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澈,”沒聽到童澈聲音,婁危叫了一聲,“你在聽嗎?”


    童澈深呼吸一口,堪堪站直穩住身形,應一聲,“在聽。”


    聽見他回答,婁危立刻罵罵咧咧起來,“要我說這個韓清真是狼心狗肺,我記得你當初是真心拿他當朋友。”


    那時候十個練習生裏,婁危最關注童澈,當然就是因為他長得好,想把他往金-主床上送。


    可也正因為這份關注,婁危記得那時童澈和韓清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童澈沒出聲,眼底嘲諷一片。


    他不明白婁危這種人,究竟有什麽臉在這罵別人狼心狗肺。


    婁危又罵了一陣,大概是注意到童澈一直沒接話,才訕訕止住話頭,想起什麽,又問道,“不過小澈,你這兩天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比如接到什麽奇怪電話之類的。”


    戚謝這次黑童澈顯然是做足了準備,一個時間“萬箭齊發”,可婁危還是想問一問,這事先到底有沒有預兆。


    童澈本想說“沒有”,可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手機上的那個未接電話。


    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一般人可能也不會在意一個陌生號碼的未接。


    可畢竟童澈現在是真的紅,他的手機號碼除了圈內的人或者刻意去查,其他人很難能知道。


    抿了抿唇,童澈還是說,“沒有。”


    他信不過婁危,不想和他說太多。


    婁危倒也沒懷疑,轉而說起了公關方案,“小澈,公司高層和我的意思都是這樣的,你也知道這次黑料炸出來證據充足,強行洗白說你沒打過誘導劑可以說沒什麽用,不如認下來,說你當初是被韓清陷害的,現在韓清又和戚謝連起手來坑你,正好我們現在也已經有了…”


    婁危本想說,他們已經有了韓清給戚謝提供視頻的證據,再加上營銷號發力重新捋一捋當初事情,真假攙半,不但能把童澈洗得幹幹淨淨,還能順道賣一波慘,再吸一批粉,堪稱完美。


    然而,後麵的話都還沒說出來,就被童澈打斷了,童澈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稱不上強硬,卻清清楚楚傳遞出心底的堅決,“我不同意。”


    婁危忽地有一瞬恍惚,他突然想起來四年前,童澈還做練習生的時候,他第一次給童澈提出來讓他找個金-主,當時,比現在更年輕更稚嫩的小omega,一改往日的乖巧懂事,也像現在這樣,毫不猶豫說出四個字,“我不願意。”


    這一瞬間,婁危覺得有些後悔。


    如果知道童澈現在能這麽紅,他當初也許不會那麽做。


    可現實並不賣後悔藥,好在還有轉圜的餘地。


    隻是…


    “小澈,”婁危有些急了,“這個方案是上上策,能把你摘得幹幹淨淨,你還哪裏不滿意?”


    “就算視頻是韓清傳出去的,”童澈語氣冷淡,卻又透著股執拗的認真,“可你我都一清二楚,當初給我打誘導劑的人不是他,真這麽做了,不也一樣是陷害嗎?”


    “小澈!”婁危覺得童澈簡直不可理喻,“什麽陷害不陷害的,你這已經不是善良了,你這是愚蠢!他都已經對你不仁了,你為什麽不能對他不義?”


    童澈沉默下來,半晌,他攥緊了手機,一字一頓,“婁哥,因為我不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和你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肆無忌憚陷害栽贓別人。


    那邊婁危呼吸一滯,這一聲“婁哥”仿佛抽在他臉上,抽得他火辣辣生疼,竟一時沒再說出話來。


    “我會想辦法,”童澈又繼續道,“想好了再聯係你,在這之前先不要做任何回應,不然,我會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什麽?當然是開記者會把真相講得明明白白,和婁危同歸於盡。


    婁危知道童澈是認真的,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隻幽幽歎口氣,“我真是不知道,那個韓清有什麽地方值得你賠上自己前程。”


    童澈心裏想,不是為了韓清,而是為了他自己的底線。


    他不是聖母,該報的仇會報,可該記的恩,也不能忘。


    隻是這都沒必要解釋給婁危聽,婁危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懂的。


    “掛了。”童澈吐出最後倆字,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童澈朝旁邊側了側頭,像是才反應過來穆晗風聽了全程,前一秒還冷酷到不行的小omega,這一秒就又紅了臉,他有些羞赧地看著穆晗風,輕聲問,“穆老師,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傻?”


