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苦一手手指輕輕屈彈,作拈花手印,另一手不知什麽時候取出一麵經綸,輕輕搖轉。功德金光中,恒苦還帶著麵具,但嘴角微揚似帶慈悲,邊誦經文、邊向前行,步步生蓮。


    暴戾的陰魂甫一接近恒苦,便直接被度化了。


    方謙餘光看到忍不住歎了口氣,對付陰魂某種意義上,該算是和尚的老本行。但是依舊用功德度化鬼魂,也不知道這一位所求到底為何。


    蕭執臉色陰沉。若隻是一個恒苦,那算是蕭執意料之內。可方謙與季崢紛紛出手,他招來的這些陰魂恐怕難以繼續纏住這些闖入王府的人:“殿下與本王既早有盟約,又何必現在出手。”


    果然秦楓和那兩個黑衣人身上壓力一減,反手打向身後的客卿。


    “盟約也該是陽間的玩意。”方謙揚眉一笑,動作不停,劍光之下斬了許多陰魂走屍:“王爺既然請這麽多陰間的助兵,物種不同實在沒辦法同流合汙。”


    眼看方謙與季崢二人斬殺陰魂還頗有些雙劍合璧的意思,蕭執再不多言,揮了揮手。那些強行拔高了修為的修士便立即從命,分兩撥擋在了方謙二人與恒苦的麵前。


    恒苦經綸仍是搖個不停:“阿彌陀佛,這不公平。”


    方謙回頭一看樂了,那些客卿多是去找恒苦這個妖異佛子的麻煩,至於方謙與季崢,他們還是以阻擋為主,身法裏時刻帶著的是一擊即走的靈動。相較之下恒苦的處境就艱難多了。


    也難怪恒苦把語速飆到最快都要抱怨一句,和尚慘是實錘。


    “也不算很不公平。”見方謙的目光停留在恒苦身上,季崢想了想決定安慰一下他:“府中的陣仗本就是用來對付你的。”


    至於季崢與方謙,哪一個對蕭執來說都還有用處,尤其是季崢,他還要留著我們或者說季崢,繼續完成他的雄圖霸業。這些客卿即便攔著也不敢下死手。


    恒苦無言以對,經綸也已收起,雙手從拈花手印轉為金剛拳印,口中叱出一聲箴言,便擊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名王府客卿。


    院中三人,方謙是仙門年輕魁首,季崢有龍氣傍身天然對修士有一定壓製,二人還都是可以越境殺人的劍修,對付起來實在不易。


    而看起來最好欺負的和尚,更是身具六世功德,隻差一念成佛。此時不再分心超度陰魂,金剛拳印殺人毫不手軟,當真是死亡麵前眾生平等。


    方謙看得忍不住搖搖頭。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地鐵了心要毀掉自己的功德身。


    客卿們此時雖個個看起來仿佛已有了元嬰修為,但全是丹藥強行拔升,根基不穩,對上三人,很快便顯出頹勢。蕭執牙根緊咬:“殿下這是執意要與本王為敵?”


    季崢看都不看蕭執一眼,隻專心在方謙身邊誅邪。


    蕭執的牙關突然一鬆,感歎一般念出一句:“動手。”


    陣法之中,十七身上的陰氣被源源不斷地抽離出去,整個人都顯得形容枯槁,再無往日妖冶嫵媚。整個城西王府的上空再次被黑暗所籠罩,仿佛先前方謙的劍氣不過曇花一現。方謙與季崢雖然有心再出手,卻一時間被不要命的客卿纏住。


    十七仿佛認命,無形的抽取中,她幹瘦的身軀也飄在半空。可她的雙眼卻很亮,緊緊盯著不遠處的蕭執。


    蕭執似對十七的目光有所感,二人對視。十七卻是嫣然一笑,嘴巴一開一合,對蕭執說了句什麽。她的聲音輕不可聞,可蕭執卻讀懂了她的唇語:我死了,她也活不了,你盡可以試試。


    蕭執目光一瞬間變得狠厲非常。可他沒有動,而是慢慢地將頭扭開。


    十七低聲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湮沒在陰氣的旋渦當中。她感覺得到自己在無垠死海中滋養出的怨魂也將被拉扯潰散,眼下的她已經是死路一條:“這便是男人,為了自己的霸業,為了別的女人,便會置妾身於不顧。哪怕妾身去死,也不會多看上一眼。”


    她眼中,此地已不是眼前景象,而是許多年前,還在她生前時的景象。那是一個春風雨潤的午後,她特地換了一身新裙,去找她許久不見的郎君。卻見郎君摟著另一名女子,用曾經親吻她、與她抵死纏綿的那雙唇,對另一個女子說愛。


    十七神智將散,笑容淒慘:“看到了吧?什麽愛,他從來都不在乎你。他隻是想用我這一身陰氣,設局殺人罷了。”


