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執身上的肉塊掉了又慢慢往上貼,或是緩緩飛回去,或是順著他的肢體鑽進衣服往上爬。這讓“蠕動”這種感覺在蕭執的身上變得更為明顯。


    方謙一麵打,一麵留心蕭執的肉塊掉了多少,長回去又有多快。好就好在,很顯然如今的蕭執還沒習慣這具鬼身。


    季崢一劍不中,劍勢不斷反手又襲向蕭執,方謙的鈞弘也亮出一抹劍芒同時出手。


    秦楓與大黑小黑雖說有心參戰,可他們本就隻是在蕭執的書房內,他們與方謙季崢也毫無默契,竟都果斷地選擇退入角落,亦或者跳上房梁。其中大黑幹幹脆脆,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居高臨下玩起了暗器。


    恒苦倒是不退。他“阿彌陀佛”一聲,口中喃喃佛經不斷,手印變化千萬,功德金光大綻,隨他一次次出手,均有一金光凝成的佛手印向蕭執推去。


    功德金光雖說比不得龍氣霸道強橫,但克製鬼魅或許比得龍氣要更厲害一些,卻又不傷活人。雖說佛手印推出的速度不算快,但蕭執眼下卻是個移動緩慢的狀態,真是克得他死死的。


    蕭執結結實實挨了幾下佛手印,又被季崢、方謙困死,嘴裏發出淒厲的慘叫。雙目赤紅,皮下的碎縫裏也仿佛映出一片紅光,手掌上的裂紋驟然被撐大,亦或者是說他的手突然變大了幾倍,漆黑的指甲尖利,縈繞一片鬼氣,凶惡地向季崢、方謙與恒苦掄去。


    季崢與方謙對視一眼,二人並未言語也無心音,卻自生默契,身形一換,季崢橫劍抵下蕭執的鬼爪,恒苦的功德金光被二人交戰時散出的鬼氣吹得一片動蕩。與此同時,方謙突然閃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劍劈向了蕭執。


    蕭執慌忙收回手臂。方謙一擊不中,卻覺有戲——倘若蕭執的防禦真如先前一般,以他、以季崢的龍氣都無法突破,那蕭執必不需要閃躲。


    屋內幾人俱是戰力不俗的修士,若非此地特殊沒有靈氣,也不至於如此被動。但他們也都如方謙一樣,看出了蕭執的破綻。大黑又捏了一把銅錢:“喂,你們再來一次。”


    方謙忍不住往上看了一眼,搖頭歎道:“撒幣,兆頭不好。”


    “……?”


    大黑沒想出個所以然,卻聽秦楓凝重:“看來鬼王根基不穩,此地雖說有他,有那盞燭火,可外麵的走屍們仿佛要按捺不住了。”


    秦楓所言也是方謙心中所想,倘若蕭執被他們所殺,散出的鬼氣必被外麵的陰魂與走屍分食殆盡,等蠟燭燒完,再無光芒庇佑他們,他們六人恐怕就要麵對個千軍萬馬的車輪戰。


    而與蕭執一戰後,縱然是方謙,也少不得要從靈石中汲取些許靈氣,才有把握麵對屋外的鬼民群眾。


    而眼下他們與蕭執必然是不死不休,若蕭執逐漸在戰鬥中鞏固了這具鬼身,對他們來說隻能是更大的麻煩。


    方謙挑了下眉,聽著外麵的動靜心中一動說道:“和尚,再來一次。”


    “阿彌陀佛,施主想要無畏印?卍字印?還是降魔印?”恒苦皮了一波,說話間,三枚佛掌印已是重重疊疊,重磅出擊。


    “不過區區蕭氏的走狗!也敢違逆本王!”蕭執連挨三記手印,怒極雙手暴漲,撐開黑色之下原來是一片詭異的紫,縈繞的鬼氣感覺吸一口都要中毒。


    秦楓小黑也死死抵住門板。秦楓目光投到桌上的蠟燭,生怕這最後一道阻攔走屍的法器也要損毀。蕭執手中鬼氣外泄,竟是將那些顧忌著燭火與鬼王的走屍們盡數勾來,層層疊疊地圍在外麵。


    蕭執怒斥之後,碎肉掉得竟不似先前那般多了。比先前更為巨大的鬼掌自上而下拍向方謙,卻又被季崢以龍氣抵住。


    房梁上大黑果斷出手,數十枚裹挾著靈氣的銅錢向蕭執射去。方謙則在季崢為自己製造出的這一機會中,自下而上,劍鋒一撩,借著鬼王身上的裂痕,將這原先刀槍不入的鬼王斬下了一條手臂來。


    蕭執慘叫一聲,手臂斷口處噴出一片漆黑鬼氣,一時間竟將書房裏的燭火吞滅。門外走屍撞得更是起勁。幾人俱及時封閉竅穴吐息,但仍多多少少被鬼氣所侵,俱覺體內似乎被吸走了一點靈氣。


    方謙也沒料到蕭執的鬼氣竟讓眾人又陷入黑暗,黑暗之下房屋外傳來更加明顯地抓撓的聲音,那些走屍顯然騷動了,可能是顧及到屋內的鬼王,並沒有第一時間衝進來。


    但是別人不進來,不代表方謙不會創造條件,他一劍挑起還在地上爬的手臂,直接推開窗戶扔了出去。


    場麵一片寂靜,蕭執和外麵的走屍一時間都沒了動作,隨後幾人便聽到外麵騷動的聲音,那些走屍好比池中肥魚,追著這拖著長長黑氣的手臂而去。


    與此同時,方謙也走到了燈燭旁。出乎意料的是蠟燭仍未燃盡,隻是因蕭執身上噴出的鬼氣,照亮的範圍又小了許多。方謙鬆了口氣。


    蕭執盯著方謙一字一頓地說道,語氣當中盡是殺意:“你怎麽敢?”