    其實婁危最初提出來那個公關方案的時候,穆晗風確實也覺得還不錯。


    他不是童澈,沒那麽多善心,曾經進圈以前,為了在穆家能有一席之地,為了能早日擁有和他那所謂的父親一爭高下的籌碼,為了有足夠的資本報複到想要報複的人,也曾不擇手段過。


    何況婁危說的這個韓清,在穆晗風聽來,本身自己也沒做什麽好事。


    如果能把小omega摘幹淨,穆晗風不會手軟。


    可是,聽著童澈一句句冷靜而又堅定的回答,穆晗風忽然就又改變了想法。


    小omega有他自己的想法與判斷,有他自己一直堅持的原則底線,也總是這麽恩怨分明。


    雖然和自己不同,但是,不也正是這樣的童澈,才吸引著自己嗎?


    於是,穆晗風笑了笑,又輕輕揉了揉童澈的發頂,認真回答道,“不傻,童童做得很好。”


    不過,誇獎歸誇獎,alpha的占有欲和勝負欲,有時候來得可完全不講道理。


    不等童澈說話,穆晗風就又來了一句,“可是童童,那個什麽韓清,就是在視頻裏被你扯住褲腳的人嗎?”


    童澈一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從穆晗風這句話的語氣裏聽出來兩分酸味!


    盡力忽略掉這個奇怪念頭,童澈點了點頭,扯出個自嘲笑容,“對,韓清就是,就是我剛剛和您講的,我當時的室友,也是好朋友。”


    穆晗風隻覺喉間的腥甜比剛才更甚了。


    先是被自己的經紀人坑害,又是被自己所以為的最好朋友背叛。


    小omega明明就這麽好,明明就該一路坦途,怎麽就偏要遭受這些?


    “可是,”童澈垂頭盯著地上的枯枝,聲音更輕了些,“可是我覺得,也許他真的有什麽苦衷。”


    一方麵,從理智上分析,如果韓清當時真的是故意錄下的視頻,那完全沒道理等到現在戚謝找到他,才放出來。


    他一路走到現在四年,就是紅起來,也紅了快一年了,這麽長的時間,韓清想黑他,隨時都可以,何必非要等這麽久?


    另一方麵,情感上,童澈仍然覺得,當初韓清是真的也拿他當朋友的。


    童澈自小因為家庭原因,本就敏感,別人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分得很清。


    更何況,裝能裝得了一時,卻很難裝得了三年。


    他和韓清從做練習生的第一天認識,兩人就一個宿舍,每天一起吃飯一起訓練一起睡覺,就是他被婁危打了誘導劑的那個晚上,還是韓清把他背回宿舍的,給他打了抑製劑,還自己不睡覺,照顧了他整整一夜。


    這份善意,童澈一直記著。


    如果當初沒有韓清,童澈真的不知道自己那晚會怎麽樣。


    也正因為記著這份善意,童澈才不會同意婁危的提議。


    他和韓清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了三年,直到去年夏天,婁危幫他爭取到了那部古偶劇的試鏡名額,他也真的試鏡成功進組了。


    而韓清還留在公司繼續做練習生,等一個不知道何時會出頭的機會。


    剛進組的前半個月,童澈還每天晚上都和韓清聊天,就像兩人還在一起當練習生一樣。


    可後來漸漸地,韓清就不主動聯係他了,童澈聯係韓清,也總是打三個電話隻有一個能打通,通了也說不到五分鍾,韓清就以各種事情為由掛斷,童澈問過他很多次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卻總說沒事。


    那時候童澈自己每天拍戲連軸轉,也真的很辛苦,漸漸地,兩個人的聯係就這樣越來越少。


    直到童澈殺青,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回公司找韓清,可等他回到公司,卻被告知韓清已經退隊,或者可以說是退圈了。


    而在這之前,韓清甚至連一條消息都沒給他發過。


    童澈給韓清發信息,發現韓清早已經把他拉黑;童澈給韓清打電話,電話成了空號;童澈甚至找去了韓清最初登記時候留的家庭地址,可那個房子早已換了主人,說不認識韓清。


    再後來,童澈就開始沒日沒夜地趕通告,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


    隻在夜裏睡不著覺的時候,童澈才有空想一想那段做練習生的時光,想一想曾經唯一的好朋友。


    說來也怪,明明社交手段這麽發達,童澈卻真的再也聯絡不到韓清。


    這些事情,童澈沒給任何人講過,他不想講,也沒人可講。


    但也許真的是在心裏憋了太久了,也許是今天的穆晗風看起來太溫柔了,總之,童澈隻是猶豫了一瞬,就都講給了穆晗風聽。


    穆晗風聽完,沉默了很久。


    他想安慰童澈,卻不知道能說什麽,語言在這種時候總是太蒼白無力,不如來些更實際的。


    於是,穆晗風沉聲道,“你想找他的話,我可以幫忙。”


    童澈搖了搖頭,又說了昨晚的那個未接電話。


    穆晗風聽懂了他的意思,“童童是覺得,有可能是韓清給你打的?”


