你說劃不劃算?”說著收回手就要走,“你要不願意我去找其他人。”


    洛梓靈連忙拉住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說好隻賣給我?”


    “發誓隻賣給你。”


    “那行吧。”


    小姑娘摳摳搜搜地掏出二十塊成色一般的下品靈石放到他掌心。


    他收到兜裏,掉頭就走。


    洛梓靈連忙叫他:“喂!你還沒告訴我獨家內幕呢。”


    “東西已經賣給你了啊。”


    “哪呢?”她什麽都沒看到。


    黎青崖回身,攏手笑道:“賣給你一個獨家教訓:下次對長者尊重些,別什麽沒大沒小的話都說。”


    意識到自己被耍的洛梓靈氣急:“臭不要臉!把靈石還我!”


    黎青崖拔腿就跑,洛梓靈趕緊追了上去。


    跑到臨崖當風下麵時,黎青崖差點撞上一個人,他及時刹住車,但對方卻被驚得朝山崖下,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對方,將其帶入懷中,才避免了出人命。


    過程中黎青崖也認出了這個人。


    宴笙簫?他怎麽在這兒?


    他眼睛一掃,瞥到了宴笙簫手裏的笤帚。


    他在掃地?


    趁這段時間洛梓靈也追了上來,兩人繞著宴笙簫玩起“躲貓貓”。


    “把靈石還我!要不然我去找師姐告狀!”


    黎青崖並不害怕她這句話:“去啊!你敢嗎?你敢的話我還你二十上品靈石!”


    洛梓靈在秀水峰裏就一個乖乖女,她是不可能也不願意讓陌織煙知道自己背地裏的德行的。


    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過,威脅也不管用,她沒了辦法,隻能咬牙放下狠話:“你別有一天被我揪到小辮子!”


    說完一跺腳,氣哄哄地離開了。


    站在黎青崖身後的宴笙簫望著“小仙子”生氣勃勃的背影,眼底湧動著深切的羨慕。


    打發了洛梓靈,黎青崖回過身問少年:“你這麽在這兒?”


    宴笙簫悶悶回道:“在……等你。”


    他早就聽說黎仙君被救了回來,但以他的身份沒辦法去青冥穀探病,隻能試試看在這裏能不能等到黎青崖。


    “那為什麽在掃台階?”


    問道峰再不濟也不會讓一個凡人少年來掃階梯啊。何況,他的台階又用不著掃。


    “我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是他主動向問道峰的管事弟子要求來掃臨崖當風的台階的。


    這樣做的原因一是怕自己沒用的話會被趕走,二是,黎仙君救了他,他想為他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不過他隻能掃一到一百九十九階,二百階以上的台階窄到隻有巴掌大小的部分突出石壁,他上不去。


    黎青崖的心情很複雜,知道這小子被安頓好後他幾乎就沒怎麽在意過他了,沒想到這些天他都在做這樣的事。


    沒有什麽實際作用,但的確是份沉甸甸的心意。就像那個讓他最後下定決心調轉回去的護身符一樣。


    事到如此,直接把人打發走好像也不太厚道,黎青崖開口道:“不用掃了,上來喝杯茶吧。”


    麵對這份邀請,宴笙簫有些猶豫,他不太熟悉這種“平常”的友好。


    “我有事和你說。”


    聽到這話宴笙簫才動了起來。


    下麵的台階還好,但到了上麵就算宴笙簫敢走,也未必能安全走完。黎青崖隻得摟住他腰,一蹬腳,飛身而起,輕飄飄落在自己樓閣外的平台上。


    宴笙簫是第一次見到仙君的洞府,裏麵樸素得讓他驚異,一張床,一個放東西的架子,然後一張人要席地而坐的案幾……


    不過細細想來,對一個仙君來說,這些東西也夠了。


    聽到動靜,隔壁的鬆鼠拖家帶口地就跑來了,它是半家養半野生的,黎青崖不在的時候它會自己找東西吃。不過純野生的日子估計不好過,黎青崖這麽久沒回來,它瘦了不少,不過小鬆鼠們倒長得結實。


    黎青崖撓了撓它的脖子,轉身去給它拿堅果。而鬆鼠則打量著宴笙簫這個第一次來的“小客人”,評估著以後他吃軟飯的可能性。


    黎青崖撒了一把堅果,打發了這群小東西。然後抬手召來茶具,自動泡起茶。


    宴笙簫在修界住了不少時日,自然見過類似的術法,但像黎青崖這樣使得行雲流水,賞心悅目的還是第一個。


    茶壺自動給兩人斟好茶,淡淡的茶香繚起,在兩人中間蕩開。黎青崖抬手示意宴笙簫嚐嚐,他這茶雖比不得大師兄的滌心茶功效特殊,但也是從老東西那裏順來的稀罕貨。


    宴笙簫小心翼翼地捧起茶杯,試探地淺啄了一口,過喉的瞬間,忽覺心中一鬆,耳目都清明了許多,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傳說中的瓊漿玉露。


