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陽籠罩的、堆滿大小紙箱的客廳又空曠又擁擠,陳棲葉和秦戈像兩個被整座城市拋棄的孤兒,不約而同開口。


    陳棲葉說:“我們私奔吧。”


    秦戈說:“我們做吧。”


    話音落下後無人再開口。兩人一動不動凝視對方,影子被夕陽拉的越來越長,也越來越淡,當他們靠近,遙遠的天邊最後一縷自然光隱入雲層,像是被他們正相吻的唇舌拆吃入腹。


    ……刪減看wb


    【他們麵對麵坐著。陳棲葉忙不迭把外套脫掉,秦戈的手伸進他的毛衣在腰上捏了兩下,然後抓住最內側襯衣的衣擺將自己的上衣一次性全都脫了個幹淨,扔到一邊,頭發都沒整理,就繼續咬上陳棲葉的唇。


    陳棲葉衣服扣子沒全部解掉。他也想和秦戈一樣利落,但秦戈的吻已經往下,輕啃他的下頜、喉結,以及線條更明顯的鎖骨,好幾次都嘬出聲,肯定會留下紅印。


    陳棲葉不在意,下巴抵在秦戈肩膀上,看不見的雙手憑感覺解他的腰帶,解開後在離自己最近的紙箱內胡亂翻找,希望能摸到潤滑。


    陳棲葉表現得很積極,也很著急。秦戈看在眼裏,就將人的小腿並攏抱住,扛麻袋似地將人扛回臥室,扔到床上,把他的衣服褲子全都脫掉,再欺身吻上去。


    這個房間他們剛打掃過,連床單都收起來了,把曾經生活過的痕跡抹去的幹幹淨淨,他們現在又從席夢思與木板間的空隙裏搜刮出需要用到的潤滑和保險套,這些東西東西秦戈買過很多,奈何從來沒用上,就被他隨手扔在各種角落,順帶還有瓶指甲蓋大小的小瓶子,繞了瓶身一圈的紙包裝畫風簡陋又浮誇,彎彎繞繞寫著“曼陀羅”三個字。


    秦戈對這小瓶子有印象。那天他常去的一家便利店關門了,他就近去了藏在巷角的情趣用品店買套。這是他每次來找陳棲葉必不可少的東西,就算陳棲葉每次都會喊疼,惹自己心疼,秦戈還是會有那麽一絲僥幸心理,萬一呢,萬一會用上呢。


    那家情趣用品店麵積很小,隻有三四平方,所以空間被利用到極致,三麵牆上擺滿了各式道具,琳琅滿目,從鞭子手銬到跳蛋按摩棒應有盡有。


    但秦戈一樣都看不上。這家店的道具在設計上過於粗俗,毫無美感,充斥著廉價的肉欲,他才舍不得用在陳棲葉身上,拿了盒003和ky就準備離開,不打算多留。他就要出門了,他在門前頓了一步,扭頭,目光落在最角落的一處陳列盒裏。


    秦戈拿出盒子裏的一瓶粉色藥水,問:“老板,這什麽東西?”


    坐在最裏麵玩手機的老板一個激靈,抬頭看向沒走的客人。盡管經營一家情趣用品店,但這位穿白棉背心渾身肌肉的大漢還挺靦腆,方才除了告知價格,和秦戈沒有多餘的對話和推銷。


    老板說:“哦,那個叫夜玫瑰’,是催情的藥,喝完以後會很有感覺。”


    秦戈把藥水瓶放手心拋了兩下,問:“怎麽個有感覺法?”


    老板臉漲得通紅,好像自己真的試用過,細如蚊蠅道:“就是很想要。”


    秦戈樂了,問那瓶“曼陀羅"又是什麽功效,老板講解道:“這是夜玫瑰的升級版,無色無味,下到水裏絕對喝不出來,隻需兩滴就能讓下麵止不住的出水,減少疼痛。”


    老板越說聲音越小,秦戈便不再逗他,玩票性質地買了瓶後者,回去見到陳棲葉後把老板的話當樂子學給他聽,嚇唬他說要是再抵觸自己,就把藥下他的水杯裏。


    陳棲葉扯扯嘴角,覺得秦戈被騙了,要把那瓶連生產商都沒有的藥水扔了。他去搶藥水,秦戈不給,兩人扭打到床上,那藥水瓶又隻有指甲蓋那麽大,一鬆手就找不到了,沒想到在這時候重見天日。


    秦戈把這瓶一看就是假貨的曼陀羅打開,嗅了嗅,果真沒有味道,跟水一樣。他還是覺得搞笑,問坐起身的陳棲葉:“要不要試試?”