    童澈點了點頭。


    穆晗風就又問,“那要不要打過去?”


    這次,童澈停頓的時間久了一點,半晌,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一般,又點了點頭,同時,手指劃到了手機屏幕上那個陌生號碼,微滯一秒,終於,還是回撥了過去。


    “嘟”聲響起的瞬間,童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穆晗風托住童澈後背,輕輕拍了兩下安撫。


    童澈心下稍安,安靜等著電話接通。


    可“嘟”聲響了很久,久到童澈都準備放棄了,電話卻忽然通了。


    童澈呼吸瞬間緊了起來,他頓了頓,試探著“喂”了一聲。


    又過了兩秒,手機裏才傳出一聲熟悉又已經有些陌生的輕喚,“澈寶。”


    童澈一下就又繃不住了,他死死咬著嘴唇,可還是沒能繃住,溢出聲哭腔,又生氣又委屈,“韓清,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你怎麽不永遠人間蒸發!”


    “對不起,”韓清語氣裏是濃重的愧疚與痛苦,“澈寶真的對不起,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太需要錢了,我媽在醫院住了快一年了,我真的太需要錢了,不然我媽很快就要被停藥的!”


    童澈如墜冰窟,韓清說的話坐實了他的“罪名”,可這一刻,童澈的關注點卻不可控製地跑偏了,他吸了口氣,輕聲問,“阿姨,是什麽時候生病的?”


    韓清的話音頓住,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童澈,可他最後還是說了,“就是你去年拍戲那段時間。”


    童澈覺得又開始天旋地轉了,他下意識一把攥住了穆晗風的手腕,勉強撐著自己不跌倒在地,嘴唇發顫,難以置信地問道,“那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韓清苦笑了一聲,“那時候你也才進組不久,也沒什麽錢,何況拍戲還那麽累,我就是告訴你了,除了給你徒增煩惱負擔,還能有什麽用?”


    童澈聲音啞了,少有暴躁地吼出聲,“就算那時候沒用,可等我紅了以後,有錢了以後,你為什麽不聯係我!為什麽不說!”


    韓清的聲音聽著很疲憊,他低聲喃喃,“我媽的病很燒錢的,真的很燒錢,就像個無底洞,你熬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出頭,我怎麽能再把你拖進來,成為你的拖累?何況,當初是我拚死了不告訴你,也是我單方麵斷了和你的聯係,後來又怎麽有臉再找你問你借錢?”


    童澈雙目赤紅,快要嘔出血來,他一字一頓質問道,“韓清,你沒臉問我借錢,怎麽就有臉背叛我換錢?”


    韓清像是被戳中了內心痛點,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像是想說很多話,可最後,說出口的卻也隻是一句帶著哭腔的“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童澈死死攥著手機,指節用力到發白,他心底忽然湧起股無言疲憊,強撐著一口氣,問出一句,“韓清,那個視頻,當初,是你故意錄的嗎?”


    在這句話出口的瞬間,童澈還是很沒出息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聽見韓清答,“不是。”


    “澈寶,”韓清緩了緩,又重複了一遍,“真的不是,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會再信我了,可當初,我真的是把你當朋友的,也真的沒想過要害你。”


    童澈死咬著下唇,啞聲說出兩個字,“我信。”


    他相信韓清說的都是真話,也有那麽一分懊悔,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麽不更強硬一點,更敏銳一點,更堅決一點,如果當初就能知道韓清的母親生病,他們一起想辦法,總不會落到今天這樣。


    可比起懊悔來,童澈更多的還是憤怒。


    憤怒到最後,韓清還是選擇了背叛他,即便真的有很深的苦衷。


    童澈捫心自問,如果兩人立場互換,他也永遠都不會這麽對待韓清。


    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韓清呼吸猛地一滯,再也控製不住哭出聲來,“澈寶,都是我的錯,我真不是個東西…當初戚謝找到我的時候,都是我鬼迷心竅,豬油蒙了心!”


