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生病了,秦長儀的腦子轉不過彎來,她怔怔地望著盛明昭,眼睛一眨不眨。


    “唔,有點兒燙。”盛明昭收回了貼著秦長儀額頭的手,她並不會照顧人。她問道,“去醫院還是叫醫生過來?”


    秦長儀抿著唇沒回聲。


    盛明昭曲起手指在她額上輕輕一彈,故意道:“可別是兩者都不願意吧?”


    秦長儀伸手貼住了自己的額頭,低語道:“叫醫生。”乍暖還寒,又疲勞過度,一不小心就感冒了。盛明昭如她願給家庭醫生打了個電話,去燒了一壺水就坐在床上玩手機。


    秦長儀也摸到了自己的手機,看到了數個未接電話。她望著盛明昭片刻,低聲問道:“是秦長洲喊你來看的?”


    盛明昭笑了笑沒答話。


    秦長儀蹙了蹙眉。


    盛明昭望著麵色蒼白,眼中藏著一抹脆弱的秦長儀,有些新奇,又有些怪異。她的手拂過了秦長儀的眉心,她低低一笑,開口道:“別蹙眉。”頓了頓,她又道,“餓了嗎?”這蒙頭大睡,一躺就是一早上,大概是餓了。可能昨晚就有端倪了?要不然也不會放著藥了?


    秦長儀的麵頰上浮現了一抹紅暈,她抿了抿唇道:“有麵條。”


    盛明昭詫異地望了秦長儀一眼,笑道:“你不會指望著我下廚吧?”趁著秦長儀病弱,幾乎沒什麽反抗力,她的手從秦長儀的麵上拂過,順手掐了幾把柔嫩的肌膚,感慨道,“遠觀未必是好。”


    “你——”秦長儀麵色更紅,她掙紮著坐起身。但是還沒起來,就被盛明昭壓回去了。盛明昭道:“給你點了粥。”


    發燒、熱水和熱粥。


    這些詞慣來是連在一起的。


    家庭醫生到的時候,秦家的電話也跟進了。


    秦長儀靠著靠枕坐起身,長發散亂,眉眼間是肉眼可見的疲憊和憔悴。


    “沒事,小感冒,休息一陣就好了。”


    “你們不用過來了。”


    ……


    她的話音帶著一股鼻音,平常冷冷清清的,可這會兒硬是聽出了幾分委屈。


    醫生給秦長儀量了體溫,檢查了一遍身體,最後道:“打針,吃藥,休息。”


    盛明昭已經從床上轉移到了書桌邊,她隻是抽出了一張白紙,隨意地畫著,沒有絲毫回避的想法。秦長儀有些窘迫,想讓盛明昭暫時離開房間,可是又說不出口。


    直到門鈴聲響起,盛明昭伸了個懶腰起身去拿粥,她才望著醫生催促道:“快些。”


    醫生:“……”


    寡淡無味的白粥冒著騰騰的熱氣。


    醫生從房間裏出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盛明昭望著房間的方向,將近十分鍾才看到穿好了穿戴整齊的秦長儀從屋中走出來。


    秦長儀的視線最先落在盛明昭亂放的外套上,片刻後才挪到她的臉上。


    盛明昭毫不怯懦地與她對視,等她過來才道:“喝粥吧。”見秦長儀不動彈,她又撐著下巴,漫不經心道,“不會要我喂你吧?”


    秦長儀淡淡道:“不用。”


    盛明昭“嘖”了一聲,就不再理會她。


    屋中安靜融和。


    秦長儀忽然抬眸道:“你吃了麽?”


    盛明昭點了點頭,笑道:“小紅樓的燒烤。”看著寡淡的白粥,她止住了後續的話,倒也不必勾起秦長儀的饞意,當然她有沒有還不一定呢。


    秦長儀喝粥的速度優雅而快速,就是那時不時響起的咳嗽聲讓盛明昭的眉頭壓低了。飯後,見秦長儀還想開電腦,她忙上前製止了,沉聲道:“休息。”


    秦長儀蹙著望著盛明昭,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半晌後她才軟軟地嗯了一聲。


    隻是睡了大半天,秦長儀哪裏還有睡意?她不時地往盛明昭坐的地方瞥上一眼,思量她幾時離開。


    盛明昭一動不動,隻有秦長儀不工作,她便不去管她。隨她看書還是睡覺。屋中明明有兩個人,卻沒有丁點兒說話的聲音傳出。


    秦長儀抬眸。


    盛明昭的心思沉浸在紙上,並沒有注意到秦長儀專注的目光。


    有些看不清楚盛大小姐的心思。


    秦長儀垂下眼睫暗想道。


    兩家世交,她們可以說是一塊兒長大的。在大人眼中,粉雕玉琢的盛明昭顯然更可愛,而她則是少年老成,與人保持著距離。


    她沒有很親密的朋友。


    她也不向往熱鬧。


    她能夠察覺到盛明昭的視線,可是想不明白為什麽。


    她無數次聽別人說盛明昭喜歡她的臉——可是對著鏡子時,她也不明白有什麽可圖的。


    手機的屏幕一閃一閃。


    盛明昭的心思總算被這閃爍的光芒給吸引過去了,她放下筆,單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則是點開了對話框。


    “昭昭,你沒跟李靜一一起啊?”