    秦戈從未打算給陳棲葉用這種歪門邪道,就是開開玩笑,豈料陳棲葉當真了,奪過瓶子一飲而盡。


    秦戈阻止也來不及了,這藥水就一二毫升,陳棲葉喉結一動,全咽下去了。


    “你來真的啊!"秦戈有些被震驚到了,陳棲葉則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認真,還嫌秦戈動作慢,主動騎在秦戈身上,意圖直接坐上去。穴口被硬熱的龜頭撐進一小半後陳棲葉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腿根輕微顫抖,但沒叫疼。


    秦戈歎了口氣,將人撲倒,執意要做前戲。他用手指玩弄陳棲葉的乳頭,惹得他輕輕嬌喘,另一隻手握住兩人的性器一起擅動,給他帶來足夠的快感。


    陳棲葉原本繃緊的肌肉逐漸放鬆。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那瓶曼陀羅的緣故,陳棲葉的眼神越來越迷離,閑不住地要給自己擴張。


    秦戈就把潤滑擠到他手心,弄濕他的手指。水溶性的液體冰涼,秦戈手把手教他,很順利地送了根手指進去,找到那塊觸感和腸壁不同的地方,輕輕按壓。


    陳棲葉的前麵不受大腦控製地抖了抖。在秦戈的指導下,自己指奸自己。


    陳棲葉原本繃緊的肌肉逐漸放鬆。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那瓶曼陀羅的緣故,陳棲葉的眼神越來越迷離,閑不住地要給自己擴張。


    秦戈就把潤滑擠到他手心,弄濕他的手指。水溶性的液體冰涼,秦戈手把手教他,很順利地送了根手指進去,找到那塊觸感和腸壁不同的地方,輕輕按壓。


    陳棲葉的前麵不受大腦控製地抖了抖。在秦戈的指導下,自己指奸自己。


    秦戈問:“舒服嗎?”


    陳棲葉輕哼了一聲,又送了根手指進去。這回他覺得疼了,但他沒退卻,依舊接納自己。


    陳棲葉仰頭,嘴唇碰到秦戈的眉尾。他在那地方輕吻了一下,說:“我想要更熱的。”


    陳棲葉被秦戈壓回床上。戴套的時候,秦戈嘟囔了一句這個型號有點緊,然後塗上大量潤滑,確保陳棲葉不會受傷。陳棲葉後麵已經能容納三根手指了,但要想把秦戈的吃下去還是比較困難。兩人磨了很久,出來,又進去,再出來....終於,秦戈擦著會讓陳棲葉爽的那一點整根送進去。


    陳棲葉除了雙腿環住秦戈的腰,雙手也摟住他的脖子。他們在前戲和進入上花了大量時間,還保持著最傳統的傳教士體位,秦戈的抽插也很緩慢,過分溫柔,和陳棲葉看過的教學視頻截然不同。


    陳棲葉以為秦戈是在儲存體力,過會兒還要換體位,誰料埋在後穴裏的性器沒過幾分鍾就停下了,—漲一漲的,不再有抽動。


    秦戈趴在陳棲葉身上,緊緊摟住懷裏的人,眯上眼,心滿意足道:“我射了。”


    陳棲葉異常清明:“”


    秦戈還沉浸在餘韻裏。依舊埋在溫穴內的性器還未疲軟,他舍不得抽出來,抱著陳棲葉像整個人都被那份溫暖包裹。


    過去、現在、未來都在這一刻與他無關,他隻抱著陳棲葉睡一覺,永遠都別再醒過來。陳棲葉不解風情地發表疑惑:“你怎麽這麽快!”


    秦戈頓時睜開眼,雙手撐在陳棲葉肩邊,盯著身下地人,理直氣壯道:“你看不起處男啊!”


    陳棲葉:“...”


