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靈磨磨蹭蹭的從床上爬起來,打了一個哈欠之後,慢慢的給自己換上一身厚厚的衣裳,屋子裏的四角還依舊燃著炭火,把整個室內熏得暖烘烘的。


    衣服上熏了香,依舊是他用習慣了的自調果木香氣。


    裴疏坐在床上打坐調息,薛清靈揉了揉臉頰後,用手捂著臉偷偷從指縫裏看他,嘴角是壓抑不住的笑容,他們家小胖子此時也已經精神奕奕的醒過來了,仰躺在床上,自顧自的在床上玩,伸出小短手去夠自己的腳丫子。


    奈何天氣漸涼,身上也穿得越來越厚,已經是圓滾滾的小胖家夥,哪裏還能靈活的運動,隻能呼哧呼哧的白用功。


    薛清靈穿上暖靴,呼出一口氣來給自己加油鼓勁,幾乎是拖著手腳一步一頓的走到了門邊,隻敢用手指頭輕輕的將門一推,肆虐的寒冷立刻就發現了這點空隙,冷風吹到臉上,讓薛清靈忍不住一個哆嗦。


    太冷了吧!


    今天又比昨天冷了許多。


    這幾天接連降溫,外麵的枯枝上已經尋不著半點葉子,凜冽的寒風就像刀子一樣割在人的皮膚上。


    薛清靈這個怕冷的南方人第一次見識到了北方的冬天。


    凍得他想哭。


    雖然室內燃著炭火四處也築有火牆,屋子裏暖烘烘的仿佛春天似的,可是室內室外的溫度,那就叫做一個溫暖如春,一個凍得他哭都哭不出來。


    每天早起出門,都要讓薛清靈鼓起極大的勇氣,隻敢輕輕的戳開門縫,緩慢的讓自己的身體適應外麵冰寒的冷風。


    這也太冷了吧!


    比昨天還冷!


    薛清靈吸了吸鼻子,昨天他起來的時候,以為再冷也不過如此,沒想到今天還能冷上加冷,凍上加凍,幹澀的冷風糊在皮膚上,他感覺自己的皮膚都要開裂了。


    僅僅隻是被外麵的一丁點冷風吹在手上,就讓薛清靈馬上生了膽怯之心,恨不得馬上轉身回到床上,今天一整天就待在床上不挪窩了。


    再把兒子這個暖手寶往懷裏抱,比湯婆子還管用,一抱就能抱一天。


    至於大餐什麽的,恕薛家小公子無能為力……


    雖然廚房裏肯定不冷,但是從房間出發走去廚房,必定要接受寒風的酷刑,遭不住啊遭不住。


    做過十幾次心裏建設之後,薛清靈回轉過身,先前的雄心壯誌已經煙消雲散,他隻想抱著他家夫君和兒子縮在被窩裏哪兒也不去。


    膽怯的逃兵小薛又磨蹭回了床上。


    還是等正午再出屋吧!


    裴疏睜開眼睛含笑看他:“怎麽又回來了?”


    明明剛剛還說要給夫君做一桌子好吃的,現在卻空手空腳的回來了。


    薛清靈:“……”


    想到這幾天自家夫君好不容易早上待在家裏,如果隻是將時間浪費在床上,似乎過意不去,薛清靈又磨蹭著從床上滾將起來,再一次鼓起勇氣往門口走去。


    “等等。”裴疏叫住了他,自己從衣箱裏找出來了一件紅色的大氅,用內力將衣服烘暖,親手將這一件連帽的大氅圍在了薛清靈的身上。


    這件紅色的大氅是和薛清靈眉間朱砂痣一樣鮮紅的顏色,背後繡著一隻雪白展翅欲飛的白鶴,那白鶴繡的栩栩如生,姿態優雅如仙,美得不可方物。


    這件大氅是裴疏送給薛清靈的禮物,同樣也是他親手做的,毛皮是他獵的,上麵的白鶴刺繡亦是他親手縫上去的,正是因為想到北方冬天冰寒,特意做給他做來避寒。


    但是薛清靈卻將這一件衣服壓箱底。


    不是他不喜歡,而是他舍不得穿,總說要等到天氣再冷一點,才好圍上身。


    “你怎麽給我圍這件了,給我那件灰色的吧,我等會兒可是要去廚房,小心弄髒了。”平日裏都舍不得用,現在去廚房那樣的油煙之地,哪能穿這樣的衣服。


    “給你穿上了就不準脫下,今天不穿,明天不穿,那要到怎麽時候才穿,可不能辜負了夫君的一片心意。”


    薛清靈的臉紅撲撲的,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羞愧的十分臉紅,別人家都是夫郎給夫君縫衣服,而他們家則反了過來。


    他家夫君的繡工讓他羞愧的想要鑽地洞,恨不得回到幼時好好苦學刺繡。


    “再說弄髒了就弄髒了,夫君到時給你換新衣,早就在娘那裏聽說過咱們薛家小公子的事跡,一年少不得要做上百套衣服,如今嫁給了夫君,總不會讓你比以前少的。”


    “唔……一百套不行,咱們就做個兩百套?”


    “哪有那麽多啊……”薛清靈訥訥道,“娘他冤枉我。”


    裴疏:“你娘讓你回家看賬本數數,隻多不少。”


    薛清靈:“……”


    薛清靈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臉,他真的有那麽敗家嗎?