    他毫不留情罵了自己很多難聽話,才斷斷續續講出來發生了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好講,無非是一念之差。


    當初戚謝找到他的時候,是已經查到了童澈當初打過誘導劑的事情,那件事情雖然當時並沒激起什麽水花,可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有心去查,總歸是能查得到的。


    可雖然查到了,卻也隻是“聽說有過這麽件事”,沒有所謂的實錘,於是便又輾轉聯係上了當時和童澈走得很近的韓清。


    不得不承認,戚謝在做這種事情上,比演戲上心多了。


    他不是冒冒然去聯係韓清的,那樣太容易翻車,而是做足了功課,查到了韓清確實已經退圈很久,還有個一直生病住院的母親。


    之後他又查了童澈這邊,發現他在韓清退圈之後,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滿,也沒有任何狗仔拍到他去過一次醫院的照片。


    由此,戚謝做出了推斷——


    童澈和韓清多半是已經鬧崩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崩,可這顯然對他很有利。


    於是戚謝便找到韓清,問他知不知道當初童澈打誘導劑的事情,有沒有留下什麽證據,並且開了很高的價。


    韓清最開始是拒絕的。


    他手裏確實有證據,就是那段視頻。


    但那段視頻,當初確實不是他故意錄的。


    童澈被打了誘導劑的那個晚上,他在練習室裏練舞,他們練舞都會習慣性開錄像設備,而他中途去接了次水,沒關錄像機,回來就發現童澈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練習室裏。


    當時那個情況,韓清一心都係在童澈身上,根本就沒有去關心什麽錄像機。


    而等後來,兩人也確確實實是完全忘了還有錄像機這個東西。


    等韓清再次看到那段視頻,已經是去年,他決定好了退圈,在公司收拾東西的時候。


    當時他沒有刪掉那段視頻,不是為了留著黑童澈,隻是因為他覺得,那也是他和童澈有過的一段回憶,以後可能無緣再做朋友,但他想把每段回憶都保留下來。


    隻是時過境遷,韓清到底是被現實,被他母親日複一日衰敗的身體,愈加高昂的醫藥費,磨沒了當初心境。


    最開始拒絕了戚謝,戚謝卻並沒有立刻放棄,甚至還把價格抬得更高了,要他好好考慮。


    韓清以為自己還是會拒絕的,可卻也是在那同一時間,他被醫生叫去,簽了責任書。


    他的母親又要做手術了,這已經是近一年來,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簽這個東西,當然同時,他也被醫生通知了卡裏錢不夠的消息。


    韓清從小就沒見過他爸,聽說是酷愛賭博,最後把自己賭進去了,他一直都和媽媽相依為命,在這種時刻,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媽媽也離他而去。


    於是,最終,他還是找出了那段視頻,截掉了後麵有自己的畫麵,把前麵的那段,足夠“實錘”的視頻發給了戚謝。


    至於昨晚,又按捺不住給童澈打的那個電話,無非是做過錯事之後的良心不安。


    別人賣身葬父,而他韓清,賣友救母。


    “澈…澈寶,”韓清終於講完,已經泣不成聲,“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為自己開脫,我知道我是真的對不起你,我隻是想讓你知道,當初,我也是真的沒想過要害你。”


    聽完了全部的始末,童澈反倒平靜了不少,他開口,一句一頓,“韓清,戚謝找你的時候,你就該聯係我的,哪怕是用那段視頻來威脅我,問我要錢,都比直接背叛了我要好。”


    可現在說這些終究都成了空談,事情已經發生,無可改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韓清沉默了很久,緩過來些,止住了哭聲,轉而說道,“婁哥是不是已經查到我了?是不是想把所有罪責都推在我頭上?你別和他倔,你就聽他的好不好?戚謝…戚謝給的錢我也已經都拿到了,況且我以後也不可能再進圈了,我就想拿著錢陪我媽好好治病,我不怕被人罵。再說,確實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欠你的。”


    童澈指甲狠狠陷入掌心,痛感讓他略微清醒,闔了闔眼,深深呼吸一口,童澈語氣恢複了冷淡與漠然,“韓清,你聽好,我不會這麽做,但我也不會原諒你。”


    韓清又沒了聲音,良久,他長歎一聲,語氣近乎奢求,“澈寶,還能再見你一麵嗎?”


