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小巧略微有些沉的金色長命鎖,上麵寫著“長命富貴”四個小字,光看外表樣式,上麵的紋刻做得極其精致,一定是特殊的富貴人家才有的東西。


    薛清靈拿著那把長命鎖,有些猶豫的問道:“這是……”


    “這大概也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東西。”裴疏被大師兄撿回去的時候,身上就掛著這樣的一把長命鎖。


    這長命鎖是用一種稀有的金屬打造而成的,刀割不斷,火燒不爛,做工細致精巧,可是說得上是巧奪天工,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做得出來。按道理來說,這樣的稀世東西,應該很容易找到打造它的主人,隻不過裴疏身上的這一把長命鎖,他在大唐詢問了好些工匠,也硬是找不到做出這把長命鎖來的人。


    這把長命鎖到底也還是這輩子生父生母留給他的東西,裴疏就一直將它帶在身上。


    薛清靈把父親留的玉佩送給了他,裴疏便也打算把這把長命鎖送給對方。


    薛清靈把這把精致小巧的長命鎖小心翼翼的收好,決定把鎖留著給他們以後的孩子……不過,薛清靈臉有些紅了,孩子什麽的,還早得很吧……


    互贈過信物之後,兩人又一起去了富陽城的長陌街,也就是裴疏以前擺攤看診的地方。


    賣燒餅的何老伯依舊在那賣燒餅。


    何老伯見到他們倆,還有些稀奇。


    何老伯眨了眨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那位白衣大夫身上,這麽幾個月過去了,對方是真的一點變化都沒有,當然,最大的變化,恐怕是眼前這兩人牽著的那一雙手。


    之前這個小雙兒還曾經向他打聽過裴大夫,卻沒有想到,這才幾個月過去——


    “你們?”


    薛清靈握緊了旁邊人的手,在何老伯麵前搖了搖,開心道:“我們已經成親了。”


    何老伯驚訝道:“是麽?恭喜恭喜……”


    何老伯得知他們兩人成親了之後,深深的感歎世上的緣分奇妙,還主動想送十個燒餅給他們倆,當然,裴疏和薛清靈沒有要,他們隻是一人分別買了一個燒餅,從何老伯的燒餅攤前離開了。


    這時已經夕陽西下了,他們倆一起牽著手,漫步在灑滿金輝的街道上,風吹起他們的墨色長發緊緊糾纏在一起,空氣裏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木樨香。


    薛清靈鬆開手,撕碎了手上的大燒餅來喂旁邊的人。


    他看著比他臉還大的一個燒餅,實在是震驚無比,如果是他自己吃,他估計能吃一天。


    薛清靈:“……”


    薛清靈神情木木的撕下了一塊燒餅,主動喂到旁邊人的嘴邊,“你吃吧,多吃點,不夠還有……”


    裴疏眉頭一皺:“你能不能別跟喂小蒼似的喂我。”


    “啊?好吧。”薛清靈放慢了速度,重新撕了一塊喂到對方的嘴邊。


    薛清靈在這喂食的過程中,發現了不少的樂趣,這時候,他突然有些後悔沒有從何老伯那買十個大燒餅來喂小裴大夫。


    裴疏一口咬進去,嚼了嚼,“能不能別喂了,我要被你給噎死了。”


    薛清靈笑了幾聲,安撫道:“小裴大夫,你之前不是能一口氣吃十個燒餅嗎?現在才兩個,安啦安啦,肯定噎不到你的……”


    裴疏假裝咳嗽了幾聲,而後把頭一歪,倒在薛清靈的肩膀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被噎死了。


    薛清靈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重量,臉上兩個小梨渦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他放下手中的燒餅,托起旁邊人的手腕,把手搭在對方的脈搏上,一臉認真的感受對方的脈象。


    薛大夫開始診脈了……


    小薛大夫歎了一口氣,“這脈象時而又急又促如驚雷,時而細雨綿綿似春雨……實在是有些難辦啊……”


    薛大夫又接連歎了幾口氣,“不過沒關係,隻需要十斤黃連熬成湯給你灌下去,就能立馬醒過來——”


    裴疏:“……”


    他睜開眼睛從薛清靈的肩膀上彈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指責道:“庸醫害人。”


    薛庸醫輕輕的哼了一聲,無比自傲道:“這可是我跟我師父學的,有本事你找他說理去。”


    裴疏抬手在對方額頭上敲了一下,糾正道:“你哪裏有師父,你隻有一個夫君。”


    薛清靈嘿嘿笑了兩聲,湊過去抱住裴疏的手臂,十分貼心的安撫道:“來,夫君,咱們繼續吃燒餅!”


