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落井的不是劇組的工作人員,而是村裏一戶人家的小孩,名字叫小花,七歲,剛上一年級。


    這會兒正是村上的小學放學的時候,小花回家放下書包,見家裏飯還沒好,想起前段時間到他們村來拍電視劇的叔叔阿姨們,她在學校聽同學們說那些叔叔阿姨長得都很好看,有幾個阿姨像仙女似的。


    好奇心使然,她就趁爸媽不注意,偷偷溜了過來想要親眼見識一下。


    正逢阮陽他們抵達村口,劇組都跟導演一起接待大師去了,工作人員一個不注意,就讓這孩子通過柵欄之間的縫隙鑽進了院子裏。


    小花有些癡癡地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肖司明等人,她找不著詞匯誇人,腦子裏隻有同學們傳來傳去的那句話——她頗有同感地想,果然,不僅是阿姨,這幾個叔叔也都好看得跟凡人不太一樣,自帶仙氣似的。


    她正這麽想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母親的呼喚。


    小花回過神,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偷偷跑出來被母親發現了,心下一慌,應了一聲就準備從進來時的那個柵欄縫隙鑽出去。


    沒想到,這一回頭,腳下就是一空。


    工作人員把孩子撈上來的時候,小花不哭也不鬧,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他們趕緊求助今天剛到的大師,莫宇走上前,伸手在小花微涼的額頭上摸了摸,說道:“沒事,就是嚇著了,讓她家裏人回去給她煮碗薑湯喂下去就行。”


    聞訊趕來的小花父母抱著孩子,向他們打招呼:“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小花的母親用自己寬大的圍裙將濕淋淋的孩子包起來,對陶老板千恩萬謝:“真是太謝謝您了,我正準備晚飯呢,炒完菜才發現這孩子不見了,我還以為是給人販子拐走了……”


    陶老板為人和善,對此倒是一點也不計較,他擺了擺手道:“孩子沒事就好,你們這裏還有人販子?”


    這裏雖然略微偏僻了些,但是治安有這麽差嗎?


    “這個啊,”小花的母親頓了頓,猶豫道:“我們也不確定,村口李家的孩子一個月前就走丟了,報了警到現在還沒找著呢。”


    陶老板聯想到最近劇組發生的事,不由得有些害怕:“會不會是鬧鬼?”


    聞言,小花的母親居然出乎意料地,用有些怪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這都什麽社會了,哪裏還有鬼啊神的。”


    明明是城市裏來的大老板,穿得西裝革履的,怎麽跟村上那些老人一樣封建迷信?


    陶老板並未注意到她的眼神,等小花的父母一離開,他憂心忡忡地湊到肖司明跟前,“大師啊,我看主要就是這個井的問題,據出事的演員反映,他們都是聽到了井裏有聲音,想走過去一探究竟才掉下去的。”


    莫宇難得被肖司明帶出來接委托,表現得很積極,聞言便道:“水鬼就是這樣,通過給人造成幻象,好方便它騙人下水接替自己。”


    “之前請的師傅也是這麽說的,可是他第二天一早,井口的符咒就都被破壞了,”陶老板麵色凝重,繼續將求助的目光投在肖司明身上:“那些符咒難道都是被井裏的水鬼破壞的?連符咒都能破壞,看起來很難搞啊,現在該怎麽啊大師——”


    他慌慌張張的聲音戛然而止。


    隻見肖司明隨手拿了一塊劇組裏用的打光板,徑直走到井口邊,將打光板蓋在了井口上。


    陶老板:“??”


    他看向自己的發小曹衍忠,兩隻眼睛裏寫滿了迷茫:這是什麽意思?這樣就行了嗎?


    曹老板跟他四目相接,表示自己也有些不明覺厲。


    下一秒,在眾人的注視下,井口上的打光板突然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看上去就好像井裏有什麽東西想要竄出來!


    陶老板:“……臥槽?臥槽!這是個厲鬼啊!天還沒黑透呢就要出來作祟了嗎!怎麽這麽凶殘!!”


    他嚇得連忙抱住了一旁的曹衍忠,曹衍忠跟他的反應差不多,兩個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身上略顯富態的肥肉以相同的頻率顫抖著,像兩顆相依為命的鹵蛋。


    肖司明抬起手,在井口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井口被他這看似輕飄飄的一掌拍得生出了一道裂縫。


    原本還在顫動幾乎要被震飛出去的打光板突然之間就沒有動靜了,原地安靜如雞。


    與此同時,空氣中莫名多了幾絲憤憤不平的情緒。


    眾人:“……”


    去他媽的凶殘厲鬼吧。


    ojbk,本年度最慫厲鬼的獎項就決定頒給你了。


    圍觀人群中,有受到驚嚇的,有一臉懵逼的。


    隻有阮陽,滿臉崇拜地讚道:“肖先生真的好厲害!”


    肖司明不做聲,隻默默挺直了腰杆,非常符合那什麽世外高人的設定。


    他神色淡淡道:“現在不會有人再掉下去了。”


    經曆了最初的無語凝噎,陶老板緩過神來,也跟他的發小曹衍忠一樣,為肖司明的業務能力所傾倒。


    他滿麵紅光地張羅著要帶幾位大師去山外頭的飯店吃一頓:“大師,這下子這水鬼算被製服了吧?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出來害人了?”