    “話說我好像看到李靜一哭了,你們吵架了?”


    吵架?盛明昭覺得不算,她漫不經心地回複道:“沒有。”片刻後又補充道,“我在秦長儀那。”


    宋黎:“你不是去小紅樓吃飯了嗎?你放李靜一鴿子?”


    盛明昭:“吃完才走。”


    宋黎:“秦大小姐怎麽了?”


    盛明昭:“生病了。”


    宋黎:“你去照顧?那不是病上加病?”


    盛明昭:“……滾.jpg”


    盛明昭放下了手機,挑眉望向秦長儀。


    大約是打了針、吃了藥,她的氣色比之前好上了一些。她怎麽會把人照顧得病上加病呢?盛明昭暗想道。


    “有人找你?”秦長儀看到了盛明昭拿放手機的動作。


    盛明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秦長儀望著盛明昭道:“我沒事了,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吧。”


    她的語氣很平靜,沒有起伏,又恢複了往常帶著幾分疏離的模樣。


    盛明昭眯了眯眼,她一挑眉,笑道:“想讓我走了?”


    秦長儀沉默不語。


    “秦長儀,你沒有心啊。”盛明昭快步走到了秦長儀的跟前,伸手指了指她的心口。


    秦長儀有些茫然,片刻後搖頭道:“我沒有趕你的意思。”頓了頓又道,“隻是有些不習慣。”


    盛明昭往床上一坐,抱著雙臂湊近了秦長儀,粲然一笑道:“那我就坐在這裏讓你習慣習慣。”


    秦長儀:“……”


    秦長儀對盛明昭毫無辦法。


    盛明昭能夠自己找事情做,完全不需要秦長儀去管顧。


    臨到飯點,她又給秦長儀測體溫,見她不燒了,才稍稍地放下心來。


    她是鐵了心留在秦長儀這邊了,書桌上的書一本都沒有挪位置,隻是桌麵上多了幾張肖像草稿。盛明昭自己也是不滿意的,在秦長儀視線投過來的時候,立馬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晚上自然是靠外賣解決的。


    一麵是無味的白粥,一麵是色香味俱全的大魚大肉,饒是不重口腹之欲,秦長儀在看見的一刹那心態也有些失衡。


    “你要是覺得粥太淡,可以加點糖。”盛明昭微笑著望著秦長儀。


    秦長儀壓下了眸中湧動的失望,悶悶地“恩”了一聲。


    “你是想讓我陪你喝白粥?”盛明昭挑眉又問。


    秦長儀沒有回答。


    盛明昭又笑了笑道:“現在不行。”


    “那怎麽樣才行呢?”秦長儀下意識地追問。病中的人理智被削弱,等說完後才回過神來,但是話已經收不回來了。秦長儀想要補一句“我不想知道了”,可話就像卡在了喉嚨裏,怎麽都無法抒發。她舀起了一勺熱粥,任由燙意舔舐舌尖,滾入喉嚨。


    “當你跟我是一體時,我才會跟你一起喝白粥。”盛明昭道。


    “恩?”秦長儀挑了挑眉。


    盛明昭好心情道:“意思是如果你願意跟我結婚,我就願意跟你一起吃肉,一起喝粥。”


    這個答案,秦長儀有些猝不及防,她愕然地望著盛明昭,沒有戴上那掩飾情緒的假麵。半晌後她平靜了下來,她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很好看。”盛明昭暢快道,她撥了撥盤中的香菜,連頭也沒抬。


    “這很輕率。”秦長儀輕聲道。


    “不。”盛明昭搖了搖頭,她終於抬眸凝視秦長儀,對上了她冷冷清清的視線,她道,“你很合適。”


    秦長儀有些茫然無措,她不知道如何回應盛明昭的話。


    她將這番談話劃定為玩笑。


    睡覺的時候,盛明昭回自己家去了。


    直到秦長儀病好了,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秦長儀更是篤定這是盛大小姐的一個玩笑。


    春筍方解籜,弱柳向低風。


    盛明昭好心情地坐在湖邊的長凳上,身側沒有了李靜一。


    秦長儀混在人潮中從橋上過,有意無意地朝著盛明昭那處瞥了一眼。


    “昭昭,可遠觀?”宋黎托著下巴,打趣道。


    盛明昭笑容優雅得體,她捋下了肩頭的一片柳葉,她道:“我改主意了。”


    家世、學識、樣貌……勉強算上性格,沒有人比秦長儀更合適了。


    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可從來沒有過心動的感覺。她其實不喜歡跟人靠得太近,要說沒有負擔的接觸,那可能就是秦長儀了吧?


    “我想跟她結婚。”盛明昭又道。


    宋黎驚住了,她怔怔地望著盛明昭,嘟囔道:“顏控的代價太大了吧?要是哪天膩味了呢?”


    盛明昭斜了一眼宋黎,心平氣和道:“所以我還有三年的時間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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