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要是這麽容易離開,恐怕也就不配稱之為鬼域了。


    方謙看了一眼天色,突然開口說道:“回房間。”


    這王府中近千名家丁,還有數不清的陰魂。此地靈氣流轉不通,令他們無法通過調息等方式快速回複靈氣,如此一來,靈氣總有用盡的時候,這樣下去太過被動。


    不知道這其中的時辰是否和外界相同,但是蕭執創造鬼域,陰氣聚集。方謙估摸著也差不多該子時了,倒不如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先挺子時三刻陰氣最盛的時候。


    雖然方謙還有一種預感。如今的鬼域恐怕與他從前身處的秘境等等有相通之處,都是陰氣紊亂導致出的獨立空間。方謙雖未親身經曆,但也聽別的修煉者們說過秘境中一日,世上已一年的傳聞。


    陰氣紊亂,秘境鬼域中的天時未必能以常理度之。


    而這樣一來,除非鬼域自行豁開一個口子,亦或者房錢他們找到陣眼,否則難以離開。


    好在幾人行走間,發現王府格局不變。雖說天時是沒了,要五個立場各異的人信誓旦旦說自己有人和也實在勉強,但地利總算是真的。這幾日方謙與季崢為了突破困陣成日在王府裏也不是白溜達的。


    提議回廂房,也是因為廂房是方謙與季崢最熟悉的地方。在那裏,總能比在其他地方要安全一些。


    來路平安,隻是整座城西王府都是悄無聲息。平常會有仆從點起的盞盞庭燈此時也並未點亮。今日本就無星無月,鬼域下的城西王府更顯陰沉。饒是如此,方謙與季崢還是輕車熟路,路上竟再沒一個走屍過來騷擾。


    也不知這樣是走對了路,還是沒走對。


    到廂房所在的偏院時,幾人都是一愣,發現廂房前竟還有一名青衫侍女手持宮燈立在那裏。這可算是六人進鬼域後看到的第一抹亮光,不知怎的,心中還生出點歡喜來。


    可等他們看清楚侍女的麵容時,便再喜不起來了。


    其實青衫侍女還保持著生前模樣。她並不算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一張圓臉卻也很有幾分靦腆可愛,是極易討家中長輩歡心的那種麵向。


    她身形端正,宮燈瑩瑩,一雙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愣愣出神。直到方謙與季崢走近,她才如夢初醒,生怕自己偷懶一事被管事人察覺一般微微低下頭,羞怯一福:“殿下,仙君。”


    她表情靈動,如果不是滿臉毫無生氣,身上陰氣衝天,這本該是很可愛的一個女孩子。


    青衫侍女幫他們推開了房門,手中宮燈卻照不進屋內黑暗一般,隻能映亮方寸之地。屋內比外頭更暗,六人一時間並未上前。青衫侍女也不催促,也不眨眼,就那麽看著方謙他們,嘴角還有一絲詭異的笑。


    厲鬼往往百年才能修成魂智,剩下的哪怕生前再強大的修士,剛剛橫死時也很難保持理智,魂魄往往是被生前的一抹執念纏住才強行存留世上,多半伴隨著恨意,怨氣纏繞,殺念橫生。


    這具走屍卻意識清醒,甚至看不出半點殺意。


    幾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方謙,等著他的判斷,隱有視他為首的趨勢。


    方謙也沒說話,就在此時,眾人又聽見一行整齊沉重的腳步聲。王府的護衛隊配著刀舉著燈籠走了過來,這些人的容貌也沒有絲毫變化,甚至神色如常地止步行禮。


    說是行禮,兵甲之士的殺意卻更是森然。隻是這種殺意仿佛受到某種控製隱忍不發,一片殺心被厚重甲胄所籠罩,蠢蠢欲動。


    進退維穀,方謙略尋思了一下,便開口說道:“進去。”


    難為他們走來此處一路平安,若在這時和王府守衛打個昏天黑地,絕對沒有好處,更可能隻是徒徒耗費為數不多的靈氣。與其如此,倒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了不起就是被請君入甕。廂房內有他們在,誰頂出一麵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妥帖,怎麽樣也好過現在在外麵僵持。


    而且說不定能觸發下一步的劇情?


    十餘年沒有碰到遊戲的人,在這一瞬間突然解鎖了遊戲之魂,還是真人現場版。


    這麽一想,方謙自己的忍不住笑,詭秘的氣氛蕩然無存。


    青衫侍女見他們跟來了,總算鬆了一口氣。難為她宮燈好似什麽都沒照亮,卻依舊摸著黑麻利從容地將屋內燭火一一點亮。


    六人這才看見桌上甚至備著茶點與夜宵,一間本不過二人居住的廂房桌子不大,此時擺得很滿,倒是夠六人吃的了。青衫侍女更是行雲流水地為他們沏了茶。


    方謙沉默地看著侍女忙完,才開口說道:“我們還有事要談,你先出去吧。”


    “是,請仙君和殿下盡早用膳,以免飯菜涼了。”侍女盈盈一笑說完,竟當真聽話地走向門口。


    “等一下。”方謙突然再次開口說道:“你們王爺呢?”


