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崢就著水中倒影,彎身掬一捧湖水。水中清透,並無異樣。


    這裏是什麽地方,為何鏡湖中會生出與他一般無恙的人,還有一條帶有龍氣的水龍……


    他心中有諸多疑問,也隱隱有些猜測與端倪。但他現在更有一線直覺,入了水他便見得到那個人了。


    季崢不再遲疑,以龍氣的銳利直接破開鏡湖水麵,這一次沒有任何的阻攔,直接跌入湖中。


    轉瞬間,湖水便將季崢吞了進去,而後恢複了平靜。


    清冷的湖水瞬間包裹住季崢的身體。他本就是個會水的,如今入了湖中,竟一路往下沉去。有異必有妖,季崢卻也不運靈氣抵抗,合上眼,直直跌墜下去。


    他仿佛聽到了許多人的聲音,有笑聲,也有細語交談。


    他渴望被人擁抱,內心深處也恐懼著擁抱,此時卻仿佛被很多人試圖拉扯擁抱。


    “滾!”季崢猛地睜開眼睛,靜靜地湖水當中,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或者說那片湖水也不過是他臆想出來的,鏡湖之下早已經是另一個空間。


    一個迷霧重重,看不清前路的空間。


    季崢眉頭緊蹙,在進入這個空間之後,他體內的靈氣好像消失了一般,完全無法感應到。


    季崢在短暫的戒備後,內心忍不住歡喜。


    自無垠死海,可以找到仙人落的入口。


    這裏……或許就是仙人落底部?


    季崢麵上不顯,強行壓製住了喜悅,四處尋找起方謙的身影。


    他心中暗暗計算著自己的腳步與心跳,估計著自己已走了近一個時辰後,才終於停下了腳步。他看著四周別無二致的風景,手指不自覺地輕扣著,緩解內心深處的焦慮。


    難道他還沒有倒仙人落?這裏……依然是無垠死海?


    季崢遲疑了一瞬,心底難免有些荒蕪。這天日之間,他要要去哪裏找一個人。


    就在此時,季崢突然抬起頭看向天空,目光柔軟了下來。這幾日以來諸事緊逼他差點忘了今日剛好是……七月初七。


    十年前的這一天,有個人在屋頂上舉著靈酒,望著滿天星月。


    “我也能跟著它找到你嗎?”小季崢坐在那個人身邊,歪著頭,看過去的目光盡是孺慕之情。


    如今濃霧之中看不見天空,自然也看不到星月。


    但是那一天晚上的星光很美,那個人回過頭時眼睛裏也有星辰:“可以,隻要你想……”


    我想……


    我當然想!季崢這麽想,整個人驟然一輕,躍過了濃霧看到了那一片星空。


    季崢不會看星象,唯一知道的就是當年方謙教他辨認北鬥七星中的魁星。


    仿佛應他所感,那七顆星星在整個星空當中變得異常明顯起來,季崢毫不猶豫地順著魁星的方位走了過去。


    一條星海鋪就成的路延申到他腳下,四周是明亮的星光。


    但季崢卻仿佛沒看到這份美景般,隻順著魁星的方向走了過去。


    然後他在路的盡頭處看到那處靜止的星海,還有星海當中盤膝而坐的人,星光映襯著他的臉龐。


    “原來真的可以……”季崢下意識往前走了半步。


    盤腿而坐的夢中人卻猛地睜開了眼睛,厲聲說道:“不準過來!”


    季崢幾乎在同時停下了腳步。他緊緊盯著方謙,滿天星河之中在他麵前突然失去了顏色,季崢勾了一下嘴唇,接著毫不遲疑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當然看到了這星海當中的死氣,畢竟這種死氣曾伴隨了他近十年,對死氣的熟悉與厭惡更是深入他的骨髓之中。


    方謙閉門閉竅,就為了隔絕死氣,方才開口已是冒險,不想這小子竟一點也不聽話。他再次睜開眼,忍不得白了季崢一眼。


    “我有龍氣護身。”季崢一步一步地走近方謙,沒有半點遲疑。


    方謙無奈地看向季崢,這小子雖然長大了,卻仍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這麽想著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揉著眉頭站起身,看似輕鬆的整理了一下衣袖。


    這在死氣當中呆久了,他仿佛也習慣了。除了不能過多移動之外,仍然可以保持風度。


    季崢望著方謙。經過先前種種,其實按道理他對眼前這個方謙是真是假也應該懷疑一下。可季崢望著方謙的麵目,臉上微微顫動,也不知自己看起來是笑是哭。


    他有龍氣環身,是世間至剛至正的力量,死氣甚至無法靠近他的身體。季崢覺得自己離方謙越近,感覺到眼前的方謙越真,整個人便顫抖得更厲害。


    不過是轉瞬之間,季崢已經來到了方謙的附近。


    “行了,走吧。”方謙在季崢趕到之前,嚐試著向前走了半步,這半步之下死氣又一次重新將他包裹起來。


    方謙眉頭剛一蹙,下一瞬季崢直接將他整個人都打橫抱了起來。


    “你幹嘛?”方謙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僵住了,耳朵莫名一陣燒熱。他剛一動,季崢就將他抱得更緊,然後走向星海之中。


