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阮北考英語提前交卷出考場,走出校門的時候才四點多鍾。


    周六晚上本就沒有晚自習,阮北提前跟王不凡說了一聲,今晚不必給他補習,王不凡看上去還挺遺憾的。


    高三每天都考試,除了一模二模三模,其他小考每天都有,而且一周隻放周日下午半天假,讓住宿生有時間剪個頭發,買些生活用品之類的。


    至於秦固這個高三生為什麽跟阮北一起放周末,可能在老師看來,隻是周末不上課,比一請假請兩三個月強多了吧。


    反正再有不到兩個月時間,這批高三考生就要送走了,隻要他平平安安參加高考,別的老師都不在乎了。


    阮北提前考完沒跟秦固說,這會兒他估計還在上課,阮北算著時間,準備到學校附近的奶茶店坐著刷套題,等他一起回家。


    這會兒上課時間,奶茶店沒什麽生意,阮北隨便點了杯喝的,背著書包找了個角落的小桌子坐下。


    可能是受王不凡影響,阮北竟然感受到一點兒刷題的快樂,因為不會再出現那種死活想不出解法,甚至答案都看得半懂不懂的情況,現在每刷完一張卷子,便增添一絲成就感。


    奶茶做好之後,店裏的服務員看見他在做題,也沒叫他,自己把奶茶端過來放在他桌子上,又安安靜靜離開。


    一口氣刷了半張卷子,阮北看了看手表,已經過了五點,困困該下課了,連忙給他打了個電話,報了自己的位置。


    秦固在電話裏說讓他原地等著,他馬上就到。


    阮北把自己東西收拾好,重新背上書包,端著奶茶,又去給困困點了杯金桔檸檬——他不愛喝奶茶,覺得太甜膩。


    店員做檸檬水的時候,阮北就咬著吸管喝他的奶茶,腮幫一鼓一鼓的,突然就多了幾分稚氣。


    年輕的店員偷眼看他,沒話找話跟他聊天,誇他書包上掛著的墜子稀奇好看。


    阮北扭頭看自己書包,上麵掛的是他和困困一起編的五帝錢,用紅繩打道結,阮北眼明手巧,才學了一兩遍就編的似模似樣。


    兩套五帝錢,他和困困一人編了一串,本來他想跟困困說,這兩串先給他爸媽用,他放假了再去找,湊齊了給家裏人一人一串。


    可困困說法器要蘊養,五帝錢這種蓄人氣的法器離不得人,玄門中人帶在身邊效果尤其好,就跟他一人一串先分了,等養的差不多了再送給爸爸媽媽。


    阮北想著他也不算吧,什麽都還沒學呢,但困困說他有陰陽眼,算半個玄門中人,阮北就信了。


    他編的那串被困困要去了,說好看,阮北這串是困困編的,確實沒他編的好看。


    困困畫符厲害,但手工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因為五帝錢要隨身帶著,阮北思來想去,掛脖子上不合適,那一長串的。


    腰帶上更不行,校服褲子是運動褲,就沒見過運動褲掛墜飾的,奇奇怪怪。


    最後隻能掛書包上,他們學校子挺多女孩子喜歡在書包上掛個小公仔小墜飾的。


    阮北想,他掛個五帝錢,應該不會太奇怪,吧?


    店員誇他的五帝錢好看,阮北心裏有點兒小開心,銅錢是他選的,道結是困困編的,這是他們兩個合作的勞動成果。


    於是他矜持地笑了笑,跟打聽在哪買的店員說:“這是我朋友自己做了送給我的。”


    店員又看了眼紅繩串起的銅錢掛飾,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是一對吧。”


    “你怎麽知道?”阮北驚訝道:“他那個確實是我編的。”


    店員笑容奇妙:“你們這些學生還真挺會想。”


    弄個獨特的同款掛飾,光明正大秀恩愛,她念書的時候要是有這份心思,不至於現在還是個單身狗了。


    阮北:“……”


    雖然你在笑,但是我總覺得這笑容有點不太對。


    客人進門,清爽略帶稚氣的少年音傳來:“要兩杯檸檬……哥哥?!”


