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夠瘋夠也放縱過,假期過後回歸平淡生活。


    這周的周末需要補國慶的假期,隻休一天,也是這一天,她們約定好了一起回夏家。


    清晨,夏初槿比往日醒的要早些。


    答應了以後跟景傲一起晨跑,可懶筋真的一時扭不過來,偏景傲還慣她,不讓她起太晚,但過早也沒必要,說運動量可以靠晚餐後的散步來彌補,從不忍心強拽她起來。


    窗紗透過稀薄的晨光,房間裏並不刺眼。


    景傲睜眼的時候,那雙黑眸正呆呆看著她。


    明眸皓齒,佳人在側。


    柔情似水的眸子裏藏了一絲憐惜,可跟她對視上後的下一秒,夏初槿又攢出一個笑容。


    那是叫她安心,又是鼓勵。


    景傲猜出女友對今天赴約會麵的緊張,但她沒挑明,配合地也跟著彎了彎眉眼。


    今天不能像平時那樣隨性耍心機湊情侶元素,景傲搭配了一套米黃色的職業套裝。


    端莊卻不嚴肅。


    連同妝容也跟往日風格小有不同,淺淡素雅,口紅都隻上了個豆沙色的,溫溫柔柔,嫵媚性格的本性收了個一幹二淨。


    夏初槿坐在一旁,看著看著突然覺得自己撿了個溫厚大姐姐回來。


    還是那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脾氣好得不像話的那種。


    “收拾一下還是很能唬得住人的吧?”溫厚大姐姐卻突然調笑,形象瞬間幻滅,“是不是比小初還要......”


    到底是理科生,平時又隻知道讀醫科文獻,想要臭美一番還能卡了殼。


    夏初槿不說話,隻笑著看她,等她自己出洋相。


    未曾想,景傲憋出了這麽個詞,“蕙質蘭心。”


    室內安靜兩秒,夏初槿不給麵子的低笑聲讓景傲都不好意思了。


    “走了,蕙質蘭心的景小姐。”


    夏初槿自己走過去,把手塞進了景傲掌心。


    被這個過分幽默的女朋友一打擾,她隱隱不安一早上的心,平穩地落了回去。


    -


    女女朋友上門回家,自然不能空手。


    景傲先帶著人去了商場,讓夏初槿幫幫忙討巧,選點夏爸爸夏媽媽喜歡的東西。


    一家一家的店麵,一排一排的貨架。


    景傲手裏的東西越來越多,可夏初槿卻沒有任何停下來的勢頭,步伐反倒越發急促頻繁,眉間揉出淺淺紋路。


    她是有點焦躁不安的。


    看著什麽,都想買回家去,會不會這一個,下一個,爸媽更喜歡,也因此愛屋及烏對景傲能多一點好感,多一份寬和。


    正因為她曾跟父母對峙過,見識過,毫無缺漏,步步逼陷。


    那樣的高壓下,她自己不怕,也可以不理。


    但她怕委屈到景傲。


    “小初。”在又要奔赴下一家店麵時,景傲拽住了她。


    “第一次以你女朋友身份過去,禮數是該周到,但過猶不及。”景傲抬了抬手,示意她看,還故意做出一副快要被重物拖倒的樣子,“你這是打算以物易物,讓你爸媽賣女兒嗎?我又不是上門提親。”


    夏初槿駐足,“賣女兒?你倒是買的起。”


    “買不起。”景傲耍賴,“我偷來的。”


    夏初槿蹙眉,垂頭安靜了幾秒,又問她,“不是提親是什麽?”


    素淨溫婉的麵容上寫著茫然跟焦慮。


    景傲費勁地把禮品都騰到了一隻手上,空出一手來牽人,“拜訪。”


    “哪有女朋友第一次上門就求親?我們一步一步來。”


    景傲看出夏初槿的情緒,關心則亂,越看重越著急。


    但這種事本就急不得,何況她的小初性子溫和,也正是夏家家風就是偏溫慢型的,耳濡目染。


    她們不能急功近利,會惹夏家父母不喜。


    逼急了容易鬧翻,下一次見麵場麵就會更生硬。


    景傲早就做好準備,這是一場持久戰。


    -


    開門的是夏爸爸,他看見景傲愣了一下,還是開了門,讓兩個小的進了家。


    國慶七天假,夏初槿都沒回來,卻約了這周隻有一天休息的周末,那那些休息時間都跟誰在一起過的?夏家父母心裏其實已經有譜了。


    所以,見到景傲上門也沒有太過於驚訝。


    景傲態度端正,恭恭敬敬喊叔叔阿姨,牽著夏初槿跟他們說,“我跟小初,互相喜歡,希望叔叔阿姨能將她交給我。”


    夏爸爸讓她們先坐沙發,慢慢聊。


    夏媽媽也從廚房出來了,像是召開一個小型研討會。


    整個場麵一度禮貌又緊繃。


    兩位家長自然是不同意的。


    “景醫生作為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我們第一次見麵我就很欣賞你,所以我相信你是懂道理有判斷力的。”


