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川樹拉著髭切,在瓢潑大雨和電閃雷鳴裏飛快地穿行。在路過一片草地時,少年審神者突然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


    髭切努力睜大眼睛觀察周圍——可惜,受太刀的偵查限製,他什麽都沒看到。


    春川樹看出髭切的茫然,解釋說:“那邊好像有個前輩。”


    髭切不清楚什麽樣的人可以稱之為春川樹的前輩——以春川樹講禮貌的好習慣來說,難道是一個被拉進遊戲裏的審神者嗎?他跟在春川樹身後,又向前走了幾步,終於在一道閃電裏看清楚,春川樹口中的前輩,是一具倒插在土地裏的人類骸骨。


    源氏太刀當然不會害怕一具普通人類的屍骨,他隻是疑惑地問:“哦呀,這是怎麽回事?就算已經有人開始自相殘殺了,但屍體怎麽會這麽快變成白骨呢?”


    “這個應該不是活人變的。”春川樹解釋說,“它應該是我在照搬遊戲設定形成世界時自動生成的。遊戲設定裏他們是過去在荒原上死掉的探險者,所以我才叫它前輩,看到前輩就能在它周圍找到些好東西,你就把它看成另一種長漿果的小樹叢就行啦。”


    髭切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希望這個前輩周圍能有點武器或者防具,普通的長矛和木甲就夠了,因為我們是要去打架救人的嘛。”少年審神者在雨裏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許願。但是在把願望說出口後,他突然後悔了,“哎呀,我不應該許願的……”


    在自己的世界裏許願是會言出法隨的,簡直就跟開修改器作弊一樣。春川樹有點懊惱,但說都說了,他也不能讓時間倒流……


    果然,看了一圈後他發現在距離骸骨不遠的地方,有一根長矛被插在了土裏。大概是春川樹緊急補救說不該許願的緣故,這根長矛看起來並不“普通”,所以也可以說是也不符合春川樹想要普通長矛的心願。


    在《饑荒》遊戲裏,普通的長矛是十分原始和粗獷的——就是一根彎彎曲曲的木頭上,用草繩綁上一塊鋒利的石頭。


    但這根武器看起來卻十分高級,通體都是血液般的鮮紅色,在電閃雷鳴下閃爍著微光。


    這樣看的話……開局就拿到這種厲害的武器,從維護平衡不開掛的角度來看,好像還不如普通的長矛呢。少年審神者有點不開心地走上前,從地上把它拔了出來,來回翻看了兩眼。


    髭切也走了過來,安慰興致不高的審神者,“主人,這個看起來不應該稱之為長矛,而應該是槍了吧。您的願望並沒有實現哦。”


    審神者可以召喚出如日本號這樣稀少的槍,溯行軍裏的槍也十分不好對付,髭切對這種武器還是蠻熟悉的。


    作為存活了許多年的付喪神,源氏太刀如果是真心想要寬慰他人的話,還是很能切中要害的,他說:“而且,不管是長矛還是槍,我其實都不太會用呢……唉,如果是刀就好了,主人,你會用槍嗎?”


    春川樹茫然地搖了搖頭。作為一個未成年,他還沒到係統學習武技的年齡呢……對哦,雖然看起來很厲害,可是他和髭切誰都不會用,說起破壞平衡好像還不如套上木甲之後站擼。


    春川樹略帶著沮喪的表情漸漸消失,正想要展露出快樂的笑容,雨夜裏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在耀眼的光效下,在審神者和付喪神麵前形成了一個氣旋,看起來就像是小型的龍卷風。


    少年審神者被雨淋濕的頭發被吹得飛舞起來,髭切更是不得不捂住腦袋上的花環,把花傘藏在背後。


    “主人,這是什麽?”髭切護著審神者稍稍和氣旋拉開距離,艱難地大聲問。他感覺自己剛一開口就灌了一肚子的雨和風,整個刀都快像氣球一樣被吹得更圓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春川樹也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我、我覺得我可能不應該隨便撿地上沒見過的東西……”


    《饑荒》這個遊戲,寫做“饑荒”,讀做“作死”,危險來自哪裏都不奇怪。


    就在審神者和付喪神都迷惑不已的時候,風和光芒終於消散了,一個穿著緊身衣的男人出現在原本無人的草地上。由於他比春川樹高出不少,所以即使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一直都低著頭,少年審神者仍然看清了他鮮紅的眼睛和眼角的血痕。


    “啊……”春川樹瞪得圓溜溜的綠色眼睛裏滿是迷茫,仰起頭問,“你是誰啊?我怎麽不記得你?”