    “你嫌我慢,那誰快?你剛是在拿我跟別人比較?”論陰陽怪氣,秦戈是專業的,很快就讓陳棲葉百口莫辯,背上莫須有的罪名,等待自己的懲罰。


    秦戈換了一個幹淨的套,又一次進入陳棲葉的溫柔鄉。陳棲葉被衝撞得酸脹感越積越強烈,忍不住求饒,問秦戈快射了沒有,秦戈眨巴眨巴眼,無辜道:“快了,也就半個小時吧。”


    陳棲葉快哭了,秦戈看他可憐,就換了個更具視覺衝擊的姿勢。他停下,沒抽出來,而是將陳棲葉翻了個身,姿勢變成後入。


    陳棲葉跪著,支撐點隻有雙膝和手肘,塌腰翹臀像條挨操的母狗。好在秦戈抽插的頻率終於慢下來了,陳棲葉還未緩上一口氣,秦戈就整根抽出來,整根辟進去,力道大的兩顆圓球都撞上陳棲葉的會陰處,陳棲葉猝不及防,身子前傾,腿根止不住顫抖,如此幾番折騰,他全程沒完全硬起過的前麵在沒有被手碰的情況下射出幾股白濁,他被貪射了,可憐惜惜地繼續沉浸在被吊著高潮裏。


    “別肏了,別...…”陳棲葉的求饒聲漸漸消失。他已經沒力氣再用手支撐身體,長發散開,眼神渙散,嘴無疑是張著,吐舌頭,側著的一邊臉頰和肩膀貼在席夢思上。


    他剛釋放過一次,裏麵很敏感,被侵犯的異物感特別明顯,最需要的是休息和溫存,秦戈卻不允許,雙手抓他的臀瓣留下紅印,繼續往那個入口操弄,好像身下的人不過是個承載欲望的器具,不需要他心疼。


    這讓陳棲葉感到委屈,艱難地撐起手臂,扭頭,想和秦戈親吻,秦戈抓住他的頭發又把他壓製回床上,毫無感情像對待一個物品。


    陳棲葉沒有反抗。身體的反應是最誠實的,秦戈對他越粗暴,匯聚到他下麵的熱流就越激烈。他甚至會期待秦戈更強勢些,把他捆起來,鎖起來,把他弄得更疼,更無力掙紮,馴養到離了秦戈就活不下去,做永遠的附屬品。


    秦戈將他翻過身,親吻他,極盡溫柔道,我想看著你的眼睛。


    他們是那麽近,近到能感知對方的氣息。陳棲葉的手指劃過秦戈的鼻梁,顴骨,撫摸眉間那處細小的早已自愈的傷痕。秦戈也捧著他的臉,在他閉眼時親吻眼皮上的那顆小痣。


    陳棲葉貪戀地縮緊。秦戈交代了,射進更深的地方。


    那款避孕套尺寸確實不合適,在最關鍵的時刻破了,抑或是有熱望出於繁衍的本能衝破桎梏,要與心愛的人孕育新的生命,生生不息。 】


    但陳棲葉不是女人,那平坦的小腹孕育不出生命。**留下裏麵被吸收反而會身體造成損傷。陳棲葉免疫力本來就不太好,秦戈怕他發燒肚子痛,要拉他去浴室洗澡,陳棲葉賴在床上不起身,秦戈去抱,他也不願意。


    他嗓子有些發啞,他說他們做過了,接下來該私奔了。


    秦戈的聲音能聽出饜足:“別鬧。”


    “那我們現在算什麽?”陳棲葉眼神對不上焦,“分手炮?”


    秦戈沒能忍住,抿嘴噗嗤一笑,俯身,在陳棲葉額頭親了一下,光著身子出門,再回來,手裏多了個手表盒子。


    “那是不是應該把這一年多的開銷花費都算算,多退少補。”秦戈說著要和陳棲葉劃清界限的話,卻把那款電子表重新戴回陳棲葉腕上,再把自己的左手伸過去,讓陳棲葉幫他把盒子裏的戴上。


    陳棲葉呆了幾秒,緩緩抬手,將那款一模一樣的卡西歐拿出來。那是他買來給秦戈當生日禮物的,也是他掏空口袋能送出的最貴重的東西。


    陳棲葉說,他明明把這兩塊表都給了陸崇。


    秦戈說,陸崇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兜兜轉轉,還是交還到他手裏。


    “以後不許再這樣。你可以自己扔了,但不可以把我送你的東西交給其他人。”秦戈握住陳棲葉的手,叮囑他不要再將選擇權托付給其他人,而是緊握在自己手裏。


    “那我們走吧。”陳棲葉眼裏閃著光,再一次慫恿秦戈。他依舊懷著一絲希望,他這次來找秦戈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想得很清楚,非常清楚,激情褪去後,犧牲是必然的,他寧可自己妥協的多一些,也舍不得失去秦戈。


