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司明的別墅熱鬧得很,到處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這附近街道辦事處舉辦的第三屆廣場舞大賽下周就要開賽了,高宗不知道從哪兒抱回來個老式收音機,在《最炫民族風》的bgm裏跳得那叫一個步伐矯健、身姿綽約。


    任誰都看不出這個時髦的老頭是個死了快一千年的老皇帝。


    衛瑄則坐在院子裏看莫宇掃地。


    他一會兒手撐著下巴:“唉。”


    一會兒換個坐姿,翹個二郎腿,看著莫宇,重重地又歎了一聲:“唉!!”


    莫宇冷冷地看他:“你屁股上長了牙?”


    “不是,”衛瑄就等著他搭話,立刻組織了一下語言,問道:“你覺不覺得老大很不正常?”


    莫宇冷哼一聲說:“他什麽時候正常過?”


    他看肖司明不爽很久了。


    三界之間的千年之約將至,肖司明不抓緊時間尋找殿下的下落,反而沉迷於和一個凡人談戀愛!


    氣死了!


    “我發現你對老大很有意見啊,”衛瑄咂了咂嘴,又道:“話不是這麽說的,我的意思是——他現在是不是太神秘了點?你看他出門,不帶你就算了,連我都不帶。”


    莫宇:“……你是不是欠揍?”


    衛瑄一邊吐槽你這個人真無情,一邊感歎生活的不易。


    天知道他心裏的壓力有多大。


    自從他知道了老大的小心思後,就感覺肩膀上仿佛壓著一座大山。


    肖司明一直像團迷霧一樣,讓人摸不清他的真實想法。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老大的秘密,衛瑄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深深地擔憂。


    肖司明該不會哪天把他殺人滅口吧?


    他憂傷地看了一眼對此事完全不知情的莫宇,心情十分地沉痛:啊,就讓我一個人背負這個沉重的秘密吧!


    莫宇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飆戲。


    直到過足戲癮,衛瑄才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說道:“今天是不是陽間元旦小長假的最後一天啊?阮陽啥時候回來?”


    他覺得老大這個事兒吧,他可以盡己所能地給阮陽間接提一提。


    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就是不知道阮陽能不能接受年齡已經夠當他老祖宗的老大。


    說到底,他還是不太能相信,肖司明會喜歡上某個人。


    話音剛落,肖司明的車就出現在了別墅門口。


    第一個下來的,是一臉春風得意的肖司明。


    衛瑄隨口對莫宇說道:“你看老大心情好像還挺好的誒——”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從車上蹦蹦跳跳下來的阮陽。


    衛瑄的聲音戛然而止。


    阮陽衝他粲然一笑,露出倆小酒窩:“衛哥!”


    衛瑄張了張嘴,看看他,又看看肖司明。


    原來一大早就起來梳妝打扮是去接阮陽回來的嗎?我看你那嚴陣以待的態度還以為是去接見什麽領導的呢。


    可以啊老大,你這吃嫩草的速度,可真夠積極的,完全能夠評得上老牛界的先進標兵了,佩服佩服。


    *


    嫩草阮陽對此毫不知情。


    他掏出了背包裏從家那邊的地攤買來的菜種,問莫宇借了把小鏟子,準備在院子裏那塊草地上開墾一小塊田地。


    學習廚藝的成本太高了,他決定從根源上節省一點錢,把錢省下來好在市中心買個房。


    他哼哧哼哧地鏟土,衛瑄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過來,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你種的都是啥啊?”


    阮陽:“大白菜呀,還有一些小青菜。”


    衛瑄:“你第一次種?”


    阮陽聞言表情挺驚訝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


    衛瑄:“……”除了沒經驗的小白還有誰會在入冬之後播種啊!能活才怪!


    然而看著阮陽那張傻白甜的臉,衛瑄也不忍心打擊他的積極性。


    他抿了抿嘴,伸手過來:“給我吧,我幫你。”


    阮陽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好奇問道:“衛哥,你以前種過菜?”


    衛瑄應了一聲:“嗯,之前和人一起生活過。”


    也就一千多年前吧,陽間鬧饑荒,他喜歡一位漁女,卻因為人鬼殊途,隻能遠遠地看著,趁對方出海打魚再出來幫她打理外加看管一下菜園,活脫脫一個男版田螺姑娘。


    不過後來陽間又開始了戰亂,國與國之間打仗,征調徭役,漁女的父親就這麽死在了戰場上。


    兩人合作起來,幾分鍾就把菜種撒了下去,阮陽這才想起屋裏還有客人。


    “弟啊,”衛瑄出聲叫住他,神情複雜,似乎很難開口似的,半晌才語氣艱澀地問道:“要是有人喜歡你,但是年紀比你大個幾千歲的,你能接受嗎?”


    阮陽:“……??”


    可能是因為肖司明長得太過年輕,阮陽對他的實際年紀並不了解,再加上衛瑄的語氣太容易讓人誤解,所以聽到這番話,他第一個想到的對象就是衛瑄自己。


    不會吧……他驚得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眼睛圓溜溜地盯著衛瑄,慌亂之下磕磕巴巴地回應:“不、不了吧,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他就趕緊頭也不回地跑進屋裏了。


    兩隻手上都是泥巴,洗手的時候他還在恍恍惚惚地想:怎麽辦啊?衛哥看上去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等洗完手他從兜裏掏出手機,糾結片刻後搜羅了幾篇開導人的文章轉發給衛瑄。


    標題寫著:“失戀了你該如何放下?”