    阮北心頭一跳,下意識扭頭,宋嘉熙正一臉驚喜的看著他。


    “哥哥,好巧啊,我還準備買完水去學校門口等你呢。”


    阮北:“……”剛才就不該在這裏等困困,校門口這麽多家店,他怎麽就挑了這家。


    不過他怎麽這麽快就找來了,上次明明把人糊弄走了。


    他不說話,也沒什麽欣喜的反應,宋嘉熙臉上笑容僵了僵,而後想到什麽,迅速將背著的書包拿下來,翻出一張紙給他。


    “哥哥,我期中考試,考我們班第五名,我進步了,真的!你看,我數學是我們班最高分。”


    哦,是了,四月份各個學校都在準備期中考試,宋嘉熙他們學校可能考得早一點,成績都出來了。


    雖然看見宋嘉熙還是習慣性厭煩,但說實話,阮北對他沒有太過深刻的恨意,一個沒有腦子沒有思想被人操控的小瘋子,就跟一把刀沒什麽區別。


    陸思白用這把好用的“刀”捅了他,他恨的是陸思白。


    當然,對宋嘉熙也不至於喜歡,更不可能好好冰釋前嫌,他知道一切都未發生,現在的宋嘉熙是無辜的,可不妨礙他不喜歡他討厭他。


    他弄不明白為什麽宋嘉熙會糾纏上他,甚至在他麵前伏低做小各種討好,他並不喜歡他這樣對他,甚至會聯想到上一世他和陸思白的相處。


    不過宋嘉熙跟陸思白也沒有太親近的樣子,他就像一匹沉默的獨狼,眼神陰鷙孤寂,安靜地跟在陸思白身後,在陸思白言語暗示後就衝過來撕咬阮北。


    他好像骨子裏就透著一股獸性,不會考慮對錯,思考利弊得失。


    陸思白其他愛慕者欺負阮北的時候,還會顧忌一下他的身份,暗下黑手操縱輿論,隻有宋嘉熙,就跟瘋了一樣把阮北往死裏整。


    現在的宋嘉熙跟兩年後的他差別實在有點兒大,但那種偏執勁兒是一點兒沒變。


    阮北默默接過那張成績單。


    他不欠宋嘉熙,不喜歡他,不願意跟他見麵說話交流,但更不想這個小瘋子再次朝他露出獠牙。


    這一世他什麽都沒做,所以阮北不會對尚且無辜的宋嘉熙做什麽,但凡他這次再站到陸思白一邊,想對他做什麽,他發誓,連帶前世的一起,他一定會報複回來,他不是上一世孤立無援弱小無助的阮北了。


    細白的手指抽走成績單,宋嘉熙緊張的神情一鬆,立刻綻放出開心的笑容。


    “不錯,繼續加油。”阮北語氣平淡,波瀾不驚,眼神冷漠地像在看路邊的石頭。


    但宋嘉熙絲毫不以為杵,哥哥誇他了!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如果下次他能考得再好一點兒,哥哥一定會更他多說幾句話!


    “我還有事,先走了。”阮北把成績單還給他,拔步往門口走去。


    “哥哥,等等我。”宋嘉熙下意識追了上去,阮北不耐煩搭理他,就當沒聽見,大步往前走,甚至加快了步伐。


    然後一頭撞上拉門進來的客人。


    “唔……”阮北被撞得後仰。


    “哥哥!”宋嘉熙驚叫出聲,衝上去想扶他,卻落了空。


    秦固一把抓住阮北胳膊將他拉進懷裏,笑著道:“投懷送抱?這麽熱情。”


    在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的瞬間,阮北因為見到宋嘉熙而生出的煩悶情緒盡去,不自覺翹起嘴角,沒好氣地在他肩膀上錘了一下:“去你的。”


    “我看看,撞疼了沒。”秦固捏著他下巴仔細觀察。


    “不疼。”阮北扭著臉想躲開,大庭廣眾的,這個姿勢太親密了。


    秦固玩笑道:“幸好沒把我小北撞壞,不然我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阮北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他,扯著他衣袖準備離開:“你好慢,我還想去水果店買點兒水果,早知道不等你了。”


    “這就走,別生氣嘛,請你喝奶茶。”


    說到奶茶,阮北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一直沒敢出聲的店員小聲道:“我正想叫你來著,您的金桔檸檬好了。”


    秦固自覺走過去把水接過來,店員指了指櫃台上還剩大半的奶茶,說:“這杯也是你們的,還要嗎?”


    剛才阮北接宋嘉熙的成績單,順手把奶茶放在了旁邊櫃台上。


    秦固伸手摸了一下,涼的,就說:“不要了,再做一杯一樣的。”


    “要,不用再做了。”


    阮北瞪他:“你浪不浪費啊,我才喝了幾口。”


    “冷了……”


    “你的檸檬水不也冷的。”


    阮北拿起奶茶猛吸一口,咬著珍珠含糊道:“你該慶幸我剛才忘拿了,不然這一杯全潑你身上。”


    這是在說他們倆剛才撞上的事。


    秦固一點兒不吃虧:“那你給我洗。”


    “做夢!”阮北反唇相譏,說著說著又笑了,覺得自己像個小學生,在這跟他打嘴仗。


    “為什麽?我昨天還給你洗睡衣了。”秦固大聲道。


    剛進來的幾個學生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


    阮北:“……”


    為什麽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話啊!