    “……好。”秦戈躺在陳棲葉身邊,和他一起暢想。


    他們什麽都不要了,家境、學曆、人際關係……全都不要了,為愛情去一個誰都不認識、也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在很多愛情故事裏,私奔是浪漫的代名詞,多少人為了愛情轟轟烈烈死在私奔的路上,鮮少有私奔成功的愛侶告訴讀者,他們如何忍受失去一切後的庸常。


    當愛情的純粹被生活的瑣碎消磨殆盡,他們難免爭吵,互相指責,變成他們曾經最厭惡的模樣。


    他們還太年輕,無法超越這種可能。他們唯一能避免的就是繞開父輩走過的路。


    他們互贈的禮物還戴在彼此的手上。他們克製住情緒,呼喚理性。他們可以繼續拉扯糾纏,但他們改變了這麽多,磨合了這麽多,不是為了多年以後回憶起曾經,想起的全都是現實生活的難堪,而非學生時代的爛漫。


    他們必須達成共識。為了避免互相傷害,秦戈提議:“咱們……及時止損吧。”


    陳棲葉和秦戈一起進入浴室。他還是呆呆的,魂不守舍,任由秦戈擺弄,從浴缸跨出後站在鏡子前,愣神道:“我隻申請了一個學期。”


    陳棲葉說的是中俄互換獎學金項目。秦戈正準備給陳棲葉吹頭發,接電後的吹風機發出聲響,蓋住了陳棲葉的後半句:我很快就會回來。


    秦戈聽見了,關了吹風機,沉靜片刻後又打開,繼續給陳棲葉吹頭發。


    陳棲葉這次拔高聲調,情緒激烈道:“我會想你!很想你,無時無刻都在想你,恨不得馬上回國見到你!”


    秦戈又一次關了吹風機,平靜道:“我剛開始也會這樣。”


    也會想你,想到發瘋,睡不著覺,好不容易閉上眼,夢裏也是你。


    我也恨不的馬上買張飛俄羅斯的機票去找你,你那時候會在莫斯科,還是聖彼得堡?反正不管哪裏,我都會找到你,親吻你,擁抱你,跟你說關於永恒的誓言,盡管我們的重逢隻會持續短短幾天。


    但也隻是剛開始。


    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那些殘忍而又溫柔的話隻有秦戈說的出口:“我們誰都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所以不必給我承諾,也不需要刻意和我保持聯係。”秦戈說。承諾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他給過陳棲葉很多承諾,要麽沒完成,要麽是他出於私心強加給陳棲葉的。


    他用手擦拭鏡子上的霧氣,鏡子裏的他們不再模糊,未穿寸縷並肩而立,像嬰孩剛來這世間,幹幹淨淨。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挪不開眼。你真的很吸引人,盡管你自己尚未意識到。”秦戈站到陳棲葉身後,摟住他的腰,視線一直停留在鏡子裏的陳棲葉。


    他曾經想要這個人完完全全屬於自己,一步步逼近,要陳棲葉全身心的依賴,全部的愛,接受自己細致入微的安排。


    他現在想通了。他真正想要的不過是早起的一杯暖茶,入夜的一場擁吻,而非意氣用事,要心愛的人獻出靈魂成全他的自私。


    他們確實都還太年輕。他們又不可能永遠少年。


    吹風機的聲音又在浴室裏響起,陳棲葉在頭發半幹之際要求秦戈:“你幫我把頭發剪了吧。”


    秦戈答應,也給陳棲葉事先說明,他手藝不好,比不上專業的。


    秦戈拿來一把剪刀,把陳棲葉留了好幾個月沒打理的頭發剪短,落下來的碎發不夠係成一縷,他還是攥了短短一束,偷偷藏起。


    他把陳棲葉的頭發吹幹,陳棲葉突然笑了一下。秦戈問他笑什麽,他嘴角翹著,眼眶濕潤。


    “我突然想到……你以前說我沒主見,容易被騙。”陳棲葉的眼淚並非全然悲傷,他說自己如果沒遇到秦戈,可能真的會被人騙走,什麽事都拿不定主意,而不是成長為現在的模樣,有機會拿獎學金出國。


