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放在曦光初起的時候回到了大觀園裏的稻香村,他幾乎一夜沒睡,可依舊難掩激動。


    他堅持了那麽久,修建大觀園的任務進度格才剛剛朝前挪了了一小條。他也沮喪過,也自我懷疑過,可是他剛剛修繕完畢的稻香村給了他巨大的驚喜。


    天色漸漸轉暗轉青,漸漸地,東方的第一縷曦光照進了大觀園裏,天地在賈放麵前漸漸醒來。


    賈放真的想衝著麵前空曠的園林大吼一聲:——老子就知道!


    他著手建設的,可絕不止是一個精巧的古典園林,這任務沒那麽簡單。這個古典園林裏的一座尋常院落,存在神秘通道,通往一座形態完備的早期農莊。除了田地,這農莊竟然還自帶一批淳樸而豪放的村民。等於這片土地所需要的基礎勞動力也直接空降給了他。


    從初步了解到的情況看,這個村莊以基礎的農業生產為主,稻米是其主要出產。賈放還來不及詳細了解村莊的人口、經濟狀況、各項產出……但他的第一印象是村民的日子過得不錯,相對富庶。


    應該是座大糧倉啊!——賈放想。


    更重要的是,這還隻是一個開始,大觀園裏可不止一座稻香村!——如果修複其他的建築,他還能得到什麽樣的機緣?


    這恐怕要問他家老爹賈代善了。


    *


    賈放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在醜時回到了榮府,先安撫了一下為他擔心不已的孫氏和福丫,又去前頭外書房見自家老爹,卻發現賈代善已經上朝去了。賈放滿腹疑惑未解,找老爹卻撲了個空?但也隻能等賈代善回來再說了。


    除此之外,他還得溜去賈赦那裏道個歉,畢竟他昨晚爽約放鴿子了,誰知他一過去賈赦的院子,就被自家大哥逮了個正著。


    “老三,來得好!”賈赦幾乎拖著賈放的後領,拖著他來到榮府角門外,“你要是知道錯了,就趕緊好生上車去。”


    榮府角門外,泊著兩駕國公府的馬車。賈赦強迫賈放上了其中一輛,然後說:“待會兒見到什麽都不要驚訝地叫出來!”


    賈放莫名其妙,賈赦卻衝他使個眼色。


    賈放隻得在車中幹等著。不多時,車駕的簾子一動,上來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公子。那小公子一掀車簾,見到裏麵有人,似乎也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賈放,小公子拍拍胸口,頓時笑生雙靨,說:“原來是三哥啊!”


    賈放定了定神,才發現這個俊俏的小公子不是別人,竟然是妹妹賈敏。


    他完全沒想到,那個初見時“一身正氣”的賈敏,也有這樣頑皮膽大的一麵。


    賈敏將食指輕輕放在唇上,小小地噓了一聲。賈放會意,趕緊坐在車駕一側的座椅上,讓賈敏坐在自己對麵,同時還衝妹妹比了個大拇指,讚她裝扮得天衣無縫,活脫脫是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小公子。


    賈敏見到,笑得十分開心,小聲小聲地說:“我剛才還擔心了半天,如果要我和二哥坐一車……那就完蛋了!二哥肯定把我趕回去。”


    外麵有人聲,似乎是賈赦和賈政兩個出來了。賈赦在勸賈政,平日裏盡是讀書,也好歹出門找找樂子。賈政“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兩人一道上了另一輛車。


    這邊兄妹二人都很熟悉賈政的脾性,忍不住又是相視一笑。


    隨即車輪啟動,大車在隆隆的車轍聲中緩緩前行。賈敏告訴兄長,今日是賈赦做東,請榮國府自家兄妹幾個好好聚一回,也算是答謝近來弟妹們對大嫂子張氏的照顧。


    “大哥說帶我們去晚晴樓見識見識。”賈敏是個小才女,一出口就是這酒樓名字的來曆,“‘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1這晚晴樓在京中鼎鼎大名,說是大堂裏都等閑難得個座位的。今天大哥說是訂到了一個雅間。”


    看著妹妹一臉的向往,賈放當然不好說他早已經進晚晴樓見識過了。


    一時車駕到了晚晴樓——揭曉真相的時刻來臨:賈政看到男裝的賈敏,一張臉登時綠了。他剛要開口,就被賈赦和賈放兩個,一左一右夾住了胳膊。


    賈赦在說:“老二,快給哥哥賣個麵子。”


    賈放在說:“二哥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嚷出來。咱們……來都來了。”


    賈政張了張嘴,終於沒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戳破妹妹的偽裝,隻能黑著一張臉,用沉默表示抗議。


    兄妹四人則在熱情的店家指引之下,進入晚晴樓,前往賈赦事先定下的一座雅間。


    晚晴樓的烹飪出色,店家服務周到,再加上賈赦手頭比較寬裕,各色佳肴名點流水價似的傳上來,賈氏兄妹四人大快朵頤,在席間談談說說,好不快活,就連“老古板”賈政,也把早先對妹妹的埋怨給忘了,在席間決定賦詩一首,以贈晚晴樓。


