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房區別不大,夏初槿隨意挑了間。


    二人依次洗漱完,早早睡下了。


    陌生的地點,陌生的床鋪,可心上的那個人就在隔壁,一牆之隔。


    觸手可及,又秉著規矩的距離,不至於有負擔,叫人滿足。


    屋裏安了空調,還有簡易的空氣加濕器,是景傲讓老板提前為她準備的,雖然比不上景傲家的智能舒適,跟她平日自家的倒是沒什麽區別。


    夏初槿麵朝著跟景傲那間房相連的牆壁,側著身子眨了眨眼,安心地睡下了,一夜無眠。


    -


    次日早晨,夏初槿起來洗漱的時候,景傲正在廚房忙碌。


    這人廚藝一塌糊塗,偏偏早餐倒堅持自己做。


    等等,這裏也沒有烤麵包的機器啊,她還能做三明治?


    夏初槿掬起一捧清水,扯了張洗臉巾,帶著疑問又回了自己房間。


    等她護膚品也塗抹完畢,已經是十五分鍾後的事情了,這次不用走進廚房,她已經聞到了麵食的香味。


    “早安,小夏老師。”


    夏初槿放輕了腳步,原本想湊過去偷瞄,沒想到被景傲提前察覺了,隻得訕訕跟著道了聲早安,正大光明走到景傲身邊,“在做麵條?”


    最簡單的掛麵,清湯寡水的,旁邊擱了倆雞蛋,還有幾根青菜。


    “嗯,剛找老板要的材料,這裏允許自己做飯的。”景傲這次不像在家裏圍著圍裙,隻是簡單的家居服。


    “你就這樣去找的老板?”夏初槿第一反應竟然是這。


    景傲攪麵的手頓了下,又利落丟下雞蛋跟青菜,“不是,外麵冷,我套了長羽絨服。”


    長羽絨服是整個包裹到腳踝的,隻要不敞著拉鏈,基本看不出裏麵穿了啥,更看不出身形輪廓。


    其實,原本這裏也是老板的家,人家幾口人住在其他樓層,平日裏也就是家裏穿法,並不講究。


    外來的客人在這也是住宿,自然跟在賓館、家裏是一樣的。


    夏初槿的眉頭依然皺著,沒說話。


    “拉鏈直接拉到下巴了。”景傲沒忍住,又多解釋了句。


    這下,才終於看見身旁人表情柔和了些。


    景傲無端地有點兒想笑,她感覺到的果然沒錯。


    “對了,你稍微等等,待會兒帶你去吃當地的早餐,一般他們都吃粉或者餅什麽的,昨天你已經吃了粉,今天吃餅吧,粗糧餅,可能不是很好吃,但既然來了,圖個新鮮。”


    夏初槿卻問,“那你怎麽還自己做麵?”


    “習慣早餐自己做了,我就吃這個就行。”


    夏初槿沒說話,站在她身邊,套著件淺藍的粗線毛衣,長發烏黑柔順,腦袋微微垂著,隻是看著那鍋。


    微沸,咕嚕咕嚕冒小泡泡。


    大清早,真的有種平凡溫暖的意味,家常又簡單。


    景傲看穿了她的心思,準備盛麵了,把火關到最小,“想吃?”


    夏初槿不好意思點點頭,又道,“還想吃粗糧餅。”


    景傲笑了笑,把麵平分,盛了兩碗出來,夏初槿正要推辭不需要這麽多,她就趕著先說了,“我一會兒跟你一起也嚐嚐餅。”


    夏初槿隻好乖乖接受了。


    這次不是在景傲家,夏初槿也沒傷著,吃完了麵,收拾碗,她便搶著要去洗,景傲不跟她搶,隻是她洗的時候,站在了一邊,不遠不近陪人說著話。


    一個做飯,一個洗碗,很公平。


    “小夏老師是真饞,還是因為是我做的麵,所以就非得來搶呢?”


