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這片林地不大,上午閑閑轉了一個多小時,便到了飯點。


    有村民在自己家開了飯店招待旅人,都是當地的土家風味。


    夏初槿還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她從小念的公立學校,長大後也是留在木城,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很新鮮。


    村民家的水壺還是吊著的,底下一攤火,燒著柴火,眾人就聚在一起烤火,都不需要空調、暖氣了。


    就是空氣挺幹的。


    店家給她們遞了茶,裏邊兒是芝麻、豆子,還有當地的一種椒子,喝著又香又暖。


    屋內很暗,沒有開燈,就是靠著屋外的自然光和屋內的柴火堆照明。


    夏初槿跟景傲一人坐了把簡陋的木椅,擠在一塊兒聊天,這裏連流量都不怎麽好用,而不遠處是店家的灶台,人家在做飯。


    那家人也說說笑笑,隻是她們聽不懂人家的方言。


    沒過會兒,店家的兩個小娃娃,姐弟倆從外麵回來了,繞著爸媽鬧了一圈,又被趕出去,倆孩子便在院子裏堆雪人。


    木柴偶爾燒出“劈啪”的聲響,空氣中不時飄散起小片的灰燼。


    簡樸甚至惡劣的環境,夏初槿捧著平時從來不用的一次性杯子,邊小口喝著熱茶,邊跟景傲笑得開心,“我們什麽時候也堆個雪人吧,這裏雪積得比城裏厚多了,太適合玩雪了。”


    她柔和溫婉的麵部輪廓氤氳在茶杯嫋嫋的熱霧中。


    景傲答應了,“好啊,後天沒行程了,我們就在民宿的院子裏堆雪人怎麽樣?


    說話間,店家的女主人過來倒水,瞧了她們一眼,操著不標準的普通話特意跟夏初槿說,“我們這兒的茶裏椒子是可以吃的,酸甜酸甜,不辣。”


    她指著夏初槿的杯子笑,“姑娘第一次來,嚐嚐保準不後悔。”


    夏初槿沒有拂人家的熱情,應邀嚐了顆,還真是甜的。


    “好吃。”


    女主人把倒完水的壺又重新吊了上去,聞言笑了笑,走開了。


    開飯的時候,夏初槿又大開眼界了。


    桌上的菜並不好看,嚐起來倒挺特別的,說不上好吃,也說不上不好吃。


    其中最特別的是槐花,這裏竟然槐花也可以做菜的。


    飯是米飯跟紅薯一起煮的,清甜的滋味。


    期間,夏初槿吃到一道特別辣的菜,呼啦呼啦灌水的時候,白嫩的臉不知是熱氣還是辣的,紅彤彤一片,她邊吸著氣,邊止不住興奮地跟景傲說,“景醫生你這樣旅遊太有意思了,我還從沒這樣出來玩過。”


    都是跟團,即便不跟團,也是以前的同學一起玩著名景點,並不會來這樣偏的地方,更不會深入當地村民的真正生活。


    景傲眼睛彎了彎,“我覺得你會喜歡。”


    她做了許久的功課,這一仗她輸不起,每一個細節都想做到最好。


    “確實喜歡。”夏家的家風教育便是教導子女該純樸大氣,給她們好的物質生活,卻也要她們懂得生活中的樸素跟艱難。


    這樣的生活夏初槿原先隻在電視上見過,這次親身經曆了一次,雖隻是皮毛,對比當地村民依舊是浮於表麵的遊玩,但也很滿足了。


    “有機會我們每年都可以出來玩一次,我保證,每一個地點都會讓夏小姐滿意。”景傲意有所指,她想,隻要夏初槿願意,以後的每年一次的珍貴年假,她都會保留給身邊這個女人。


    然而夏初槿並不知其中深意,隻是笑著點點頭,“那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下午的時光,也是在林地渡過的,兜兜轉轉,又拍了許多照片。


    等到兩人回了民宿,已經是鞋襪濕透,但兩人之前竟然毫無知覺,實在玩得太過肆意了。


    次日,她們去的景點是一個離民宿有些遠的地方,跟了當地的導遊車,一台小中巴晃晃悠悠在坑窪不平的地麵,慢吞吞地前行著。


    小鎮隻有主道修得不錯,這種小道,本就材質不行,雨水稍一浸泡便四處都是坑。


    工人一個坑一個坑手工填補,路麵實在艱難。


    也因為這,景傲難得的暈車了。


    路程又長,車子還慢,顛簸得她腦袋直犯暈,胃袋也泛起酸水。


    起先,兩人還有說有笑,後來整輛車都沉悶了,夏初槿也靠著座椅閉目假寐,景傲則幹脆掏出耳機堵上耳朵,蹙著眉休息。


    其實,夏初槿是看出景傲臉色不對勁的,但那人不願意說,她其實也沒什麽好辦法,便隻能還人一個安靜。


    漸漸的,她時不時睜眼偷瞄景傲狀況的時候,發現那人由仰靠轉換成了側靠。


    腦袋歪著抵在車窗,咖啡色的卷發也失了平日的精致,有些錯亂披散著,本就冷白的膚色成了蒼白,眉間微鎖,少有的不耐煩神色。


    窗戶那麽硬,那麽涼,還有陳年的髒兮兮的凝漬,景傲那樣挑剔精致的人今天卻顧不上講究,就那樣靠上去了。


    是得有多難受?