    而看黎仙君的神情,這般仙露仿佛隻是普通之物。


    喝過茶,黎青崖開始說正事:“我給你物色了一個不錯的宗門,去了那邊他們會照顧你的。”


    什麽?要把他送走。宴笙簫抬頭,瞪大了雙眼。


    問道峰的仙長們幫他粗略摸過根骨,說他天賦不差可以進問道峰,他也以為自己可以留在太一仙宗,但如今黎仙君卻告訴他要把他送走。


    太一仙宗是修界最好的宗門,人往高處,他想留在這裏。


    “我不可以留下來嗎?”


    黎青崖昧著良心回道:“太一仙宗不適合你。”


    少年的雙眼黯淡下來,他低下頭,手攥緊自己的衣角,沒有出聲。


    黎青崖看出少年很失落,但他心意已決,不會留下宴笙簫的。


    靜默了片刻,宴笙簫開口,低聲問道:“那你能告訴我,她在哪嗎?”


    黎青崖疑惑:“誰?”


    宴笙簫雙唇蠕動,吐出了那個讓他提起來都會難受的名字:“聶青青。”


    這些天他向自己遇到的所有弟子都打聽過了,但他們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正在喝茶的黎青崖差點被嗆住。


    這小子還念念不忘?用得著這麽記仇嗎?要這樣他更不敢告訴他真相了。


    他默默放下茶杯,花兩息時間想了個借口:“額……我不清楚,她把你交托給我後就離開了,並未留下去向。”


    宴笙簫又追問:“那她的宗門或者家在哪?”


    縱使是修仙之人,也總會有根,他不會放棄一切尋找聶青青的線索。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到她後要怎樣,但是不找到,他不甘心。


    見黎青崖不說話,他急切追問:“你既與她相熟,不可能連她是哪的人都不知道吧。”


    “她是蓬萊人,對,蓬萊人!”


    蓬萊是大陸極東以東的島嶼,神秘難尋,上麵有著傳承古老的弈家,也是道君弈璿樞的地盤。這是大後期才會被開辟的地圖,那時宴笙簫的劇情都結束了。


    他給宴笙簫這麽以個可望不可即的目標,也可以防止他像無頭蒼蠅般亂找,宴笙簫白費功夫倒沒什麽,就怕他“瞎貓碰到死耗子”把“聶青青”的真麵目找出來。


    得到答案的宴笙簫安心下來,由衷道了句:“謝謝。”


    少年的模樣很好看,丹唇瓊鼻鳳目狹長,低垂著眼時透出一種柔弱的乖順,很能激發人的憐惜欲。比如,三番五次說了謊話的黎青崖就開始於心不安了。


    他非常希望宴笙簫盡快長成記憶裏那個令人厭惡的模樣,這樣他再騙宴笙簫時良心可能就不會這麽受譴責了。


    喝完茶後,黎青崖親自把他送回問道峰的弟子宿舍:


    “剩下幾天不要來掃地了,我那裏用不著掃。離開前在太一仙宗好好玩一玩,想去什麽地方參觀就和管事師弟說,隻要不是禁地或者危險的地方他會帶你去的。”


    宴笙簫垂眸低應了一聲:“好。”


    黎青崖現在最看不得他這個小可憐模樣,按捺著心虛又說了兩句叮囑的話,趕緊掉頭開溜。


    回到臨崖當風的他覺得空落落的,好像忘了什麽,不過馬上就該交稿了,也沒空管其他的,趕緊開始趕稿子。


    鏡月湖客舍,秋水盈盈,湖波粼粼。


    裴雨延正在湖心的水閣中入定,這段日子他時常心神不寧,他猜測是自己心境出了問題。任何有關心境的問題都不是小問題,必須嚴肅以待,所以這幾天他都在閉門修養。


    忽然,他手邊的玉簡亮了起來。


    催命刀:【大哥,稿子搞快點啊。交不交得出來你先回個話啊!】


    裴雨延看到了消息。


    雖不知稿子是什麽,但對麵語氣很急,看來他需要盡快把玉簡還給青崖。


    他準備拿起玉簡,此時,簡身又彈出一條消息。


    特別關注——


    我可以單身,穆葉必須結婚:【八一八我那個臭不要臉的同門師兄,祝他早晚被男人戳屁股!】


    他困惑地擰起眉頭:戳屁股?這是某種招式嗎?


    帶著疑惑,他又看了幾條消息,憑借非凡的悟性搞懂了“戳屁股”的含義。然後,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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