    這會兒吃都吃完了,那女人竟然開始顛倒是非黑白,什麽時候成搶了?分明是她自己主動平分的。


    原本就一個鍋,兩隻碗,夏初槿三五下洗完臉,忍著甩那人一臉水的衝動,沒好氣道,“挖坑挖地挺順手啊。”


    反正不管選哪個,她不是饞貓就是強盜唄。


    景傲低頭笑,笑完了抬頭說,“我覺得小夏老師是因為後者。”


    夏初槿沒理她,轉身回了房間換衣服。


    其實這問題不難答,普通朋友,自然是自己形象重要,絕對不會選饞貓,讓閨蜜臭屁一下怎麽了?


    除非心境不同,不是朋友的心思,那麽才會左右為難。


    況且,景傲瞧見那女人路過的時候,耳朵尖分明又粉了。


    看來火候應該是差不多了才對。


    景傲想,她這次選擇旅遊的步伐,應該不算冒進。


    -


    在小鎮上找了家店,夏初槿果然吃不慣那餅,景傲也隻是隨便對付了兩口,真的就是嚐個鮮罷了。


    她們沒有導遊安排行程,所以也就不緊不慢。


    按照景傲提前做的功課,她們先去了這兒最出名的景點。


    其實也就是普通的林地,因為積了雪,還不能走得太深,比其他季節活動範圍小了很多。


    偶爾也有來玩兒的旅客,拍照的“哢嚓”聲,一邊喊著“凍死了,凍死了,臉要笑僵了。”一邊在同伴拍好的第一瞬間就衝過去搶手機,“我看看拍的怎麽樣,快發朋友圈!”


    夏初槿拉著景傲也拍了幾張,不過不是單人的,而是合照。


    別說,雪地背景還真挺好看。


    她選了幾張,發了朋友圈,配字——雪很美。


    被景傲笑了,她又把那幾張圖發給了媽媽,叫家裏放心。


    接著,趁著景傲不注意,偷偷另發了個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是一張她沒發給其他人的照片。


    她跟景傲笑得最默契好看的一張。


    配字——最美好,最喜歡的風景。


    這事兒做完,夏初槿耳朵又紅了。


    又心虛,又覺得自己矯情。


    還有那種說不出的,被自己一邊唾棄,一邊偷偷摸摸開心的情緒。


    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現在出來玩,人太興奮,控製不住自己。


    走過某處的時候,這兒人不多,就一對年輕小情侶在玩鬧。


    走幾步,女孩子就推抵身邊的男孩子一下,男孩子又用肩膀輕輕撞回去,也不知道在聊什麽,那麽開心那麽有活力。


    也可能青春期的戀愛就是這樣吧,沒有由頭的,或者因為極平凡極無聊的話題,都能惹的年輕男女激動亢奮一陣。


    突然的,兩人停止了腳步,女孩似乎是跟男孩囑咐了什麽不許動之類的話語,然後自己跑到了他們頭頂的那棵樹下,纖細的胳膊裝模作樣搖了下樹。


    零散的雪花落下,簌簌撒在男孩身上。


    男孩子低頭,隨意拍了拍,故作無奈就瞪著女孩,女孩一下笑得很開心。


    接著,叫吃狗糧吃了一嘴的景傲、夏初槿驚呆的一幕就發生了。


    男孩子趁女孩笑不注意,光速地衝了過去。


    景傲無語地閉了下眼,都能猜到男孩要幹什麽了。


    果不其然,男孩自己撞到了那棵樹上,還好那大樹相當粗壯,晃都沒晃,不至於傷到樹。


    但“嘩啦啦”的一大片響聲,樹上的積雪就往下掉。


    那架勢,能砸死人。


    “......”


    景、夏二心內心為男孩默哀。


    兄台啊,你完蛋了。


    你當女朋友是兄弟嗎?這樣開玩笑的。


    可叫兩人大跌眼鏡的是,男孩的動作是連貫一致的,撲了樹,下一秒不帶停擱的,又撲向了自家女朋友。


    女孩子隻來得抬頭看見積雪,驚呼一聲。


    以男孩在上,女孩在下的姿勢,兩人一起被埋在了雪下。


    景傲跟夏初槿直接看呆了。


    不得不說,小年輕還挺會玩,莫名的,詭異的,有那麽一絲浪漫?