    “別動。”


    方謙沒想到的自己會被拒絕,從他的角度看去,季崢的表情沉靜,唯有雙眼被漫天的星辰襯得更清冷了幾分。


    季崢以龍氣將二人緊緊護住,他不敢低頭看方謙,生怕自己在這種地方做出些不合時宜的舉動來。他隻能將整個人繃得更直更緊:“我們要渡過這條河嗎?”


    方謙沒回答,這個姿勢下他尷尬壞了,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句:“你不如先換個姿勢?”


    季崢當他就是默認了,目不斜視,抱著人穩步從死氣之中走向布滿極品靈石的彼岸。


    方謙歎了口氣不再掙紮,他一向心比天大,小瓷人的時候在人家懷裏麵坐久了,這會兒雖然身形不太一樣,但轉念一想若非這麽個姿勢,季崢的龍氣恐怕不足以護他周全。索性將整個人蜷了蜷,和季崢貼緊一點,給季崢減輕一點使用龍氣的負擔。


    他明顯感覺到季崢整個人都顫了一下。但季崢沒說什麽,仍是那麽一副目不斜視的剛直模樣,方謙就更不將這個放在心上,此時安穩了下來,還有閑情四處亂看了起來。


    越走近湖心,星海中的死氣越重,仿佛凝成了一個黑色的旋渦。方謙突然說道:“等一下。”


    季崢不明所以地停了下來,他一直用龍氣護著自己和方謙,此時臉色也有些蒼白,卻隻字未言。


    但也正是因為他體內的龍氣,讓方謙發現了一點異樣。


    當龍氣下沉時,那些死氣會有意避開,沉寂當中的極品靈石重新亮起了金色的光點。


    這些光點……和生氣很像。


    方謙有些複雜的看了季崢一眼,他可能並非死氣誕生的源頭,但他體內的龍氣卻當真是恢複靈氣的希望。


    但是恢複靈氣,本不應該是季崢的責任。


    方謙隻是沉默了一下,隨即如常地一笑說道:“走吧,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季崢沒有低頭。他此時不敢多看,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限製,但也隱隱感覺到此地的異常。可當方謙說話時,他的心思便全都匯聚在方謙身上,也隻按方謙所說的做。


    他腳步加快,離開了死氣沉沉的這一片星海。離湖心越遠,生機流動便越是順暢,靈氣也越是充裕。若說他來的地方是一片死海,那這裏的海洋便恢複了生機,浪濤輕輕湧動,將季崢與方謙送離死海之中。


    季崢不需要再用龍氣護體,但是他舍不得放下懷裏的人,也因此一直沒斷了龍氣的輸出。


    可惜季崢不想,不代表方謙自己不會看,他一直關注著四周,自然也注意到周圍的變化。此時見死氣少了,便拍了拍季崢的胳膊,直接從他懷中鑽了出去。


    季崢一陣晃神,心中與懷裏都是一空,腳步也踉蹌了一下。


    方謙方才一直離季崢極近,這時跳下來,拉開了距離,才發現季崢的臉色不對。稍一愣後,他便明白症結所在。


    季崢前日剛給那個西城王輸了不少龍氣,這一路下來又全靠體內龍氣支撐,沒被榨幹已是難得。


    他下意識想教訓季崢,但想到方才季崢會損耗大量龍氣還是因為自己陷落在死氣之中的緣故,訓斥的話又咽了回去。張開的嘴動了動,才歎了一句:“還是悠著點吧,年紀輕輕的就把自己搞虛了,是不是傻?”


    季崢甚至沒聽明白方謙究竟說了什麽。他的意識還停留在懷抱中方謙的餘溫上,隻是聽到了方謙的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笑意:“嗯,不會。”


    又頓了頓,才後知後覺地問道:“虛了是什麽意思?”


    方謙忍不住有些頭疼,這人連自己說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先答應了,回頭還不被別人給賣了。笑著調侃道:“也沒什麽,隻是我想你若把龍氣用空了,可能人也會跟著傻。如今我們身處險境,盡量保持神智,對彼此都好。”


    季崢認真地點了點頭:“嗯,大師兄,我會的。”


    “……”總覺得這粒腦子是徹底指望不上了。


    方謙別開視線,越過季崢率走向星河的盡頭,那裏卻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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