    夏初槿看了許久,心也跟著酸軟了許久。


    景傲醒過來的時候,正感覺被人挪動腦袋。她警惕性強,在家睡眠都不深,在外自然被人碰一下就會醒。


    但幾乎是一瞬間,她就反應了過來,所以她一動未動,連眼睫毛都沒眨一下。


    那人的動作很輕,撥動起她的腦袋,繼而小心地壓在了自己肩上。


    她隻聞到熟悉的香味,以及枕下的一片溫軟,接著,一隻細軟的手便撫上了她的眉宇,停擱許久,將她眉間紋路撫平,極盡珍惜。


    她覺著,好似那些暈車的不舒服也跟著被撫平了。


    良久,在夏初槿收回手之後,景傲的唇畔掠開了一抹笑意。


    -


    這次的景點,來回路上耽擱的時間多,玩得並不久,又因為位置偏,晚上不方便,隻能早早回了民宿。


    晚間吃過飯,夏初槿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景傲便牽著人去了民宿老板那問晚上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去處。


    “有的,綠水山莊,離這不遠可好玩啦,你們去了肯定不虧。”老板信誓旦旦跟她們做介紹,“就是貴,不過你們大城市來的,肯定不在意這點兒小錢。”


    老板還一副羨慕惋惜的樣子,看起來,應該去的少,但確實喜歡那。


    “都有些什麽項目?”景傲來了興趣。


    “哎!那是什麽都有,你們去了就知道。可熱鬧啦!”


    於是,景傲便跟店老板借了車,根據人家的指示一路開了過去,所幸,還挺近的。


    結果兩人到了之後發現,這裏那真確實是“度假優選”。


    打麻將、土嗨......那是一應俱全。


    剛進了院子就聽到吵鬧聲,遠遠就能看見樓上的房間裏一台台麻將機,似乎還有個房間是哪個村的幹部來這年底聚會,娛樂之餘竟然還一邊喝茶一邊探討來年的扶貧計劃。


    “......”


    真是接地氣的很。


    饒是夏初槿這樣好奇鄉鎮純樸生活的乖乖女,也實在提不起興趣了。


    廣大勞動人民的娛樂生活也太樸實了點兒。


    夏初槿跟景傲兩人對視了眼,俱都露出了苦笑。


    夏初槿還意思意思問了句,“要去玩玩嗎?”


    景傲用眼神回答了她。


    她倆能玩什麽,唱k的話真沒必要在這兒吧。


    或者難道上去跟老鄉拚桌打麻將,首先不說語言不通,說不定玩法都不通。


    再想一想那畫麵,老煙槍們吞雲吐霧,煙熏繚繞宛如仙境......


    行,兩人終於認坑了。


    悶了一陣,景傲咬著牙問,“來都來了,要不我們散散步?這裏空氣還是很不錯的。”


    “行。”夏初槿一愣,答應了。


    她們許久沒這麽一起散步過了,況且回去又是一人一間房。五天的假期,除去來的那天,回去的那天,她們已經玩了兩天,真正的假期隻剩了明天一天。


    這是真正遠離城市,遠離束縛的地方,不需要那樣規矩壓抑,回去了就很難再有的機會。所以夏初槿舍不得放棄任何一點兒能跟景傲相處的時間。


    院子很大,停了幾台來玩的客人的車,依舊空蕩蕩的。


    兩人並行著,在院子裏慢慢繞行。


    頭上的黑色樹影搖晃,隱約的不知道是哪家的雞,大晚上還打鳴亂叫,偶爾也有幾聲狗吠。


    空氣冰冷,細小的雪花還會往人嘴裏鑽。


    如果這個時候有客人出來透氣,估計會覺得看見倆神經病。


    景傲縮著脖子跟夏初槿說,“今晚散了步,我們明早去看日出吧?”


    簡單的一句話,有些磕絆,說話聲都在抖。


    這人永遠要風度不要溫度,從前在木城就是這樣,人家穿羽絨服,她穿大衣,來了小鎮,還是如此,隻一件中長款的羽絨服便完事,說是顯得精神。


    這裏晝夜溫差極大,晚間晨起都是茫茫的白霧。


    夏初槿出門前還跟景傲說了讓穿罩到小腿的羽絨服的,這人不肯,如今抖成了鵝。


    於是,景傲剛剛說完話,夏初槿便很不厚道地笑了。


    “小夏老師,您這為人師表的不說雪中送炭吧,怎麽還帶落井嘲笑朋友的?”景傲很怨念,一邊抖,一邊依然堅持吐槽。


    夏初槿聽完直接笑到了不能自已,也不知道在笑什麽,都笑彎了身子。


    “交友不慎。”景傲看著心上人笑,自己也忍不住跟著樂,卻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企圖將人逗得更樂,最好笑到肚子痛,其心相當不善良。


    “對不住,對不住。”夏初槿收不回笑意,彎著身子,手卻搭上景傲的胳膊借力。


    “哼。”景傲輕輕抖開,自顧自往前走,不理人。


    很是傲嬌的模樣。


    可是腳步再快,心還是很慫的,她邊抖著,邊時刻留神後邊兒的女人。


    走開了十幾步,就那麽幾秒鍾的功夫,她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帶起風聲,她的唇畔也跟著勾起笑意。


    她的心上人追過來了。


    繼而猝不及防的,她被人拉住了。


    夏初槿扯住她的胳膊將人扭轉了過來,麵對麵。


    她眼睜睜看著夏初槿拉開了長至腳踝的裸粉色羽絨服,景傲一懵就突然被圈進了懷裏,那女人聲音帶著笑意,帶著羞澀,“好啦,景大醫生不氣不氣,這樣就暖和不抖了吧。”


    景傲輕輕地“嗯”了聲,化在了夜裏。


    夜風還是很冷,刀片似的,比白天要冷許多度,雪花還翻飛著飄散在人臉上、身上。


    可寒夜裏相依偎的這一對女人,臉頰都很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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