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洛許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他下意識在床頭櫃上摸了摸,沒能像往常那樣摸到自己的手機。皺了皺眉,洛許撐著床坐了起來,看見自己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和毛衣,他抬手按了下太陽穴,開始回憶昨天晚上他是怎麽從殺青宴的餐廳回到家裏的。


    一時間想不太起來多少東西,洛許掀開被子下床,走到衣架跟前從外套裏拿出手機之後,還沒來得及看時間,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來的畫麵就讓洛許直接僵在了原地。


    洛許表情空白、握著手機回到了床上。


    根據洛許以前屈指可數的喝酒經曆,不管是他自己的印象還是從其他人口中聽聞得知的結果都是“洛許的酒量還可以”,就是喝得最多、他一個人喝掉了大半瓶那次,洛許第二天起床也沒有頭疼沒有斷片。


    隻是記憶中每次喝了酒之後,自己的反應能力都會多少變得遲緩一點,可也頂多就是說話的速度慢一點、看到床之後會跟冬眠一樣睡一覺而已,洛許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是什麽大問題,畢竟第二天回想起來他也從來沒有因為喝了酒而幹過什麽蠢事,所以洛許始終沒有往自己是喝醉了這個方向想過。


    在洛許的自我認知裏,他的酒量就是應該還可以的,至於那些應答遲鈍想睡覺什麽的則是喝了酒之後不舒服的正常反應。


    ——直到今天,洛許感覺自己的認知崩塌了,都破碎成了灰塵渣了。


    他現在的確還是不頭疼不斷片、昨晚的記憶裏他也照常是行動自如沒有被酒精影響的……可這還不如斷片了幹脆。


    洛許越是回想就越是想給自己就地挖個墳,他隨手扯過被子蒙到臉上,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幽幽的歎了一聲氣:“我死了,死得特別透。”


    殺青宴上被陸堪言用可樂當酒騙都沒反應過來就算了,在錦閣大門口讓陸堪言被保安當成了不法分子……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鬼知道昨天晚上喝了酒的自己是怎麽想的,在車裏主動去親陸堪言、然後說他占自己的便宜,睡前還索要所謂的晚安吻……前者勉強能用喝醉了腦子生鏽糊弄過去,後麵這個晚安吻要怎麽說?就跟陸堪言說我當時把你當成了孤兒院的院長媽媽,本來隻想要親一下額頭,是你自己會錯意了親錯了……這說法未免也太厚臉皮了。


    左思右想頭疼了會兒,洛許起床走進衛生間。


    在洗手台前吹幹頭發的時候,洛許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突然間靈光一閃,有了一個可能不太好不太妙……但是能維護世界和平的想法。


    “你喝醉了,現在斷片了,什麽都想不起來,忘得一幹二淨……”


    洛許把電吹風收起來,同時自言自語的念念叨叨,然後他對著鏡子打了個響指,自我催眠……雖然效果甚微,但沒關係,他是個非常稱職的實力演員。


    把換下來的衣服分類丟進了洗衣機之後,洛許收拾妥帖了下樓。


    雖然沒看見陸堪言的身影,但是洛許還走在樓梯上的時候就聽到了陸堪言的聲音。


    陸堪言似乎是在逗巧克力:“這不是你最喜歡的火腿腸嗎,你今天怎麽了,是不喜歡吃這個了還是不樂意吃我喂的?我跟你說啊……你跑什麽!”


    巧克力聽到了樓梯方向的腳步聲,撒腿就往洛許這邊跑。陸堪言跟著走過來,正好瞧見洛許下到一樓、把樓梯口的巧克力抱了起來。


    目光對上的時候彼此都頓了頓,陸堪言率先開口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疼嗎?”


    洛許抱著巧克力,隻當自己沒看見陸堪言唇上的傷口,目不斜視麵不改色:“我挺好的。你剛才在跟巧克力說什麽?”


    陸堪言晃了晃手裏還拿著的火腿腸:“本來想給它喂點東西吃的。昨天晚上我抱你上樓的時候它就不太高興,今天早上我下樓之後它幹脆就不理我了,我想著用火腿腸哄哄它,不過它今天特別不給我麵子……它好像是不太樂意我上樓。昨天我帶著你剛回來那會兒它對我還挺友好的,偏偏就在樓梯口跟我過不去了。”


    聞言,洛許低頭看了看無辜且乖巧的巧克力,輕笑了一聲。


    見洛許這個反應,陸堪言無奈道:“所以你猜到巧克力到底是為什麽要跟我過不去了?也跟我說說唄。你別看它現在賣萌可愛,你下樓之前我都哄了它好半天了,那叫一個冷漠無情。我明明挺無辜的,你說對不對?”