    年幼的世界樹還沒有孕育智慧生命的能力,這個世界裏所有的人形生物,理論上來說都該是他自己投放進來的玩家。可是就在春川樹的眼前,竟然有一個例外!


    紅色眼睛的黑發男人沒有回應春川樹的善意。他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回答:“費奧納騎士團的首席槍兵迪盧木多奧迪那。”


    這個名字有點長,雖然還遠遠比不上春川樹自己的真名……綠眼睛少年眨了眨眼睛,正在努力回憶自己過去有沒有聽說過什麽費奧納騎士團,男人已經朝他伸出手說:“把我的紅薔薇……還給我。”


    “哦……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所以才拿走了它。”春川樹連忙道歉。


    “我的確已經死了,而且還死了很多次……”迪盧木多冷淡地回答,視線落在了一旁的髭切身上,盯著他頭上的花環看了一會,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春川樹更加驚訝了,他看了一眼身後的白骨,雖然聯機版的《饑荒》的確是可以複活沒錯,但可是……遊戲才更開始,不至於會讓他死過很多次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往這個世界裏拉進過一個長這樣的人呀!咦,等等,難道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從他所創造的世界裏孕育出來的嗎?


    ——春川樹茫然的眼睛裏緩緩漫上了喜悅和親近:這、這難道是說明自己已經長大了嗎?他慌張地伸出手,把手裏的槍交還給了突然出現的男人,然後繼續茫然地盯著他發呆。


    迪盧木多的目光重新落回春川樹身上,輕聲問:“是你召喚了我?你有什麽願望?”


    這個問題稍稍喚醒了一直發呆的春川樹,“我嗎?暫時的願望就是希望瀨戶先生和艾基特林先生不要死吧……唉對了!現在不是站著聊天的時候,我們還是先去他們那裏看看吧!”


    這麽一會的功夫,三人周圍已經圍上了十來隻青蛙,春川樹看了看迪盧木多流過血的眼睛,關切地問:“你還看得到嗎?來,拉住我的手,髭切也是哦,我們得跑快一點了。”


    說著,他已經在迪盧木多給予回應之前,拉住了他沒有握槍的那隻手,又用另一隻手抓住髭切,把兩個同樣比他高大的男人扯得被迫飛奔起來。


    和髭切一個人手拉手跑的時候還好,這種一帶二的方式實在有點奇怪。髭切越過春川樹,看向審神者另一邊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呆愣的少年可能是沒有注意到迪盧木多的敵意,但曾經經曆過暗墮的髭切卻把他眼裏的情緒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曾經遭遇過許多糟糕的人,於是開始相信天下全都是些糟糕的人和事、開始憎恨起整個世界的眼神……


    *


    在髭切揣測和戒備著迪盧木多的時候,迪盧木多也在思索著他如今的境遇。


    ……響應肯尼斯艾爾梅洛伊阿其波盧德的召喚,ncer的職階帶著破魔的紅薔薇和必滅的黃薔薇出現,與之訂立契約宣誓效忠。然後全麵地重演了生前的悲劇,臨死前帶著強烈的怨恨詛咒了促成他悲劇的所有人……


    再然後,身為servant的他本應該回歸英靈座,成為一段記憶。可是睜開眼,他卻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身邊隻有破魔的紅薔薇。


    雖然很想報複,但剛剛現身發現眼前隻有一個少年氣十足的孩子,還有一個打扮古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家夥,多年恪守的騎士精神讓他根本無法對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動手——不要說是動手,麵對毫無防備的少年,他甚至連口出惡言都做不到……


    盡管當這一次的禦主拉著他飛奔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少年並不像他表麵看來那樣手無縛雞之力,可已經交談過後,迪盧木多覺得這位少年魔術師謙遜又善良,就算他連一聲master都不肯叫出也不介懷,關心同伴的生命更甚於完成自己的心願。


    假如這位少年禦主的從者不是他迪盧木多,那他可能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禦主,可惜,迪盧木多已經徹底認清了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詛咒,不會再對命運有更多的奢求了……


    可惡,為什麽就不能讓他就這麽回歸英靈座呢。想來,作為本體的自己有過那麽多失敗的經曆,未必會有興趣認真翻閱這一次聖杯戰爭的記憶,這樣……他的怨恨就可以隨之被掩埋,僅僅帶著生前的回憶再次回應召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迫要再一次迎來命運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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