    “永遠別說你的最愛是誰,想開點,人生很長,誰也無法預知明天,也許你的真愛就在下一個路口等著你。”


    ……


    發送完畢,阮陽小小地鬆了口氣。


    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勉強不來的,希望衛哥看開一點,早點找到真愛。


    衛瑄確實有點惆悵。


    他是替肖司明感到惆悵。


    怎麽辦啊阮小陽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難道老大的第一次動心就要這樣黯然退場?


    正憂慮著,他就收到了阮陽發來的消息。


    等到看清標題內容,衛瑄更是神色一凜。


    看吧!阮陽的態度如此堅決!這兩人明顯就是沒可能的樣子。


    可是發給他又有什麽用呢,真正該看看這些文章的是肖司明。


    於是衛瑄一邊心疼老大,一邊順手把這些開導失戀情侶的雞湯文章轉發給了肖司明。


    看開點吧老大,祝你早日找到真愛。


    正在屋裏談生意的肖司明:“???”


    *


    “肖先生,您怎麽了?”白家鳴停下了講述,有些奇怪地問道。


    肖司明當初選房子的時候特地選了棟向陽的,客廳采光很好。


    經紀人不在,沒人替他擋住光線,白家鳴身上的薔薇紋身在這樣的光線下簡直無所遁形,瘋狂生長著,十分誇張地占據了他的大半張臉。


    肖司明餘光看見阮陽朝這邊走過來,將不停顯示有新消息的手機放到一旁,說道:“沒事。”


    白家鳴鬆了口氣,密切關注著肖司明的表情變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我身上的詛咒有沒有辦法可以立即解開?”


    肖司明搖了搖頭,在白家鳴幾乎開始感到絕望的時候,才說:“你為什麽會認為這是詛咒?”


    白家鳴一愣,表情十分地茫然:“難道不是嗎?”


    如果不是詛咒,為什麽糾纏著他不放?


    為什麽要來影響他的工作甚至他的人生?


    說這東西不是詛咒,他是萬萬不信的。


    如果不是剛見麵的時候肖司明就一語中的地指出了他不能曬到太陽的事,這會兒他肯定早就拔腿走人了。


    肖司明招手示意阮陽到自己身邊來,然後對白家鳴說道:“把你的事再跟他講述一遍。”


    白家鳴看向阮陽,第一想法就是這人比自己還要小好幾歲吧,難道他有辦法解決自己遇到的麻煩?


    他心裏雖然覺得疑惑,但因為有求於肖司明,也隻得耐著性子再講了一遍。


    白家鳴雖然是十四歲進的娛樂圈,但真正火起來也就是這幾年的事。


    七年前,他一度糊得在圈內查無此人。


    那時候他喜歡旅遊,在一次到新疆旅遊的過程中認識了一個叫小薇的姑娘。


    兩人一見如故,很快就確定好了關係,那姑娘是當地的紋身師,在白家鳴的要求下,她在白家鳴的肩膀上紋了一朵紅色的薔薇花,因為白家鳴職業特殊,紋身並不大,隻比一元硬幣大那麽一點。


    聽到這裏,阮陽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幾乎已經爬滿了紋身的臉。


    那些薔薇不僅僅是看上去生動逼真,更像是有生命一樣,注視的時間稍微久一點,就能發現本應該是死物的紋身居然在動。


    白家鳴注意到他的視線,出於職業本能對他笑了笑,隻不過嘴角微笑的幅度已經是一種肌肉記憶,雖然好看,但暮氣沉沉,顯得他像一尊提線玩偶。


    紅色薔薇代表著熱戀,當時兩人確實在熱戀期,半個多月後,白家鳴的旅程結束,小薇跟著他橫跨大半個華國,來到了白家鳴的城市定居。


    小薇就像是他的幸運女神,那之後白家鳴先是接到了一個老同學的劇本邀約,隨後憑借一個戲份不算多但相當出彩的男三小小地走紅了一波。


    他接了幾部戲,公司給他換了經紀人。


    新的經紀人於頌手段了得,性格雖然略微強勢了些,但手裏有大把的人脈。


    聽說是他主動提出要帶白家鳴,因為他從白家鳴身上看到了一個未來頂級流量的星光。


    白家鳴在於頌手上,漸漸闖出了名氣,與此同時粉絲也越來越多,粉絲們因為愛而深扒他過去的經曆,扒他沒名氣的時候為了在導演麵前刷臉去影視城跑龍套,扒他父母早逝,由外公外婆拉扯大。


    白家鳴在粉絲麵前變成了一個早早獨立、白手起家的少年形象,他和小薇的戀情不得已轉到了地下。


    最終,在一次被狗仔拍到背影合照的時候,於頌直接到白家鳴家裏,要求兩人分手。


    白家鳴起初還堅持:“我不會跟小薇分手的,她對我來說很重要。”


    於頌覺得他天真,直接把話挑明了問:“和粉絲比起來呢?”


    白家鳴一陣沉默。


    他心裏很清楚,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粉絲給的,沒了粉絲他還能剩下什麽?


    什麽也沒有了。


    於頌那天離開的時候說:“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


    說是這樣,可是當天晚上他就訂了三張去新疆的機票,這很符合他向來雷厲風行的作風。


    白家鳴將票放進了行李箱,然後給自己和小薇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


    雖然沒有人明說,但三人都知道這趟旅行,有一個人注定不會回來。


    然而出發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之後小薇會消失得那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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