    方謙一笑指了指窗外:“王爺現在出去,還來得及拿回點殘渣。”


    蕭執的目光遊弋不定,最終看向窗外。


    難得鬼王轉移了注意力,此時不跑還等何時?方謙當機立斷拿起桌子上的燭台,一隻手同時拽住了他的胳膊,方謙沒有回頭便知道這手的主人是季崢。季崢一路將方謙拽著,從後窗衝出了書房。濃重的鬼氣中。


    而恒苦等人也同時衝出了書房,方謙回頭剛好看到恒苦身上環繞的功德金光,在夜色當中閃閃發亮。


    方謙眼神一亮,衝著恒苦微微一笑。


    恒苦:……貧僧不是很懂你。


    方謙仿佛讀懂了恒苦的表情,繼續笑道:“勞煩大師了。”


    沒等恒苦明白有什麽勞煩自己的,方謙將手中所剩無幾的蠟燭給掐了。既然恒苦能發光,發的光還比蠟燭亮,那蠟燭還是省一點吧。恒苦無語,被迫充當了臨時燈光。


    書房之外到底天地開闊,雖說還是鬼域,但不至於目不能視了。


    大抵是因為那隻鬼手,外頭的走屍裏三層外三層,擠壓在一起貪婪地分食鬼手上的鬼氣。有幾隻鬼物幹脆身形都比邊上的要壯大了幾分,看來方才吃了不少,猶不知足,竟是回頭望向了鬼氣重重的城西王書房。


    秦楓心中一凜:“厲鬼相食,也能增加陰氣。望舒仙君這是棋錯一著了。”


    “你都知道我能不知道?”方謙站在房頂上,觀察著密密麻麻的人頭,“我們都知道,蕭執能不知道?”


    話音未落,書房中驟然又竄出一隻鬼手,將一隻外圍的陰魂抓了回去。整間書房都好似在咀嚼一般,輕輕顫動。


    方謙聳了聳肩:“能爭取一點時間是一點罷了。”


    書房中的蕭執心中也是無比怨恨。鬼不似人,斷手後仍有聯係。他感覺得到外麵的走屍在撕扯他的手臂,分食上麵的陰氣。他能成為鬼王,一是借了地勢,這裏畢竟是城西王府;二是他下墜過程中,吸納了十七身上最後的陰氣,雖然代價是最終摔的粉身碎骨。


    雖說蕭執險死還生,最終鑄就鬼身。但真要論成為陰物的時辰,府中的侍女護衛們都要比他更長,根基也更穩。他先前在書房醞釀,熟悉這具身體,很大一個原因也是發現隻要他一動,鬼氣就容易外泄,成為他鬼之食量。


    他原本放手一搏,想要憑借鬼域將那幾個可恨的修道中人盡數除掉,卻不想竟被方謙找到破綻,生生斬下一條手臂。鬼王的鬼氣如何珍貴?縱他像現在這樣咀嚼幾十隻小鬼,又如何能彌補得回來?


    更何況,難保他殺人之時不再多泄露出些鬼氣。萬一有走屍吸納得夠多,會不會成長到足以與他分庭抗禮的境界?


    他是要當天下之主的人!他怎會忍受這種屈辱!


    鬼手又狠狠撈了幾下,每一次都會捉入一隻小鬼。書房內傳來令人牙酸的聲音,方謙凝神感受了一下:“照這麽吃,他可能得把府裏的走屍吃掉一大半才能恢複鬼氣。不過……”


    難保他不會在食用足夠的陰氣之後,將鬼手重新奪回。再加上這些送上門的食物,用不了多久他恐怕會比如今更加強大。


    趁現在走,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方謙也不解釋是去哪裏,絲毫不吝靈氣,禦劍飛行。但其實他要去的地方離書房並不太遠。季崢眼看他飛去的方向,便知方謙是想到哪裏了。


    他要去蓮花池。


    能成鬼王和那個假“十七”脫不了關係,那裏是源頭或許也是唯一的出口。方謙早就已經推斷出附在“十七”身上的,正是水中有過一麵之緣的女鬼。


    按道理說方謙和季崢對去蓮花池的路最為熟悉才對,即便是一片漆黑當中,也沒有找不到路的道理,但是偏偏他們就迷路了……


    四周陰氣越來越濃鬱,即便是修仙之人也有些難以忍受。


    方謙拽了一下季崢,沉聲說道:“再點下燈。”


    這燭燈隻剩下最後一點,本想留一下遇到情況再點燃,可此時陷入了僵局當中。


    季崢聽話地點起了燭燈,手中燭光一亮之後,四周的陰氣似乎散去了一點。但幾人卻發現他們此時所在的地方離書房並不遠,他們還在周圍繞道。一旦意識到這一點,眾鬼分食鬼手與蕭執啃小鬼的聲音便又隱隱約約地鑽入幾人的耳蝸。


    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恒苦念了一聲佛號說道:“看來那位王爺,是在強行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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