    他這話隻是試探而已,沒想到侍女真的停頓了一下,微笑回答:“夜已深,王爺自然已經休息了。王爺還差我叮囑殿下和仙君,深夜當中,請勿到處走動,早些歇息為好。”


    她說完便走了出去,並且體貼地關好了房門。


    屋內幾人頓了一下,他們陣營雜亂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隻是戒備著四周,桌子上的夜宵和茶點都沒有人動過。


    廢話……這十之□□是鬼做的東西,誰沒事會去嚐試?


    方謙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屋子裏還是他離開前的模樣,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


    如果他們當時沒有回到這個地方,而是選擇去其他的比如說蕭執的書房又會如何?


    一種可能是繼續現在被陰魂包圍的鬼域狀態當中,另一種是會觸發另一個劇情點。


    比如……蕭執?


    可蕭執既做局,不會不知道此地凶險。像他那樣一個企圖霸業之人,怎會讓自己身處險境?更何況他隻是一個沒有修為,又失去龍氣護體的普通人。


    方謙有點感謝自己打單機遊戲一周目不看攻略的好習慣,這令他本能地會記下一切經曆的細節,何況現在他還是望舒仙君,記憶力比當初那個準備考研的小夥子似乎還要再好上許多。他細細咀嚼了兩遍侍女臨走前說的話,突然就躺了下來。


    恒苦等人一直注意著方謙的一舉一動,此時見他突然躺下了,都心生疑惑。恒苦還是慣例佛號開口:“阿彌陀佛,施主……”


    他話還沒說完,季崢已經上前一步,將燭火給掐了。


    秦楓微微皺眉,隻是他不喜言辭,一時還未發聲。大黑卻沉聲問道:“望舒仙君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洗洗睡吧。隻是房間不大,各位隻能將就一下了。”方謙懶懶散散。


    幾人又見季崢做了一個手勢,這才驚覺此刻雖說燭火滅了,屋內倒不如他們想象的黑。隻是循著季崢的手看去,幾人的心頭都是一跳。


    隻見窗影上,那手持宮燈的女子身影更顯細幼,纖腰一握,惹人憐愛。可她的脖子卻長長地,長長地繞了出來,仿佛想從門窗縫隙中將頭探進來,看看他們在做什麽,卻不得其門而入。顯然不是人所能擁有的脖子不住遊動,活像一條美人蛇。


    床上的方謙也看到這一景象,心中更是疑竇叢生。但他還來不及細想,一陣陰風吹過,侍女手中的宮燈頓時滅了,屋內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秦楓等人默契地來到房中窗口門前守著,而季崢則依舊站在桌前,凝眉望著窗外。


    一片靜寂中,方謙臨空翻身從榻上直接翻到了床頂。幾乎同時,一隻手從牆中穿了進來抓向


    也不知道是他太帥還是太美,上來就被第一個盯上了。方謙也不遲疑,鈞弘劍光一閃,直接斷了那隻手臂。


    另一邊,窗戶和門上都出現了無數隻手都在試圖破窗或破門而入。它們招招搖搖,如若無骨,卻密密麻麻,仿佛斬之不盡,誓要將把守著的幾人都拖出房門。


    恒苦苦笑了一下:“阿彌陀佛,請恕小僧直言,我們如今很像甕中捉的那個……鱉。”


    “知足吧,好歹有個殼。”方謙翻身回到自己方才躺著的位置。床上多了一條被他砍下的手臂,青白涼膩,斷麵無血,一旁的牆麵上則光滑平整,絲毫沒有被一隻手捅破的模樣。


    突然,小黑悶呼一聲。方謙回頭看去,正瞧見他砍斷了一條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臂。這一看,方謙反而不有有點發愣,這些手力道並不怎麽大,可以說除了嚇人以外毫無殺傷力。而秦楓麵前的窗中,湧來的手似乎比別處都要少上許多。


    看來不止是甕中捉鱉,還有一招看門打狗,刻意為房中六人留出了一道“生門”。隻是方謙看來,這生門可能比這間廂房更像陷阱。


    可若是想要他們出去,何必是放開一個生門?府中走屍彪悍,一直玩兒真的試圖把他們拽出去的話,或許還真的有人會中招,又何必像現在這樣,隻是聲勢浩大?


    劇情強展開?除非這是鬼域的限製條件?


    還真成遊戲了?


    方謙愣了一下,很快否決了自己的這一猜測,回頭看向季崢,他所站的位置幹幹淨淨,沒有一個鬼。


    這個房間,一開始就是為了保護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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