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謙沒有再往前,他隻湊到這就被身後的小金龍咬住的衣服。


    “別咬了,我沒那麽快走。”方謙有些無奈地原地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起來。


    陣法上泛著淡金色的光芒,也不知道是不是時間久了的緣故,上麵的紋路並不算清晰。


    方謙略一尋思,隨手拿了個物件扔了進去,那陣法上光芒一閃,將物件直接吞了進去。方謙眼尖,看到陣法亮時有一朵巨大蘑菇一閃而過。


    看起來非常的眼熟,不就是荊州秘境裏麵那些膽小怕事的蘑菇們嗎?


    為了防止誤差,方謙順腳上樓轉了一圈。樓上和他走之前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打開的窗戶外,是陳殊予囚困銀龍的地方,“天空”上還留著一個巨大的漏洞,那是銀龍衝出去的時候留下的。


    方謙特意拉著小金龍,在二樓橫衝直撞了一番,什麽都沒有發現。


    再回到一層,方謙隨手取下博古架上的瓷人,將神識灌入其中,眼看著瓷人走進陣中。時間不多了,他要再做一次驗證。


    瓷人穩穩當當地走進了陣法當中,然後下一刻安穩地傳送到了熟悉的密林當中,四周的蘑菇比瓷人還高的。


    方謙睜開眼睛挑了挑眉,依舊沒有冒進。他對陣法沒有研究,無法知道剛剛的畫麵是假象還是……


    不至於這麽容易就找到了出口吧?


    就在此時,地麵一陣震動,方謙腳步不穩差點一頭跌進陣法當中。他身後的小金龍,眼疾“尾”快地卷住了方謙的腰,將人撈了回來。


    方謙沒心思安慰小金龍,三兩步走出了門,原本還算安穩的清水鎮,如今也是地動山搖,一副幾欲崩裂的架勢。


    方謙麵色一冷,回頭看了一眼跟出來的小金龍,交代了一句:“待在這。”隨即身形一動,幾個起落間便回到了清水鎮門口。


    他身後還綴著一條不聽話的小金龍。


    還沒等方謙再往前一步,就見一名青年男子在那。他眉目清朗,令人望之一如見豔陽般炫目,卻是半身浴血,如同修羅。


    方謙愣了一下,這個樣子的唐景辭他有幾十年沒有見過了。


    修道之人與天相爭,本也是在抗衡歲月。他們多如方謙這樣以自己的青年模樣示人,並不會“老”。但唐景辭不同,他總是以老人的麵目出現在眾人麵前。


    方謙幼時是見過唐景辭這等模樣的,可後來唐景辭就“變老”了。他也曾問過唐景辭為什麽要這副模樣,唐景辭隻是笑著摸摸他的腦袋。


    “為師畢竟是太桁掌門,總要顯得德高望重一點。”唐景辭說到這裏,還壓低了聲音,帶著些許笑意,“倚老賣老也能方便點。”


    太平盛世,人們總是要尊老一些的。


    可如今唐景辭卻不得不顯出他全盛時的樣貌,這才從苦戰中活了下來。可好歹,他就在這裏。


    方謙一直緊繃著的心總算鬆了下來。他微微仰頭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師尊。”


    話到此處,方謙卻又梗住了,一時間竟有種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他對唐景辭的思念,他對太桁的那些感情,他死而複生的奇遇……一時間全都紛紛雜雜地湧上來。


    唐景辭眉宇間殺氣未消,但他看向方謙的目光卻從強硬與鋒利中生出一種柔和來。這種柔和隻是一瞬,現實的危機壓在前頭,容不得他有太多敘舊之心。隻要乖徒還在,出去給他灌藥就是了:“他死了。”


    方謙立刻聽明白了師尊的意思。浮光掠影的兩個關鍵人物都已經故去,這個空間與毀滅已經無異。這樣想著,他立刻上前抓住了唐景辭的手臂:“這條小龍幫我們找到的出口,我們快走吧。”


    唐景辭神色猶豫,最終說道:“我這邊還沒有完事,乖徒弟你們先走。”


    方謙瞪大了眼睛,氣的頭疼:“你還有……”


    他說著突然停了下來,他是在浮光掠影當中看到了師尊進來的,那師尊當時……又看到了誰呢?


    師尊斷不會是看到了過去的片段就跑進來,他會進這個地方的理由恐怕跟自己一樣!


    方謙即便意識到了,手臂仍然牢牢地抓著唐景辭不放。沒有給他更多的思考時間,這個世界徹底扭曲了起來,大地和天空攪成一團,交疊成光怪陸離地顏色。


    “快走。”唐景辭眉頭一皺,到底還是徒弟的安危重要,他長袖一撈,帶著方謙和季崢轉瞬之間便回到了春生店外。


    在這天地倒轉的世界當中,這一座孤樓顯得分外明顯,而店鋪外立著的人影也顯得格外突出。


    方謙挑了挑眉,這個人影看起來分外的眼熟,好像不久之前才看到過的,但分明感覺不太一樣。


    陳殊予雖然行事乖張,但周身還是正統仙氣,但眼前的人卻一身邪氣,一眼看去便是邪魔外道。


    “我的好師侄,我們又見麵了,我追了你這麽久,怎麽這麽急著就要走了嗎?”