    童澈驀然回身,整個人撲進了穆晗風懷裏,頭緊緊埋在他頸間,壓抑著哭聲,丟出兩個字,“再說。”


    之後,他就直接掛斷電話,近乎倉惶地把手機揣回了口袋。


    小omega主動“投懷送抱”,穆晗風卻沒有半分喜意。


    他感覺到自己的頸側已經濕潤一片,小omega的每一滴眼淚都落在他頸窩,卻更落在他心上,讓他覺得心尖鈍痛難忍。


    在這之前,穆晗風是真的從不知道,自己能心疼一個人,心疼到這種地步。


    穆晗風再也不想端著,再也不需要小omega向他說兩句還是一句軟話,他甚至想,隻要小omega能重新笑起來,讓他摘月亮也行。


    穆晗風一下下輕拍著童澈的後背,低聲哄道,“童童,穆老師在,穆老師來解決,都按著你的想法解決,好不好?”


    隻是穆晗風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懷裏的小omega身形卻猛地一顫。


    童澈一時間竟連眼淚都止住了,他從穆晗風懷裏抬起頭,怔怔望著穆晗風,嘴唇動了動,“穆…穆老師,您是說認真的嗎?”


    穆晗風隻以為是童澈不相信,語氣壓得更為溫緩,“當然是真的。”


    可童澈眼底卻劃過一瞬惶恐,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退出了穆晗風的懷抱,慌張搖頭,“不用,不用穆老師幫我。”


    穆晗風眉峰一挑,他發現這個小omega是真的很有意思。


    總是拒絕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


    不過好在他有的是耐心,穆晗風低頭望進童澈的眼睛,語氣循循善誘,“那你告訴穆老師,為什麽不願意穆老師幫忙?”


    童澈一張小臉煞白,臉頰上還掛著淚痕,發絲也蹭得淩亂,站在光禿禿的樹下,勾得人心口發疼。


    他抿了抿唇,下意識又攥起手指,像在組織語言,“我不是,穆老師,我不是為了要您幫我,才告訴您這麽多的,我不是在跟您賣慘裝可憐…我,我隻是…”


    他想說他隻是真的一個人壓了太久太久,無論是當初婁危趁他喝醉給他打了誘導劑,還是後來韓清忽然的不告而別,他都隻能一直深深埋在心底。


    他每天都很忙,忙著趕通告,忙著賺錢,忙著向前跑,忙到沒空回憶過去,沒空難過,沒空自怨自艾。


    可今天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他身邊的穆老師,就像是突然在他心上開了條缺口,而剛剛那個電話,又像是個炸-彈,把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東西,都炸了個稀爛,讓他再也忍不住,對著穆晗風都發泄出來。


    穆老師能不嫌棄他,能願意聽他說,還願意借肩膀給他,童澈就真的已經感激不盡了。


    更多的,他從來就沒有想過。


    可這些話實在太長了,童澈現在腦袋混沌得厲害,他根本說不出口,於是隻能挑了最重要的一句說,“穆老師,真的真的很謝謝您,不管您信不信,但是,我真的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您幫我,這是我自己的泥潭,我不能把您也拖進來。”


    說完,童澈還幹脆彎下腰,想給穆晗風鞠個躬。


    可他才剛剛低下頭,肩膀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扶住了,穆晗風嗓音低沉,言簡意賅道,“童童,我信你,但是,你可以想。”


    童澈身形再次頓住,他緩緩抬起頭,看著穆晗風,像是沒能理解他在講什麽一樣。


    這個表情落在穆晗風眼裏,就又惹得他呼吸不暢了。


    在這一瞬間,穆晗風真的很想知道,很想知道童澈究竟是怎麽一路走過來,一路長這麽大的,是不是從來就沒人待他好過,不然隻是這一點點的善意,到了童澈這裏,怎麽就仿佛成了天大的恩情?


