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潮十分卑微的賣萌打滾求暖床後,聞寄語終於大發善心,拎著花潮回了宅子,花潮身上的骨頭暫時得以保全。


    聞寄語住的宅子在汴河上遊,是卞城最貴的地方之一,擱現代話來說就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


    他那宅子占地麵積十分的大,修建的比皇宮還氣派,在這麽個豪華奢靡的地方,花潮居然被聞寄語扔去住柴房。


    花潮二話不說跑去柴房,以極快的速度挑了幾塊木頭搭了個現代木床放在牆角,又把鞋上的一顆明珠賣掉,火速買了一床棉被一個蚊帳和幾件粗布衣裳。


    他為了混口飯吃還兼職去廚房燒火,掌勺的是一位氣質不俗的大叔,名叫齊山,每次看見他都欲言又止眼神複雜。


    花潮在灶間給他添柴,齊山一邊炒菜一邊歎氣。


    花潮奇怪的問道:“齊大叔你有什麽煩心事麽,要不要說來給我聽聽?”


    齊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隻是想起了一個從雲端上跌落凡塵的故人,每次想想都十分傷感罷了。”


    花潮無奈攤手,說道:“那我可沒有辦法開解你了,我從小倒黴到現在,幹什麽都一事無成,一天24小時都在泥堆裏打滾,實在沒體會過在雲端上的感受。”


    說完後他還想向齊山討點羊肉湯泡饅頭吃,一抬頭卻發現齊山淚流滿臉。


    “誒齊大叔您怎麽哭了?”,花潮趕緊從衣襟裏掏出一塊帕子遞了過去。


    齊山擦了一把淚,從灶旁的木櫃裏拿出了一盤晶瑩剔透的點心遞給花潮,抹著眼淚說道:“也沒什麽,就是心疼,我可憐的孩子,拿去吃吧。”


    花潮接過糕餅,愣愣的道了一聲謝,添了最後一把柴後回到柴房,拿起一塊白中透粉的點心放進了嘴裏。


    點心不怎麽甜,但每塊都透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吃下去口舌生津,感覺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他這幾天靠著一張臉騙了無數吃喝,但這麽好吃的東西還是第一次吃到,而且最近也不像從前那麽倒黴,日子暫時過得滋潤無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1008開始徹底休眠,隻剩下他一個人去麵對這個詭譎的世界。


    任務麵板上的進度條依然是百分之百,可是距離回到現實世界的日子還是遙遙無期。


    但是回到現實世界還能幹嘛呢?


    花潮薅著頭發,坐在柴房的門檻上看著數據世界裏又圓又大的月亮。


    他本人無父無母一窮二白,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十歲那年被一對十分有錢的夫婦領養,奈何養父母的哥哥十分看不上他。


    他在夾縫中苟活,四平八穩的考進了電影學院,畢業後天天求爺爺告奶奶的四處跑劇組時他那便宜哥哥已經成了大明星。


    好不容易混了個男三號,還沒等拍就被大卡車撞飛,真特麽的天妒藍顏。


    “唉,人生艱難啊……”


    花潮對著月亮長歎一聲,憂鬱的回到柴房裏睡覺去了。


    夜色漸深,花潮裹著被子呼呼大睡,一根根柴禾被整齊的堆在屋子裏,土磚地麵也被掃的幹幹淨淨。


    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一道白影憑空出現在柴房裏,身影虛淡,身上披著月光,一雙在月色下格外幽暗深邃的眼睛看向紗帳裏的少年。


    紗帳曳地,粗劣的白紗並不像仙域的蛟綃紗那樣輕若無物,隔著厚重朦朧的紗帳看熟睡的少年猶如霧裏看花,依稀可見美若幽曇的麵容和一點嫣紅唇珠。


    聞寄語轉頭看了看床邊做工簡陋的小方桌,桌上有一盤吃了一半的點心,正是仙域歸雲山特有的百花糕。


    百花糕,也曾是仙域歸雲仙尊最受寵愛的小徒弟最愛吃的糕點。


    聞寄語的心被這半盤點心刺了一下,隱隱泛起一種連綿不覺的痛楚。


    他默默無言的看著杆子上搭著的一雙襪子,襪子是粗棉質地,剛洗過不久正濕噠噠的滴著水,襪尖還破了兩個洞,後跟也磨破了一小塊。


    再一看地上的鞋更顯得可憐,一雙黑色粗布鞋縫了補補了縫,補丁一塊蓋一塊。


    紗帳裏的花潮睡得舒舒服服,瞧上去倒是紅光滿麵的模樣,可能是這些年顛沛流離慣了,難得睡上這樣一個好覺。


    聞寄語蹙著眉,慢慢走近紗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挑開紗帳裏,沒了劣質粗紗的遮擋,朦朧的美人麵霎時清晰起來,明珠生暈般的臉猶如半開的曇花,又因熟睡泛著一層蜜桃的粉。


    光輝在他臉上流轉,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他還是仙域中那個身繞花枝雲中安睡的天驕少年。


    花潮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從被子裏踢出一隻腳,足尖帶粉,猶如花苞。


    腳腕上係著的兩股紅繩密不可分的糾纏在一起,煞氣森森的鬼藤絞緊雪白的小腿,一截帶著倒刺藤尖已經快觸到泛著粉色的膝蓋。


    仙者姻緣天定,天地為媒山河為證,若是遇到命中注定的道侶,天地便生出姻緣紅線牽係情緣,如能情意相通修成正果那是最好不過。


    可如果有一方造下惡業,毀了天定姻緣,那情緣自然變成了惡緣,受到天地詛咒。


    輕則一生碌碌無為,重則世世為奴為娼淪落最下賤之人,最肮髒玩物。


    從紅線生出的鬼藤上看,這詛咒的慘烈程度恐怕萬古千年頭一份。


    實在是太慘烈了。


    聞寄語微微蹙眉,衣袖緩擺,兩指輕彈,霎時有滾滾的煞氣黑雲一般撲向鬼藤,那張牙舞爪的鬼藤頓時一縮,見了鬼似的從花潮的膝蓋溜走,老老實實的盤踞在紅線四周,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花潮對這一切渾然不覺,睡得粉撲撲的小臉貼著枕頭,甚至還打起了輕微的小呼嚕。