    賈氏兄妹這邊氣氛融洽,誰知不久隔壁雅間也來了人,吐屬文雅,大約是一群士子。正如賈放上回經曆過的,雅間之間的隔音並不好,隔壁說話彼此都能聽見一二。剛開始時雙方相安無事,誰知隔壁突然說起了北方的旱情。


    “從去年夏天到現在,淮河以北,就沒下過一滴雨。冬天裏更是一場雪都未下,久旱已成災,北方好多地方已經絕收。就算是京畿附近下過一場春雨,農人補種了春小麥,待到蝗災一起,必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屆時將是百萬人受災,數十萬流民啊——”


    這話引起一片唏噓。連坐在隔壁的賈氏兄妹聽見了。賈敏率先放下了筷子,臉上泛起紅暈。她聽見災情嚴重,再想想自己兄妹卻在這等豪華昂貴的酒樓裏享用美味,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安。


    “上天本有好生之德,你們道為何天降大旱,賜這等災殃於黎民百姓?”


    隔壁一群人都在問:“為何?”


    “你們難道就沒有聽過‘天人感應’四個字嗎?”


    賈放聽見“天人感應”四個字,就已經皺起了眉頭。果然,隻聽隔壁繼續往下說:“榮國公賈代善帶兵在西麵打仗打了近三年,窮兵黷武,那軍費糧餉花得跟流水似的,聽說還有殺良冒功之事。原本就是妄動兵戈,再加上如此天怨人怒之事,上天才會降下災殃……”


    賈氏兄妹這時聽見了父親的名字,這時全都站了起來,隔壁卻有人小聲問:“殺良冒功之事是真的嗎?”


    那頭便答:“也是聽人傳的——可天旱成這樣,應當是有的吧?”


    賈赦抱著雙臂在這頭冷笑著大聲說:“放你娘的臭*狗*屁!”


    這一聲隔壁顯然聽見了,而且被賈赦這等粗俗言語一下給震住了,頓了一會兒,那頭才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而且都是讀書人的脾性,罵人都帶“之乎者也”的。


    賈放走出雅間,對店小二說了兩句話。那店小二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跑去問了問掌櫃,掌櫃看見是賈放,趕緊點頭應了。於是好幾個店小二一起湧進雙方的雅間,動手開始拆雅間之間的板壁。


    賈放早就猜到這裏的雅間之間,板壁是可以拆卸的——這樣酒樓可以靈活地安排各雅間之間的人數。這回賈放對自己的猜測更有把握,所以直接去向店東提了要求,讓把雅間之間的板壁拆掉,讓雙方能夠坦誠相見。


    這下雙方真的“坦誠”相見了——賈氏兄妹這邊隻有四個人,而隔壁卻是十幾個士子模樣的,端坐在席上。他們滿臉都是憤慨,應當是被賈赦那句粗俗到要命的罵人話戳到痛處。


    大家都是讀書人,怎麽能這麽被罵呢?


    這邊賈政的臉色更黑,他雙手拱了拱,向對麵坐著的人招呼:“李世兄,吳世兄,潘世兄……大家都是太學一脈,這,這又何必呢?”


    賈家兄妹這時終於明白了:敢情眼前的這一群,都是賈政平日裏結交的一些太學生呀!


    賈敏登時白了一眼賈政,開口道:“原來二哥平日裏結交的,盡是些這樣的‘好’——朋友呀!”好在她年紀小,身量也不高,說話聲音雖然細嫩,卻也不明顯。


    賈政臉上一陣黑,一陣紅,被自己妹妹擠兌得隻得說:“之前結交的時候,實在是不知道,這是一群背後放、放……”


    賈政自詡是個文人雅士,“放屁”這二字實在是說不出口,正漲得麵紅耳赤,旁邊賈放替他開了口:“大放厥詞的本事,還真是不可小覷呢!”


    隔壁的士子們都認得賈政,他們也實在沒想到,背後議論榮國府,這榮府的子弟竟然就坐在隔壁。早先開口的一個這時也漲紅了臉,強詞奪理:“原本就是如此,若非奸人當道,為何這老天遲遲不下雨——”


    賈放這時笑著伸出手指,刮了刮臉皮,說:“抗旱救災你不行,動嘴皮子第一名。既然北方的旱災如此嚴重,閣下為何就不想想,如何能做些實事,緩解一下災情。就這麽高坐在酒樓上,張開嘴就捕風捉影,沒有半點實證,閣下覺得很有臉麵嗎?”


    他外表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刮著臉皮嬉皮笑臉地說來,全無違和感,卻讓對麵的人聽得無地自容。


    剛才開口的那個“潘世兄”登時張口結舌,半天才反詰道:“天降大旱,大災已成,我等又有什麽法子?”


    賈放一個忍不住,轉頭衝賈政說:“二哥,我可真不是在說你!太學教出來的這屆學生——不太行啊!”


    他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對麵的太學生們自然要跳腳。


    卻聽賈放高聲說:“應對時下旱災,我有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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