    這一句,卻不知她是在對誰說。


    陣法將十七身上的陰氣抽空,王府中的陰氣也是達到了頂點。那幾名纏住方謙與季崢的客卿都是邊打邊退,方謙察覺到不對,有意將幾人拖回戰局,卻還是遲了一步。隨著整個王府的地麵突然一閃,整個王府都被籠罩在了一種奇異的磁場當中。


    季崢第一時間想拿下蕭執,卻是眼睜睜看著蕭執等人更是直接在他們的麵前消失了。他也並不戀戰,折身便找方謙。


    沒有看到陣法破碎後,十七將蕭執也推進了這片黑暗當中,隨即才閉上了眼睛,流出了自己的最後一滴淚。


    蕭執雖說是城西王,但失去龍氣後,體質與常人無異。先前還有陣法相護,不受陰氣影響。如今被十七猛地一推,便墮入了無邊黑暗。


    他的身體不知是上浮還是下落,卻始終沒有著落。他親眼看著自己的皮膚下不斷滲出血液,化作一縷縷紅煙,身體有如被抽幹了水分一般幹癟。


    他至始至終沒有閉上過眼睛,一直望著上方。


    最後推他下來的人!是十七!他認得她的眼睛!


    ……


    這周圍還是城西王府的景象,但是氣場明顯的變了。


    方謙挑了挑眉,如今的城西王府,倒有些像瑤洲秘境裏的鬼域了。不找到突破的口,恐怕很難脫離這個地方。


    不過當初鬼域隻有他帶著一個小拖油瓶都輕鬆地度過了,這裏還有這麽多人呢,應該更容易才對。


    方謙這麽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靠在不知何時回到他身後的季崢身上。


    “阿彌陀佛。”恒苦忍不住看了方謙一眼,總覺得這人一放鬆下來,就顯得像是出來遊玩的一樣。


    “既來之則安之。”方謙對上恒苦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都是這處境了,大家都互通下家門姓名,你們覺得怎麽樣?”


    聞言原本還戒備周圍得幾人,下意識防備起彼此,他們都源自於不同的陣營,而目的卻相同。


    恒苦一笑,單手執佛禮:“仙君貴人多忘事,貧僧來自雲台寺,法號恒苦。”


    有恒苦率先打破了僵局之後,秦楓目光轉向方謙,雖然少了那兩撇胡子,但是方謙形貌未改,太容易辨認:“你不是城西王的客卿嗎?”


    “我在城西王府做客,也就這段時間能當當他的客卿。”方謙絲毫沒有暴露後的窘迫感,笑容和煦,不過不知是否是秦楓錯覺,他覺得方謙的笑容中還有點狡黠。


    “……”秦楓話雖不多,但也不是木訥的傻子。盯著方謙的目光中仍滿是戒備。


    見秦楓劍拔弩張,恒苦手中合十,主動為秦楓介紹道:“這位便是太桁仙門的望舒仙君,想來諸位應該聽過。”


    他這話一出,四周頓時安靜。


    方謙笑著對眾人拱了拱手:“什麽劍道魁首之類的,都是虛名,大家不必太介意。在下方謙。不知這二位是?”


    兩名黑衣人都有些遲疑,沒有應聲。說什麽劍道魁首是虛名,誰知道是不是這時候拎出來敲打自己的?他們原本的任務都是帶走季崢,可望舒仙君在前,他們恐怕就很難做到了。


    方謙在這沉默裏也不尷尬,拍了拍身旁的季崢:“這位大家也都認得,都是衝著他來的。我也再著重說明一下,季崢太桁弟子,本君師弟,懂?”


    懂。太桁仙門出了名的護短。


    季崢站在方謙身邊,抱著劍冷眼看著這幾人,望得他們俱是心頭一驚。他們早前是知道季崢身上龍氣未散的,可眼下看來,季崢的修為竟也有金丹期。望舒仙君天分已經很高了,季崢才幾歲?到二十了沒?


    方謙看他們望著自己的目光依舊是有所顧忌,幹脆揮手說道:“既然不肯說,我也尊重你們的意願,不過為了方便稱呼,就稱呼你們大黑和小黑如何?”


    說話間,方謙身手極快,突然推出鈞弘半寸劍芒,劍氣直取了一名走屍的頭顱。


    秦楓等人愣了一下,他們甚至都沒有發現這具走屍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季崢守在方謙的另一側,此時才開口說道:“先找找看有沒有出路。”


    此地詭異,雖說大家仍是立場不同,但幾人更是心知唯有暫時的合作才有最大的可能逃出生天,是以都默不作聲結伴而行。


    方謙和季崢在城西王府呆的最久,理所當然的承擔了帶路的責任。


    王府已成鬼域,但更令人奇怪的是,這當中的陰氣流轉全不講道理,當中的陰魂與走屍也比先前要更為強悍,行動無聲無息,也難怪秦楓他們先前沒能察覺。一路殺到王府出口,然而這裏哪兒還看得到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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