    聽見陸堪言這聲“無辜”,洛許表情雖然淡定,但還是被挑起了點心虛。他微微一頓,抿了下唇,然後解釋道:“……我平時都不允許它上樓。”


    洛許簡短一句話,陸堪言倒是很快就明白過來了:“所以它是覺得,除了你這個主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能上樓?這怕是要成精了。”


    “對了,早上起來我準備弄早飯,但是冰箱裏食材不夠。剛好我在茶幾上看到了錦閣物業的服務手冊,小區裏有一家二十四小時免費派送到家門口的商超,我就買了點早飯的食材。已經做好了,因為不確定你什麽時候可以起床,就放在微波爐裏溫著了。你去餐桌邊坐著,我進廚房把早飯端出來。”


    陸堪言說完就往廚房方向走,半途上路過了巧克力的狗屋,他蹲下把手裏巧克力沒吃的那根火腿腸放進了狗狗食盆裏。


    陸堪言進了廚房之後,洛許剛鬆了口氣,懷裏的巧克力就不老實起來,掙紮著要下地。於是洛許半蹲放下了巧克力,緊跟著就瞧見它飛快的衝向了狗盆、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盆裏的火腿腸、再飛快的跑回了洛許腳邊。


    洛許:“……你還挺能忍。”


    巧克力乖乖蹭了蹭洛許的褲腿。


    看了看巧克力,洛許又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廚房方向,然後走到了餐桌邊拉開椅子坐下。


    這會兒時間剛剛過了上午十點,吃早飯倒也不算特別突兀。


    陸堪言把煎蛋、煎培根、麵包片和玻璃杯一一放到洛許麵前,然後他一邊往玻璃杯裏倒早上現磨的豆漿,一邊忍不住念叨:“你家裏這冰箱未免也空得太過了。保鮮室裏一層罐頭一層可樂,還有一層隻放了沒吃完的三朵巧克力玫瑰花,冷凍室裏不是速凍餃子就是速凍湯圓,難得看到正經的一塊肉和排骨,結果標簽上寫著是給寵物狗吃的……別說鍋碗瓢盆,我看你廚房裏擺著的那些醬油醋鹽都沒動過。煎雞蛋和培根的那桶油油瓶上都起了灰塵了,看著整整齊齊的廚房,連一粒米都找不出來……”


    “……”洛許念著昨晚挺對不住陸堪言的,本來想忍忍,然而越是聽陸堪言絮絮叨叨、他就越是忍不住。


    一叉子狠狠落在培根身上,洛許看著已經在對麵位子坐下的陸堪言,微微一笑:“陸堪言,你覺不覺得自己今天話太多了點?夏天的蟬叫都沒你這麽聒噪的。”


    聞言,陸堪言話音一頓。


    然後他放輕了聲音繼續道:“我知道你多半不樂意聽,我也不想說這些來惹你不高興……其實我也沒這個資格管你一天三餐怎麽過。可是……洛許,這就是你說的你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嗎,連吃飯都不好好吃……”


    “看了我的冰箱和廚房,你就能這麽篤定的覺得我過得不好?”要是陸堪言沒再繼續說就算了,偏偏他還說個不停,洛許看著麵前的早飯也沒了胃口,“你所謂的過得好就是每頓滿漢全席不成,我吃什麽用什麽犯不上你來指摘。”


    餐廳內霎時間陷入了安靜,連在餐桌邊走來走去的巧克力都停了下來。


    過了會兒,陸堪言微微抿唇:“是我話太多了,也不該在你吃飯的時候說這些掃興的話,對不起。你吃飯吧,看到我沒胃口的話,我去廚房。”


    陸堪言邊說邊站起身,端上麵前他那份的早餐就準備離開餐桌。


    洛許低下頭看著碟子裏的培根,無意識的用手裏的叉子卷起一小條,頭也不抬道:“坐下……昨天晚上謝謝你送我回來,吃完早飯你就走吧。”


    聞言,陸堪言垂眼看著洛許,突然道:“我想問一件事,可能你也不太樂意聽的那種。”


    放下叉子,洛許看向陸堪言:“我也想問你一件事。”


    陸堪言“嗯”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什麽事?”


    “既然明知道我會不樂意聽,你又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非要問?”洛許也是服了他了。


    要不是身為正在被追求的那一方問太多不合適,洛許簡直想問問陸堪言難道就是這麽追人的嗎?能單身這麽多年真的不奇怪,陸堪言完全憑的是實力。


    “我……”陸堪言輕聲道,“因為很重要,很在意這個答案,我想確定清楚你對昨天晚上的事是什麽態度。你下樓看到我之後的反應告訴我,你應該是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的。趁你喝醉親了你……我現在在你眼裏,是不是就是一個乘人之危的偽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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