    陳棲葉都學會自己自嘲了,學秦戈的語調重複那些他說過的看不上俄羅斯的話。秦戈反而很自豪,很動容,握住陳棲葉的手,掌心貼著心口的位置,說,“是啊,我塑造了一部分的你。”


    然後秦戈徹底放手,無需他為了愛情隱藏真實的自己:“別再為任何人任何事,放棄那些能成就你的機遇,包括我。”


    秦戈第二天送陳棲葉去機場。托運完行李後,陳棲葉沒立刻過安檢,而是和秦戈一起,坐在值機大廳的等候區,正前方不遠處掛著時鍾和大屏幕,上麵顯示國內國際班機的最新消息,陳棲葉即將乘坐的俄羅斯航班會在一個小時後起飛。


    秦戈怕陳棲葉路上會餓,在機場的便利店買了好幾袋三顆裝的費列羅。陳棲葉沒跟他客氣,收下了,撕開其中一袋的包裝和秦戈分著吃。


    秦戈隻要了一顆,邊撕糖紙邊說:“俄羅斯有很多巧克力,你以後會吃的更美味的。”


    陳棲葉扯糖紙的動作很小心,搖頭道:“不會的。”


    秦戈手指一頓,把巧克力球整個塞嘴裏,吃起來竟覺得有些苦。陳棲葉不像他那麽迅速,依舊很珍惜食物,還有糖紙——他用那張紙折了隻千紙鶴,送給秦戈,假裝那是隻鴿子。


    秦戈收下了。他仰頭,盯著實時更新的大屏幕,視力再好,時間久了眼睛也泛酸。


    他看了多久屏幕,陳棲葉就看了多久他,占據他的餘光。


    兩人全都一言不發,好像安靜些,再安靜些,時間就會慢下來,再慢下來,停在這一刻什麽都別帶走,把他們留在彼此身邊。


    陳棲葉要乘坐的俄航航班的狀態更新為“正在登機”。


    秦戈眨眨眼,收回視線,側臉看向直勾勾觀察自己,語氣輕鬆道:“聽說俄航很驚險,落地後乘客都要鼓掌,感謝俄航不殺之恩。”


    陳棲葉用淡然的笑容回應。時間所剩無幾,他想和秦戈再說些話,或者變卦反悔,要繼續和秦戈拉扯糾合,蹉跎歲月,而不是任歲月蹉跎。


    但他的底色溫柔。他還有了自信,篤定地告訴秦戈:“上帝都找不到另一個像我一樣愛你的人。”


    秦戈笑了,揉陳棲葉的頭發,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從始至終沒有挽留。


    廣播在催促旅客登機了。陳棲葉從位置上站起來,最後問秦戈:“這就是我們的結局嗎?”


    秦戈望著他,說:“這是我們新的開始。”


    “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我們有非常美好的回憶……”秦戈唇角微微搐動。他深吸一口氣,呼出,再次綻開一個笑,肯定道,“你也知道……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開,除非是為了成就彼此。


    陳棲葉終於釋然了,一個人往安檢口走去。秦戈坐在原位,目送他的背景消失在人群裏,再抬頭,繼續留意航班動向。


    廣播開始播報其他登機信息,秦戈扭頭望向不遠處巨大的落地窗,一架又一架飛機在跑道上滑跑,達到速度,離開地麵,往雲層飛去。


    然後他下意識撫摸自己的手腕,象征姻緣的紅綢繩早已斷落,隨著他的愛情去往異國他鄉,也算是一種得償所願。


    秦戈功德圓滿,他該走了。


    盡管他不斷幻想陳棲葉朝自己奔赴而來,撞進自己懷裏,決定不走了。那他一定會滿口答應,再也不放手。


    他感謝陳棲葉的堅定。歌裏唱的意氣風發隻有在少年時代才值得稱讚,他要蛻變成男人了,他應該成熟,克製,理性,體麵地開啟人生的新階段。


    他直到十多分鍾後才能使喚自己的腿,從等候區站起來,扶著所有能扶助行走的東西,跌跌撞撞走到眾多出口的一處,僵直站立,頭頂藍天和白雲。


    有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問他要去哪兒,他說不出話,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之後又有司機衝他摁喇叭,但很快,他就被所有人故意無視了,因為他臉上全是淚,失魂落魄像個一無所有的流浪漢。


    出於本能地撥打了一個號碼,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很溫柔。他緊緊閉了一下眼,手摸上鼻梁,也就觸碰到了滿臉的水漬。


    秦戈艱難喚了聲:“……媽。”


    “誒,是媽媽呀。”戚渺渺的聲量不大,聽起來有些虛弱,像是也很累,但要在兒子麵前強撐。


    秦戈另一隻手扶住旁邊的柱子,問:“媽,你能來接我嗎?”