    裴疏歎了一口氣,閉著眼睛無奈道:“我這成親了之後待遇直線下降,以前有富陽城最美的桃花雪喝,還有那望遠樓的八寶船鴨、荷香豆腐、櫻香雞塊、竹筍魚羹、芙蓉雞絲……現在我剩下了什麽?我隻有燒餅吃……”


    “乖啦,吃完了燒餅之後,帶你去吃八寶船鴨、荷香豆腐、芙蓉雞塊……”


    吃完了兩個燒餅之後,小裴夫人果然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帶著他家夫君又去望遠樓大吃了一頓,不過這一頓,可就不再是曾經的賠罪宴了。


    夜裏兩人住在薛家別院,又是度過了一個如膠似漆的夜晚。


    到達富陽城的第二天,薛家小公子憑著一股強烈的毅力早早的醒了過來,準備好東西,興致勃勃的慫恿著裴疏一起出門。


    他們今天早上要去長遙村和癩子莊。


    坐在馬車上的裴疏覷了覷那隻一臉興奮的小胖鼠,把對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


    上次長遙村的人把他們倆誤會成一對夫夫,這一次……可就不是誤會了。


    他們先到了癩子莊。


    如今的癩子莊又是大變了模樣,裏麵還依舊住著不少曾經得過癘風病而無家可歸的人,他們的身體或還留有殘疾,卻已經能夠生活自理,把整個癩子莊打理的井井有條,莊子的菜地裏,已經種滿了蔬菜,旁邊還搭個架子,在這樣的八月時分,掛滿了果實,屋旁的一棵桂花樹,已經長出來了幾點米黃色的碎花。


    三娃兒正在癩子莊裏玩鬧,以前他還哭著鬧著要從癩子莊跑回家,現在病好了後,卻會時不時的回癩子莊裏玩鬧一番,什麽爬樹掏鳥窩的事情他都幹,在看見裴疏他們倆的時候,三娃驚喜的叫了好幾聲。


    莊子裏的人都出來迎接他們,裴疏幫他們診過脈後,又根據各自的情況讓他們好好養護身體,薛清靈則開開心心的給他們發喜糖。


    沒錯,這一次出行,薛家小公子帶了不少喜糖出來。


    薛清靈給三娃塞了一大把喜糖。


    說起來,三娃也算是他們的大媒人。


    三娃眼睛亮晶晶的,“……這麽多糖??”


    “嗯,這是我和裴大夫的喜糖,來,嚐一個吧。”薛清靈笑得牙不見眼的。


    “好甜啊!”


    裴疏見狀叮囑道:“小孩子別一口氣吃太多糖。”


    小裴大夫不忍他家夫郎禍害小孩子。


    之前莊子裏護著三娃兒的斜眼女人劉春芳已經搬出了癩子莊,她嫁給了孫明。這兩人的緣分也是十分有意思,孫明之前來癩子莊求診的時候,被劉春芳送了一碗水,兩人因此結了緣分。劉春芳想要自力更生,她嚐試著做了不少繡品,卻又不太願意出癩子莊,就央求孫明幫她帶去城裏賣,順便換點必需品回來,劉春芳也幫他縫衣送帽,這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看對了眼……


    他們倆都是苦命的人。


    孫明孤身一人,從小到大就被人說命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沒人願意嫁給他;而劉春芳先前得了癘風,受盡了周圍人的冷眼,已經死裏逃生了一次,根本就不怕什麽對方的克妻一說,於是兩人就在村裏,簡簡單單的辦了結酒成了一對夫妻。


    裴疏和薛清靈出了癩子莊後,又去孫家見了這對夫妻。


    孫明看到裴疏的時候,讓他驀地回憶起了上次的臉疼,嘶的抽了一口氣。


    劉春芳見到他們倆十分的高興,尤其是在收到喜糖的時候,眼睛裏的喜悅甚了,連連說了好幾句:“早就說了這裴大夫啊,終究得是你夫君。”


    薛小公子抱著喜糖猛點了無數下頭。


    十分讚同。


    裴疏也給劉春芳診了脈,得知這對夫妻想要孩子後,給他們開了一些溫養的藥物,“你的身體好好養一陣子,會有孩子的,我再給你針灸一次。”


    孫明夫妻聞言後眼睛裏都冒出來無限喜悅的神情,頓時千恩萬謝。


    劉春芳的身體曾經找別的大夫診治過,那大夫說她的身體受損很難有孩子,兩人原本也就抱著沒有孩子彼此相守一生成婚的,這下又從裴大夫口中說能把身體調養後,著實欣喜的不能自已。


    “裴大夫你可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從孫家出來之後,裴疏又和薛清靈一起去了長遙村,這一次終於沒有被當成瘟神對待,裴疏被村長請進了家裏,村長家的啞巴兒子已經不啞巴了,雖然聲帶受損,發出的聲音尖銳難聽了一點,但已經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說出話來。


    “裴大夫,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裴疏和薛清靈在長遙村待了小半天,期間幫村裏人治過病後,趕在正午前回到了富陽城,吃過午飯,裴疏和薛清靈一起清點完東西,他們一行人來到渡口,乘船前往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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