    沒成想,肖司明聞言搖了搖頭。


    “隻是暫時壓製,具體情況還要等到天黑後。”他頓了頓,“而且,這應該不是水鬼作祟。”


    那口井的氣息很清澈,一絲怨氣也無。


    他聯想到了今天來時從天而降的巨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不遠處樹木繁盛的高山。


    因為晚上還有正事要做,大家隻能跟著劇組一起吃從山外頭運進來的盒飯。


    吃飯的時候,陶老板跟他們一起坐在劇組的房車裏,他是吃過苦的,屬於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因此對劇組略顯簡陋的盒飯並不挑剔。


    阮陽等人卻是被高宗精湛的廚藝養叼了嘴,簡單扒了幾口飯,就沒了食欲。


    阮陽還注意到,肖司明一口飯都沒吃,不由得對身旁的衛瑄小聲憂慮道:“老大這樣不會餓肚子嗎?”


    衛瑄瞄了一眼肖司明,見他似乎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便回道:“人類的食物是不能給他帶來飽腹感的。”


    所以其實對肖司明來說,吃不吃飯沒什麽區別。


    阮陽回過味來,心說難怪他這些天在廚房裏瞎折騰,肖先生都沒有說過什麽。


    可是他一開始就是想做給肖先生吃的呀。


    阮陽沉默片刻,又悄悄問衛瑄:“那除了鬼……老大還有什麽愛吃的?”


    衛瑄略一思考:“妖精,還有凶獸。”


    阮陽:“……”


    好在衛瑄靈光一閃:“哦,還有陰氣!”


    陰氣?阮陽一愣,是他身上這個陰氣嗎?


    他正欲詢問,就聽肖司明在邊上涼涼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麽?”


    衛瑄:“沒什麽沒什麽!”他被肖司明眼刀一射,不敢再跟阮陽說悄悄話了,慫慫地抱著餐盒往莫宇的方向挪了挪。


    過了好一陣子,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陶老板的女朋友,也就是劇組出演女二號的演員才姍姍來遲。


    老實說她看上去其實一點也不鄉土,相反的,因為之前去國外待過一段時間,她的氣質和作風可以說是奔放得出乎大家的意料——兩人一見麵就抱在了一起,還當著眾人的麵接了個吻,曖昧的水聲嘖嘖作響。


    然而,他二人並不相配的外貌導致這幅畫麵著實有些辣眼睛。


    阮陽原本在埋頭吃飯,聽到動靜下意識抬起頭,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被一旁忍無可忍的肖司明用手掌蓋住了臉。


    阮陽:……?


    他眨了眨眼睛,兩簇小扇子似的長睫毛輕輕地從肖司明掌心刮過。


    酥酥麻麻的,肖司明過電似的又收回了手掌。


    他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片刻後收緊了,像是虛虛握住了什麽東西一樣。


    那邊和女朋友親昵完的陶老板這才想起有這麽多人在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老臉一紅。


    他介紹道:“各位師傅,這是我的女朋友,葉琳。”


    因為之前看陶老板的麵相爛桃花不斷,阮陽下意識地也看了看這位葉女士的麵相。


    這一看他驚了。


    這位葉女士,奸門焦灰,剛剛步入三十歲,雖然保養得當但是眼尾已經出現了魚尾紋。


    整體麵相表明此人對待感情並不專一,心思不定,骨子裏的躁動使她不會輕易就安於現狀。


    阮陽默默扒了口飯,陶老板和葉女士之間正是如膠似漆的熱戀期,他不會因為看個麵相就上去跟陶老板說我不看好你們的感情。


    事實上葉琳確實是個好勝心強的女人,並且為了爬上高位能夠不擇手段。


    她看到肖司明的一瞬間就對這人的臉和氣質驚為天人,內心也有些蠢蠢欲動,主動上前握手道:“你好,你們是……”


    然而肖司明隻瞥了她一眼,就冷漠地移開了視線。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陶老板在邊上貼心地介紹道:“這幾位是來給劇組做法事的大師。”


    大師啊……葉琳在心裏嘀嘀咕咕,現在幹這行的顏值都這麽高嗎?


    陶老板撫摸著她的秀發,說道:“琳琳,你把你的經曆講給各位大師聽聽。”


    葉琳乖巧地點了點頭,她的聲音還挺好聽,對著眾人把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那天我們拍夜場戲,收工後我正準備回到車上休息,助理小芳跑過來神色慌張地對我說:‘琳姐,你給我的戒指好像被我弄丟了。’,那枚戒指是陶哥上個月剛買給我的情侶戒,對我意義非凡,我當時就說,那我們一起去找,無論如何必須要找到。”


    她說到這裏,陶老板滿臉都是溫柔地看著她,似乎對她說的話頗為感動。


    “我一路找到後院,那裏有口井,我知道那口井已經有兩個演員不小心掉下去過,所以為了以防萬一,特地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盡量避開井口,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我還是沒能找到戒指。”葉琳神色微變,聲音也變得緊張了些,“突然,從我身後的井口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聽到這裏,莫宇打斷道:“你也是聽到了井裏有聲音。”


    “嗯,”葉琳點了點頭,“我當時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就壯著膽子問:‘誰呀?’,結果從那口井裏,傳出來了跟我一模一樣的聲音,那個聲音也在說:‘誰呀?’”


    當時葉琳著實嚇了一跳。


    她在這之前其實是個唯物主義者,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特別得害怕,於是她又厲聲喊道:“是誰在裝神弄鬼!”


    結果就在她喊完,井裏再次傳出了一模一樣的聲音,那聲音聽上去也是同樣的嚴厲又憤怒:“是誰在裝神弄鬼!”


    她這下心裏才毛了,背上出了層冷汗,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這時候,她才發現,助理小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庭院裏黑漆漆的,隻剩下她孤身一人站在詭異的井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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