    戚渺渺沒立即答應。除了去咖啡館碼字創作,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和外界接觸了,她父親也樂意為她創造隔世的環境,隻願她別再受刺激,衰落的神經能穩定下來。


    戚渺渺很猶豫,問兒子:“你現在在哪裏呀,媽媽讓人來接你好不好,你知道的,媽媽總是做些……自己握不住方向盤的怪夢,都快二十年沒開車了。”


    秦戈繼續重複:“你能來接我嗎?”


    “……兒子?”戚渺渺聽清電話那頭的啜泣聲,逐漸緊張,“你怎麽了,你在哪兒?”


    “你能來接我嗎?”秦戈第三次重複,力道一個不注意,把陳棲葉送的那隻鴿子捏得不成形狀。他整個人轟然倒塌,靠著那根柱子跌坐在地上,崩潰慟哭的模樣惹得來往路人頻頻側目,卻無人為他停步。


    “好、好!媽媽來接你,開車來接你,多遠都來接你!”像是聽到初生嬰兒的哭泣,戚渺渺的母性瞬間被激發出來。她什麽病都沒了,什麽神經都繃起來了,隻想快點見到秦戈,她唯一的兒子,十月懷胎孕育的生命。


    “我在首都呐,太遠了,算了,我自己回來吧。”秦戈的心緒終於有些平複,不再像方才那般痛哭流涕,戚渺渺詢問時的哭腔又把他打回原形。


    “沒事,我真的沒事,我就是、我就是沒有快樂了,我——”他邊抹眼淚邊把眼淚憋回去,允許自己潰敗最後一次,在母親麵前耗盡最後的少年氣,“我沒有愛情了。”


    他不會知道陳棲葉也在哭。飛機一起飛,坐在靠窗位置的陳棲葉就不停地哭,哭一陣後又笑,深吸一口氣,又開始掉眼淚……機艙空間狹小,陳棲葉縮著身子,捂住嘴盡可能把聲音都藏起來,但藏不住情緒,越壓抑反而越強烈,啜泣時身子觸電般抖動,把臨坐的俄羅斯小夥嚇到了,摘下耳機,用蹩腳的中文關心地問:“你怎麽了?”


    陳棲葉沒給他反應。小夥子越發憂愁,又手足無措,便要往呼叫空乘的摁鈕上按。


    陳棲葉拉住他的手,沒讓他這麽做。


    陳棲葉抽噎了兩下,搖頭道:“我沒事。”


    “haвepho?(真的嗎?我不相信。)”小夥子沒指望陳棲葉聽懂自己的嘀咕,陳棲葉回應:“Дa(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沒事。)”


    小夥子樂了,覺得陳棲葉挺有意思,介紹自己叫托爾斯泰,在北京的學校交流了兩個星期。他是個熱心腸,還想跟陳棲葉交流,陳棲葉慢慢平靜下來,堆滿小桌板的紙團不再增加,靜靜聽托爾斯泰講話,自己一聲不吭,哪怕心不在焉,也不會讓傾訴者感到敷衍。


    托爾斯泰對陳棲葉更感興趣了,忍不住又問:“Чto cлyчnлocь(到底發生了啥)?”


    陳棲葉沒再一個勁地說沒事。他看向窗外,被陽光照射的雲層綿延不絕,一望無際如不可預知的未來。


    一切都是嶄新的。就像秦戈說的,這是他們新的開始,他們都會有光明的前途和未來。


    可他還是傷心慟哭到不能自已,好像一部分自己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第二個秦戈,能給他滿心的歡喜,也能讓他肝腸寸斷,揪住心口對陌生人說:“mon гoлy6ь cвo6oдeh. (我的鴿子飛走了)”


    作者有話說:


    容我休息一下,最遲下星期三開始更下卷fallen city,時間線直接到2024年,架空的!科技和經濟都高速發展了!他們也不再是少年模樣了。以及今天簽到能獲得777顆海星,可以送給小戈和小葉嗎(瘋狂眨眼暗示


    【第三曲 fallen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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