    聞寄語蒼白的手掌慢慢移向花潮的臉,嫩生生的臉,吹彈可破的皮膚,因睡得正香眼角猶帶潮紅。


    在指尖即將觸上花潮的臉旁時,聞寄語的指尖卻微微一頓,不知他想到了什麽,眼眸微微黯然,指尖也慢慢縮了回去。


    他輕輕將紗帳合攏,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銀霜般的月色裏,就像從來不曾出現過。


    東方天際漸漸飄滿紅霞,赤紅的太陽露出了半個腦瓜尖,花草樹木身上的露珠閃爍微光,門外的鳥叫聲一聲疊著一聲,嘰嘰喳喳啾啾個不停。


    早晨五點鍾,花潮準時從床上爬起來,神清氣爽的穿上漏洞襪子和補丁布鞋,用粗鹽刷了刷牙,草草的洗了個臉,戴著一頂灰色小帽哼著小曲走進了廚房。


    廚房已經忙的熱火朝天,齊山揮著大勺炒菜,花潮麻利的給他鼓風添柴,砂鍋裏熬的粥泛著香味,幾個樣貌美麗的廚娘正挑揀著玫瑰花瓣,商量著做玫瑰酥還是胭脂餅。


    齊山炒完菜後就著熱油給花潮煮了一碗白菜蛋花湯,花潮捧著碗蹲在灶坑邊喝的津津有味,舒服的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齊山則痛心疾首的看著他,長籲短歎:“唉,這小可憐……”


    花可憐可不覺得自己可憐,他吃飽喝足回到柴房往床上一躺,再吃一塊昨天剩下的糕點,別提有多愜意了。


    他美滋滋的睡了個午覺,醒來後想出去給自己買兩雙襪子。


    聞寄語宅子裏的人都對他客氣的很,既不親近也不疏遠,也不會指派他做什麽雜活,出入也沒人管,相當的自由。


    他拿了塊碎銀,喬裝打扮一番後出了聞府,卞城的街道很繁華,花潮溜溜達達的進了一個布莊,正在欣賞一匹粉色的綢緞時,忽然聽身旁一個藍色少婦低聲道:“哎,你知道春風樓麽?”


    她身旁那個綠色少婦呸了一聲,有些嗔怪:“瞧你,說那些醃臢地方幹什麽,莫非是你夫君最近喜好南風,日日去那裏尋花問柳?。”


    “哎呀不是,這不是前段時間出了事麽,據說那春風樓得了一個絕世美少年,掛牌第一天就有貴人花一千兩黃金買他的初夜。”


    她們嘴裏的絕世美少年不就是他自己麽~


    花潮默默往她們身邊湊了湊,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這事我也知道,他後來砸暈了那位貴人還放了一把火,差點把春風樓燒沒,聽說官府緝捕了好久也沒捉到人,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花潮縮了縮脖子打算挪腳開溜,又聽那個藍衣少婦環顧四周後小聲的說道:“據說那位貴人是天家的人,保不準是哪位天潢貴胄。”


    “而且最近卞城來了個大人物,聽說就是那天被砸暈的貴人,專門找當日那小倌算賬來了。”


    花潮嘴角一抽,再也無心看他的小花布,隨手拿起兩個襪子趕緊結賬走人,一路往聞府狂奔。


    他拎著兩個襪子回府,熱火朝天的收拾行囊,又溜進廚房順了點幹糧用油紙包了塞進包袱裏。


    一切準備就緒,他飛快打開門,一身白衣如雪的聞寄語正搖著折扇站在門外,眼角眉梢帶著淡淡譏笑,挑眉看著他。


    花潮目瞪口呆。


    “想逃走?”


    “沒……”


    “幹脆把你的腿骨抽出來做兩把笛子好了。”


    “哈哈哈還是不要了吧公子想要聽笛子小人可以吹給您聽啊!”


    聞寄語淡淡一笑,單手扯住他腰後的腰帶猛地將花潮拎起。


    花潮掙紮起來,嗷嗷叫著:“嗚嗚嗚聞公子我的腿又直又長你一定不會將它們做成骨笛的對不對!”


    聞寄語冷笑,他的步伐奇快無比,兩側景物飛快閃過,不多時就來到了一處水霧彌漫的溫泉旁,猛地把花潮扔了進去。


    花潮嗆了兩口水,從溫泉裏露出濕漉漉的腦袋看著聞寄語,幽幽說道:


    “聞公子,我好歹也是一夜值一千兩黃金的絕世美少年,我說您下手的時候能溫柔點麽?”


    聞寄語搖搖折扇,神色淡淡的說道:“這池子底下鋪的明珠萬兩黃金一顆,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比你值錢。”


    花潮把頭往池子裏縮了一點,弱弱的說道:“那我能摳下一顆玩玩嗎?”


    聞寄語淡笑:“我看你這雙手不錯,不如我也砍下一隻欣賞欣賞?”


    花潮飛快的把整個頭縮進池子裏,隻露出一點濕漉漉的腦瓜尖,咕嘟咕嘟的吐出一串泡泡。


    站在岸上的聞寄語微微一笑,臉上冰雪微融。


    低聲道:“真是越發不成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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