    當然,這是在男孩子沒有開口說接下來這句話的情況下。


    “你男朋友帥不帥?”男孩子在雪裏大笑,“雖然我放浪不羈,但是做我的女朋友,我一定會保護你。”


    “......”


    真是青春中二,沙雕到不行。


    女朋友看來又要沒了......


    但是那女孩子顯然不這麽想,她囫圇掙紮著爬了起來,以她對比男孩子孱弱瘦小的身體,竟然一把掀開了男孩。


    接著,起身就隨手抓了一把雪摔男孩臉上,“帥!真帥!”


    手腳並用,呼啦啦就給男孩給埋了,嘴裏還念叨著,“叫你放浪不羈,做我男朋友還敢放浪不羈!姐姐沒別的特長,最會的就是把小狼狗訓成小奶狗。”


    “啊啊啊!”男孩子終於反應過來,掙紮起身。


    “你說!你還訓過哪隻小狼狗,不說清楚今天咱倆就同歸於盡!”


    女孩迅速跑走,兩人追趕著招呼雪球,玩得不亦樂乎。


    “......”


    夏初槿默默感歎,是她孤陋寡聞,少見多怪了。


    嗯,沙雕怎麽了,沙雕也是可以配沙雕的。


    人照樣歡快幸福......


    還見鬼地叫她有點兒羨慕?


    夏初槿偷偷地偏頭看了眼景傲,就對上那人的桃花眼,又笑到了無知無覺放電。


    她愣了一秒,接著謹慎地退開了一步,“景醫生,你不會無聊到跟小朋友一樣,要砸我雪球吧?”


    “說不定哦。”景傲追上那一步,眯了下眼逗她玩。


    她們可不是小年輕了,夏初槿又不能挨凍,這天氣把雪糊臉上,運氣不好再順著脖子流進衣服裏,那是真要遭一場大罪。


    夏初槿才不信景傲真這麽沒分寸。


    想通這層,夏初槿不退了,“哦,原來景醫生是這麽幼稚的人。”


    語氣平淡,但看起來就是挑釁得不得了。


    誰還不會逗人了?


    沒成想,就算不招呼雪球,那人腦袋瓜那麽聰明,也有別的幼稚方式啊。


    她眼睜睜看著景傲突然扯住了她的衣服前襟,另一手又扯住了她的圍巾。


    呼啦一下,把圍巾又給糊到眼睛以下了。


    “......”


    那女人還不放手,洋洋得意,“嗯,你說對了,夠幼稚嗎?”


    夏初槿沒動,因為景傲連帶著一套動作,開始呼嚕她腦袋了。


    輕柔的,一下又一下,順著她的烏發。


    桃花眼柔情似水。


    夏初槿沒出息地心跳加速了,她加速了幾秒,一把拍開了景傲的手,又扯下了自己圍巾,重新拉回正常位置,徑直往前走了。


    景傲看見,警報器似的耳朵,又粉了。


    追過去,景傲隻笑,“小夏老師考慮下,我覺得你剛剛進入貓貓的角色很快啊。”


    果然又當寵物呼嚕她......


    夏初槿走了幾步,停下來,笑著跟眼前人說,“景醫生,你聽說過網絡上一句流行語嗎?單身女人養貓,是寂寞了。”


    後麵半句是,單身男人養貓則是有愛。


    夏初槿最開始知道這句話時,萬分不能苟同,這什麽歪理?


    但此時,為了噎景傲,她顧不得,直接砍了後半句就拿來用了。


    身邊人安靜了幾秒,夏初槿心裏偷笑,覺得自己贏了。


    接著,景傲漫不經心開口了,“是挺寂寞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想談戀愛了。”


    四周是簌簌的風聲,走路時踩在積雪裏的碎裂聲,還有遠處那對小情侶的歡笑聲。


    夏初槿唇畔還未成型的自得弧度,耷拉了下去。


    她贏什麽?


    她早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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