    這個陳殊予手上也拿著一把劍,但卻不再是驚鴻,而是一把白森森的骨劍。


    季崢一見骨劍,心中泛起一股暴虐的情緒。身為龍族他能感受的到,這骨劍分明是龍骨所鑄!


    像是感應到了季崢的情緒,方謙抬手按了一下龍頭權當安撫,目光依舊凝重地看著陳殊予。


    得益於方謙的安撫,季崢剛剛生起的怒火直接消了下去。


    “我也追了你很久。”唐景辭歎了一聲,他在浮光掠影中看到陳殊予的蹤跡,一路追了進來。卻意外發現陳殊予的目標是過去的自己和銀龍,這才有了前麵誅殺另一個陳殊予的行為。


    陳殊予追了幾個時間段想要阻止唐景辭,卻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


    陳殊予冷笑了一聲,目光落在季崢身上,竟還微微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如果早知道我們那個時代也還有活的龍,我又何必跑到這個地方來。”


    我們這個時代?方謙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飛在旁邊的小金龍,他不是這個幻境當中的?


    龍不是早就都已經滅絕了?後來幹脆連龍氣都沒有了,隻有那個人……


    方謙的心頭動了一下,收回視線不再去看。


    季崢整個龍僵了一下,努力地捂緊自己搖搖欲墜的馬甲。


    陳殊予撤開半步:“出口就在裏麵,不進來嗎?”


    回應他的是驚鴻和鈞弘同時斬下的劍芒,鈞弘劍上裂紋仍在,但碎劍之前多少都可以湊合。


    即便唐景辭沒有開口,方謙心裏也清楚:這個人,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去!


    季崢原本的體型都已經不受自己控製了,但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構建已不再如原來那般牢固的緣故,他突然又掌握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大蛇一般的身軀暴漲起來,騰然一條金黃璀璨的巨龍,呼嘯著也向陳殊予撞去。


    陳殊予神色平台,隻是抬了抬手。他的動作看來很慢,卻恰好,並不予置疑地擋下了兩人一龍的攻擊。


    竟是真仙修為!


    方謙心頭震驚,片刻前他見到的那個陳殊予還不過渡劫修為,如今竟已逼近傳說中的仙人。但比他念頭更快的是唐景辭。唐景辭這一劍比起出擊,更多的還是阻擊。他一眼便發現方謙也跟出一劍,剛修複不久的鈞弘上又是裂紋密布,抬手就將方謙扯住往後一甩。


    方謙隻覺頸後一股巨力,隨即龍尾落下,將他圈在龍軀當中。一時間他什麽都看不見,隻聽見一聲巨響,然後這條突然出尾護住他的巨龍身上鮮血四濺。


    龍鱗堅韌,在凡人看來幾乎不可攻破。可骨劍之下,巨龍也是皮開肉綻。巨龍似因此吃痛,身體猛地蜷縮了一下,但仍牢牢護住方謙。


    唐景辭也不問這龍是哪兒來的。驚鴻被他以飛劍之法祭出,他渾身修為卻是貫出一擊,將身邊的一人一龍順勢甩進了春生店內:“你們先走。”


    金龍體型龐大,驀然被甩進屋內,原本該撐破整個店鋪才對,但這店鋪奇怪地將他包容了進來。


    在這個快要崩塌的世界裏麵,發生任何的事情都不奇怪。倒是地上陣法光芒大勝,一瞬間包裹住兩人,轉瞬時間便要吞沒兩人。


    “師尊!”方謙自不願這般離開,轉頭便要衝出陣內。


    陳殊予眼中凶光大盛:“我不走,誰都別想走。”


    他的骨劍高高舉起,繼而落下,劍風卻是斬向地上的陣法。


    他一生所求,隻是為了修士的目標——成仙。他是修行的天才,可他發現僅憑自己的修行並不足以突破這一限製。為了成仙,他踏遍世間的浮光掠影,終於找到了這樣一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浮光掠影——一條龍的記憶。


    有這個浮光掠影,他便可以回到過去,在一個龍族滅絕後的未來,利用千年前的那條龍踏上登天之路。


    本應如此,本該如此!


    陳殊予骨劍上戾氣大漲。為了自己的這個目標,他犧牲了太多,甚至不惜暴露了自己當年實驗毀了整個清水鎮,被逐出太桁仙門。


    然後他耗費歲月,一心成道,百年設計,卻因唐景辭,因那個屋內的白衣後輩而功虧一簣。


    他怎甘心!


    陳殊予的目光此時卻定定地釘在季崢的身上,流露出了一絲嗜血。銀龍已死,可這世間卻還有一條活生生的龍可供他使用。他這些年來的犧牲,到底還是打動了天道。是啊,他從前在太桁受眾人崇敬時,話裏話外,都羨他陳殊予是不折不扣的天道寵兒。


    他怎會輕易失寵?這條金龍,不就是上天給他的禮物?隻要將他們困在此處,隻要將他們困在這裏……


    劍風爆起,但被唐景辭擋住了一半,另一半卻結結實實地砍在了陣法之上。


    眼看陣法光芒漸熄,季崢化成人形,一把抱住想要掙脫的方謙,徹底跌進了陣法光芒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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