    夏爸爸嗓音很低沉,磁性十足,說話很有感染力,也很有說服力,“這類小群體我們年老的了解不多,你......既然身在其中應該更清楚裏麵的艱難,不需要我再重複。”


    “是,我知道。因為您所擔憂的是所有父親對女兒的關心,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同樣遇上這種情況的家長會擔心的。這不是個例。”


    原本女兒就比兒子更招爸爸疼愛,貼心小棉襖,嬌弱,總怕傷著捧著化了,叫人給欺負了。


    而夏初槿這次,比普通女孩遇見愛情時所經曆的風險更高,道路更艱難。


    但也不是獨一家的,再小眾這條路上也有同行者,也有真正走下去獲得幸福的人。


    夏爸爸的臉上一時變得難看,他想說什麽,夏媽媽先一步插話,施壓,“可你們之前已經斷了,那不就是走到了窮途末路,見識了現實與理想的差距,現在又何必呢?”


    “是我去找她的。”夏初槿替景傲不平。“是我離不開她。”


    景傲卻在她身後悄悄拍了拍背,跟夏媽媽平和說道,“是,我跟小初是斷過一次。我們做過了這次嚐試,可是,對不起,阿姨,我們斷不掉。”


    斷不掉......


    夏媽媽:“我不想聽這三個字。”


    “我們教出一個孩子來,不是為了讓一個外人來領她走上歧途,然後丟一句對不起的。”


    “這不是歧途!”夏初槿突然出聲。


    她的生氣憤慨跟委屈都寫在了臉上。


    在父母麵前,在最親近的家人麵前,無論如何淡定的她,卻輕易被逼到情緒化。


    夏媽媽嚇了一跳,自知失言。


    這兩個字侮辱了她們,侮辱了女兒的感情。


    但,她仍舊不願同意不願接受。


    她看著夏初槿這樣激動頂撞的樣子,這一瞬間,有點兒陌生,也第一次,有點兒惶然。


    在這之前,她們已經為此交戰過許多次,夏初槿都沒有妥協。即便被她跟夏爸爸訓到辯無可辯,即便被打上不可能的印章,夏初槿也沉默著不後退一步。


    像隻幼小的獅子,脆弱卻堅定。


    她乖巧的女兒出現變化,是因為眼前這個同樣看起來乖順的女人。


    這叫她如何能甘心呢?


    最後,夏爸爸夏媽媽當然沒留兩人在這吃飯,一旦吃飯,就是某種信號的暗示了。


    所以,他們不給這種假象希望。


    可當兩個小的走了以後,兩位老的坐在餐桌前,卻是看著一桌餐由冒著蒸騰白霧到徹底涼透,葷菜的菜汁都凝成了固態的油塊兒,始終沒動筷子。


    “小景那孩子,比當初在醫院看起來精神多了。那幾個星期,我沒跟她說話,但也看見她一點一點精氣神給磨下去,都瘦得沒人形了。”夏爸爸感慨。


    何止是景傲一個人呢?


    那天之後,她們寶貝女兒也安靜到失了生氣。


    看起來文文靜靜比以前還聽話,但怎麽都有種被抽去了魂一樣的錯覺。


    夏姐姐住院後,他們探病,夏姐姐也幾次三番跟他們態度明示。


    後來又有景傲獨自一人現身,態度卑微地討好......


    他們愛的孩子,都在逼他們。


    “你別給我說這個,你能放心把女兒交給她,交給一個女人,你就交。”


    夏媽媽憋了半天,吐出這句話。


    “怎麽可能放心呢?”


    夏爸爸沉沉歎出一口氣。


    那條路太苦太黑,他們無法代替前行,卻控製不住憂思。


    -


    回去的路上,景傲特意挑了幾首曲風輕鬆的歌,都是夏初槿喜歡的歌手。


    可夏初槿看起來還是不大好,悶悶的,隻有她望過去的瞬間,又會朝她撫慰性的笑一笑。


    進了門,又是玄關,夏初槿第一時間拽著她拉進了懷裏。


    正午的秋日也並不亮堂,被遮掩在雲層後,投射進屋內的餘光,有點兒偏暗。


    景傲回抱住她,想哄人,夏初槿先說話了,“抱歉。”


    “抱歉什麽?”


    夏初槿下巴枕在她肩頭,將人摟得緊緊的,“我知道我們之間用不上這句話,但就是覺得特對不起你。”


    特委屈你。


    “你身邊從來沒有阻礙,總是我這邊的事。”夏初槿聲音低低的,有點兒喪,“我不好。”


    她自己跑開過一次,已經對不起景傲。


    如今,還叫人跟著她接受父母的責難。


    屋子裏靜悄悄的,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景傲給她抱了一會兒才說,“又不相信我,又不願意依賴我了?”