    “所以你這點不為人知的小愛好,夫君一定能滿足你。”


    他裴疏一年四季大多隻穿他那一套衣服,而他家夫郎則是個換衣服狂魔,進廚房要換一套衣服,出門逛街要換一套衣服,在園子裏要換一套衣服,回到屋子裏又要換一套衣服。


    薛小公子惱羞成怒道:“哼,做那麽多衣服幹什麽?難道讓我們親一次換一次衣服嗎?”


    裴疏忍俊不禁:“你要是願意的話,我也不介意。”


    薛小公子十分傲嬌的哼了一聲,悻悻然道:“我去廚房,不跟你多說了。”


    嘴上這麽說著,到底沒有把身上那件大紅氅給解下來,被裴疏臊了一臉後,無論是身體還是衣服都在外麵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暖意。


    哪怕外麵的冷風吹在臉上,薛清靈也感受不到了。


    “夫郎慢走啊。”


    裴疏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睛裏帶著溫柔的笑意,轉過身去看搖籃床裏的小小裴,給這個小胖墩子喂了奶後,讓他獨自在地毯上翻滾。


    小小裴嘴裏“咿咿呀呀”的不斷,也不知道是在哼歌還是在發表自己的不滿,他在地毯裏翻滾了一圈後,嘿咻嘿咻用小胳膊把自己撐起來,整個人坐在了毛毯上,這時候他頭上的帽子已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小臉紅嘟嘟的看著裴疏。


    裴疏給他乖兒子重新把小紅帽戴上,給他擦了擦口水,將人抱在懷裏,越看自家兒子越喜歡,低頭在這個小家夥的臉上愛憐的親了親,捏了捏他的小肥臉,心想大冷天的還是在家帶自己的兒子比較舒適。


    裴疏拿著一個撥浪鼓和布老虎坐在地毯上逗他玩,有他在的時候,小小裴也不喜歡往別的地方爬了,而是一個勁兒的往裴疏身上拱,雄心壯誌的想要爬到他爹的背上去。


    一邊爬還一邊開心的揪裴疏的墨色長發,裴疏這一頭齊腰長發,就成了他的天然攀登繩。


    以前這貨就喜歡抓住裴疏的頭發不放,現在就更是了不得,兩三個月那會兒力氣小,現在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勢要將他親爹的頭發薅禿了。


    “乖放手……”裴疏這時候,終於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孽子的威力。


    小小裴揪著他的頭發,特別開心,還故意笑給他爹看,咧開嘴露出四顆小白牙,“嘿嘿……”


    “你還笑?你還笑?放開你爹的頭發。”


    裴疏作勢在他的小肥臉的警告的拍了拍,讓這個小家夥鬆手,然而可能是父子之間的默契不足,小小裴完全沒有收到他的警告,繼續肆無忌憚的揪著親爹的頭發,開開心心的扯著,手腳並用往裴疏懷裏爬。


    裴疏把這個胖毛毛蟲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來,逮住他的小爪子,從他的手中解救自己的頭發。


    被奪了頭發之後,小小裴不滿的哼哼了幾聲,但他也不在意,因為裴疏那一頭又黑又密的頭發散在肩後,簡直到處都有,被搶走了一束又能怎麽樣?


    他小小裴還能重新再抓!


    越不讓小孩子做的事情,他就越是想要做,直到他自己玩膩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迷上了裴疏的頭發。


    在地毯上跟兒子玩“頭發保衛戰”的裴疏突然後悔不迭,早知道回家一上午遭遇這樣的下場,還不如去皇宮應付兩位小皇子。


    至少這倆孩子不敢碰他的頭發。


    “你還不放手?放手啊小胖子,爹的頭發有那麽好玩嗎?”


    “嘿嘿……”


    “你真是我兒子嗎?笑得這麽欠揍?”


    ……


    “世子爺,有客人到了。”外麵突如其來的人聲打斷了屋裏的“頭發保衛戰”。


    “客人?”裴疏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等見到那三個小家夥的時候,心中不好的猜測果然應驗了。


    “七王叔在王府中嗎?”


    “二哥,我們還能見到小堂弟嗎?”


    “三弟,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


    王府管家領著三位小殿下進了府中,為首的太子殿下一語不發左手背在身後,一派老成之相,後麵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則劈裏啪啦的說了個一大堆。


    “我就不,我就不安靜,我就要說話,二哥你管不著我,我要見弟弟,弟弟弟弟弟弟!!!”三皇子好不容易出宮一次,正是十分興奮的時候,一張嘴完全停不下來。


    他在宮裏兄弟裏是最小的一個,現在得知七王叔還有一個小兒子,那豈不就是他弟弟!?


    太子殿下略停了一下腳步,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三皇子立刻就噤聲了,跑到他二哥旁邊縮了縮脖子。


    本來今天出宮來七王叔家是他和二哥的主意,但是單憑他和二哥的力量,他們這兩個可憐巴巴的小皇子單獨出不了宮,唯有太子殿下出麵,才能將他們倆捎帶出來。


    “世子爺就在裏麵,幾位皇子進去吧。”


    一聽完管家的話,三皇子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馬不停蹄跑進了屋裏:“王叔!王叔!七王叔!哎——”


    三皇子和裴疏懷裏的小小裴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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