    穆晗風闔了闔眼,語氣盡量放得輕鬆又和緩,“童童,我們是…”


    像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詞,穆晗風頓了頓,才又接上話頭,“我們是cp,我幫你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何況這對我來說,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穆晗風確實沒有在說大話,他心裏已經有了個初步的公關方案,既能把童澈摘幹淨,又能滿足童澈的要求——不牽扯上韓清。


    可童澈還是搖頭,“穆老師,真的不麻煩您,我…我自己能想出來辦法。”


    穆晗風沒接話,他又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才忽然問童澈,“童童,你在顧慮什麽?”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童澈慌亂低了頭,不再與穆晗風對視,也不出聲。


    他確實是在顧慮,可卻不想說出來讓穆晗風知道。


    在這之前,穆晗風對他好,他都知道,也算能欣然接受。


    因為之前的“好”,在童澈自己劃的圈圈之內,不至於讓他感到惶恐。


    而現在,穆晗風提出來要幫他解決這麽大的問題,這麽大的“好”,已經超出他的圈圈很多很多了。


    就像一個人,給他一塊巧克力,他不會害怕,可這個人買下了一整個巧克力廠送他,童澈就不敢要了。


    太大的好,童澈怕自己受不住,受不起,要付出更多去交換。


    他不是信不過穆晗風,隻是信不過自己配被人不求回報好好對待。


    可這些,都不能說出來。


    萬一穆老師誤會了,誤會他是信不過他,覺得他不識好歹,又該怎麽辦?


    童澈正越想越難過,就聽穆晗風又開口了,“童童,你不信我,是不是?”


    童澈呼吸一緊,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他拚命搖頭,急得喉嚨幹澀,“不是的,穆老師,我不是,咳…我不是不信您,我,咳咳咳…”


    童澈的心思,穆晗風仔細揣摩了一下,不說猜得準十分,八-九分也有了,他當然知道童澈不是不信他,問這句話也是為了讓小omega能開口說話,說話了,他才好接著講下去。


    可即便這樣,穆晗風也沒想到童澈會這麽大反應,頓時又後悔起自己沒用個更溫和的方法。


    “知道了,”穆晗風輕輕拍著童澈的後背,想了想,試探著釋放出一點點信息素,裹著童澈全身,低聲哄著,“知道你信我,放鬆,乖。”


    穆晗風現在的動作,聲音乃至信息素,都充滿了十足的安撫意味,童澈總算慢慢平靜了下來。


    穆晗風悄聲鬆了口氣,又道,“童童,你不用想太多,我也不是無條件幫你。”


    童澈一愣,眼睛反倒亮了起來,比起平白接受他根本還不起的好意,不如有條件的交易更能讓他心安。


    童澈急忙道,“穆老師您說!”


    穆晗風握拳抵在唇邊,假意咳了一聲,掩住了唇角微微浮起的一點笑意,“童童,昨晚你給我唱歌,我睡得很好,從今晚開始,到錄製結束,你每天晚上都給我唱歌,好不好?”


    童澈聽了穆晗風這個“請求”,原本亮起來一點的眼睛就又黯淡了下去,他小聲道,“穆老師,我可以每晚都給您唱歌,但是,但是這太容易了,您要幫我很大的忙,這不公平。”


    穆晗風又吸了口煙,輕按兩下額角,再接再厲,“我覺得很公平,我幫你公關也好,你給我唱歌也罷,我們的目的是完全一樣的,都幫對方解決了眼下的麻煩,這不就夠了嗎?”


    童澈愣了愣,他覺得穆老師說得好像有些道理,卻又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可具體是哪裏,他一時也想不明白。


    可穆晗風怎麽會給他想明白的機會?


    他隻會趁熱打鐵一鼓作氣,“好了,想通就好,從現在開始,這件事情就完全交給我來辦,童童的任務就是想一想晚上要給我唱什麽歌。”


    童澈的思維果然被穆晗風完全帶偏,竟真的一本正經想起晚上要唱什麽歌來,還問穆晗風,“穆老師,您還要聽兒歌嗎?”


    猝不及防聽見童澈問這麽一句,穆晗風一口煙嗆進喉嚨,猛咳兩聲,才微啞著嗓音答,“都行,童童唱什麽,我就聽什麽。”


    童澈牽了牽唇角,露出小酒窩來,又認真思考起來。


    穆晗風又抬手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


    進圈以後被捧慣了求慣了的穆大影帝,頭一次自己捧著求著上趕著要給人幫忙,竟覺得比曾經在商場上跟人談判還難!


    不過好在,結果還不錯。


    看著小omega認真琢磨要唱什麽歌的模樣,穆晗風心情又好起來,他摸出手機,點進微博,轉發了現在的熱搜第二#童澈誘導發情,自導自演為爬床#這個話題,幹脆利落配了句話——


    一派胡言!童童現在和我一起錄製節目,住一個房間,他如果真是這種人,怎麽不來爬我的床?是我穆晗風不配當金-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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