    佯裝生氣。


    “沒有......”夏初槿拉長了尾音,反駁卻像在撒嬌。


    她就是舍不得景傲被爸媽欺負,雖然,好像也不是欺負。


    “給爸爸媽媽一點時間,我們今天去隻是表態,不是要跟他們作對。”景傲揉她腦袋,“來日方長。”


    “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滴水穿石,連三歲小孩子都明白,可認識卻不一定深刻。


    接下來的半天休息時間,夏初槿總懨懨的,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來,隻對景傲好點。


    為了哄女朋友開心,晚間的時候,明明昨晚她們才做過,按照心照不宣的慣例,下一次該是在明天或者後天,可今天,卻又做了,景傲主動給了女朋友。


    先是刻意挑逗人,扯過夏初槿看到一半的書,摘了眼鏡,邀吻。


    可接吻也不好好接,很不老實,抓著夏初槿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


    夏初槿本來今天情緒就重,疼她疼得緊,平時都扛不住她的勾|引,今天自然是一觸即發。


    像是將對戀人濃鬱的愛發泄出來,又好像是證明戀人對自己的愛。


    夏初槿今天待她,比往常還要溫柔許多,折磨也就持續得更久。


    後來兩人洗過澡,窩在一處時,景傲捉著她的手指一根根把玩,燈光下,交錯的白皙纖長,像是玉器雕琢的工藝品。


    積攢的情緒消耗殆盡,夏初槿也終於消停,安安靜靜看著被自己疼愛過的女朋友,對她的幼稚行為容忍度很高,很有耐心。


    某個瞬間,景傲問,“小初,你們學校的孩子成績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對不對?”


    “當然,班級就是按排名分配的。”


    “有的孩子在理論學習上有天賦,有的則更適合藝術生發展,甚至文化課成績好的,也會有文理之分,對不對?”


    “你到底想說什麽?”夏初槿被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話弄得好笑。


    難道被她欺負得太狠,傻了?


    “有的父母很快就接受了孩子天賦上的差異,也有的父母需要花比較長的時間去理解,他們總會明白對於孩子,學習並不隻有那一條路。”


    “第一次看見孩子考試成績不如人家,可能會有點兒鬱悶,再之後孩子一直沒什麽起色,父母可能會生氣,懷疑是不是不用功,但也可能會鼓勵孩子,一切的辦法都試過後確實不行,那總歸,慢慢的,不會那麽難以接受孩子不適合讀書這條路,一家的和諧跟歡樂不會因此受到影響,你們學校即使吊車尾的班級,依然孩子們也有幸福的家庭對不對?”


    “嗯。”夏初槿沉吟,朦朦朧朧明白了什麽。


    “可是,也有那種一開始氣勢很猛的孩子,對於基礎性知識特別有天賦,在高中之前成績拔尖,可到了後麵,分理分科之後,就慢慢顯出頹勢來了的,成績一點點掉到中遊,你一定也見過。”


    “是。”


    這種情況,在高一過渡到高二時很常見,夏初槿剛帶了三班學生升高二,親眼目睹了這樣的趨勢。


    “一次兩次小考,掉一點點,父母會失望,但不會因此大發雷霆,慢慢的,拖到了最後,到了高考,其實,也都清楚孩子的水平。但如果,孩子直接從第一掉到倒數第一,還摔書罵人情緒激動,放言說不學習了,看著一顆好苗子突然半路折斷,父母大概會就此崩潰吧。”


    夏初槿苦笑,“在爸媽眼裏,我就是那個突然折斷的好苗子是嗎?”


    “嗯,但他們總會發現,學生不是隻有高考那條獨木橋,你也不是隻能步入世俗的婚姻,隻要,再給他們一點點時間。鈍刀慢磨方不至於痛苦。”景傲笑著說,“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優等生又如何?一樣有別的幸福的路可走,比如,跟我在一起。”


    夏初槿聽得認真,冷不防這人耍起自戀,她無奈翻了個白眼。


    “小初,我們不跟爸媽對著來,他們會生氣,但人都是會疲乏,有惰性的,總會懶得生氣較勁兒了,就像麵對小考中一點點掉名次的孩子,除了失望,也會有疼惜啊。”


    “每一次的見麵,他們都會對這件事的真實麵目多一分了解,多一分容忍,隻要不把我們拒之門外,那麽潛移默化,看我們看得久了,總有偏見歸零的那一天。但操之過急就會讓他們承受不住,徹底的鬧翻之後,我們就沒有下一次見麵再探討溝通的餘地了。”


    “我們愛他們,所以不要靠逼迫或者自我感動去悲壯地擊退他們,兩敗俱傷。隻能依靠他們對你的愛,等待一點點被接受。”


    景傲刮刮她的鼻尖,笑著逗她,“過剛者易折,柔善者不敗。”


    “小初,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相愛相處,往後的幾十年自然也會跟家裏人產生大大小小的摩擦、口角。畢竟隔了代,衝突、意見相悖是不可避免的。溝通調和就好了,時間會柔焦那些激烈。”


    隻是,這一次的,也是第一次的,稍稍麻煩了一點兒而已。


    但也沒什麽大不了,總會過去的。


    夏初槿終於聽明白,唇角也跟著翹起來。


    可她卻故作一副要算賬的姿態。


    “你太有心機了。”


    景傲:“?”


    “鈍刀慢磨,柔善者不敗。”夏初槿覷她。


    “說,你當時追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抱著這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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