    他推開門,幾乎奪路而逃,這地方真的待不下去了。


    秦固追了上去,從頭到尾,他都沒給站在一邊看著他們的宋嘉熙一個眼神。


    店員正在給客人做奶茶,最後抬眼,正看見少年追跑出去,書包上紅繩編的墜飾跟之前那個俊秀男孩書包上的一模一樣。


    她莫名紅了臉。


    宋嘉熙低垂著頭,手上的成績單被攥得皺成一團。


    剛才,哥哥笑得好開心啊……


    原來他不是不愛笑,隻是不愛對自己笑。


    阮北在媽媽常去的水果攤挑水果,姐姐喜歡的草莓肯定不能少,壽星公嘛。媽媽喜歡吃軟糯點兒的香蕉,爸爸沒什麽特別喜歡的,不買榴蓮就行。


    今天兩個伯父家都會來,冉姨聽二伯母無意間提了一嘴,知道後也說要來。


    阮北將他知道的眾人喜好的水果都買了一點,最後七七八八加起來一大堆,一個大塑料袋裝不下,分了兩袋。


    阮北付錢,秦固先上手拎了拎,等阮北付完錢,伸手,秦固就把輕的那袋給他。


    “你不問剛才那人是誰嗎?”阮北突然開口問。


    一路上困困插科打諢,一句沒問關於宋嘉熙的事。


    秦固漫不經心道:“那個什麽白的愛慕者是吧,不重要的人,問他幹嘛。”


    阮北停下腳步,疑惑地打量他。


    “怎麽了?”


    阮北覺得很奇怪:“你的反應有點兒不對。”


    以他對困困的了解,遇見前世欺負過他的人,不會這麽平靜。


    秦固眼神移開:“有什麽不對的,你不是不想搭理他們嗎?”


    “你不會做什麽了吧?”阮北著急道:“我跟你說,他真的是神經病,神經病殺人都不犯法的。”


    他不擔心困困報複宋嘉熙,可他怕宋嘉熙那個瘋子咬上困困。


    “別急別急,我沒做。”


    秦固輕拍著阮北的肩膀安慰他:“我真的沒做,這不還沒來得及嘛。”


    他本來準備過兩天偷偷往那眼神討厭的小孩身上拍幾張黴運符,讓他好好走走黴運,別一天到晚閑著沒事來小北麵前礙眼。


    阮北鬆了口氣,還沒動手就好。


    “不要管他,今年之內他就會被接走,到時候就沒時間來找我了。”


    就跟陸家看不上他一樣,宋家也覺得宋嘉熙拿不出手,被接回去之後好一番調教。


    秦固挑了挑眉,沒接話,既然小北這樣說,那他就不主動去找他,但如果下次再撞見他來煩小北,那可就別怪他了。


    兩人上了樓,阮北拿鑰匙開門,一推開,屋裏熱熱鬧鬧說話的人都看他。


    阮家屋子小,客廳地方也不大,搬了凳子坐一邊的兩個年輕男人立刻起身來接阮北手上的東西。


    一個是他大堂哥阮東,一個是也認識,冉家的金牌保鏢,殷卓。


    他二堂哥阮南在外地讀大學,回不來,不過禮物讓大堂哥帶到了。


    阮北從進門起就開始打招呼,從幹媽喊到大堂哥,秦固就跟著一起喊,除了幹媽沒叫,反正從小他就是跟著阮北一起喊的。


    阮北大伯父和二伯父在廚房幫廚,本來一般人家請客,親戚中女眷會主動去幫忙,洗菜切菜什麽的。


    不過阮家掌勺的是阮爸爸,兩個嫂子擠進去不太合適,所以幹脆就阮家兄弟齊上陣。


    所幸阮家三兄弟都沒什麽大男子主義,覺得做飯是女人的事,不說廚藝多好,橫豎能上手。


    她們在裏頭忙的熱火朝天,外麵阮媽媽招待客人,其實也不需要招待,真的都是特別親近的親戚。


    唯一不太熟的可能就殷卓了,他開車送冉夫人過來,幫著拎禮物上門,好客的阮家人留他做客。


    阮北放下書包坐過去,殷卓立刻露出一個得救了的眼神,往阮北身邊坐,秦固二話不說坐在阮北另一邊。


    “你怎麽了?”阮北好笑道。


    殷卓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趁著阮東被大伯母打發去洗水果,偷偷跟阮北告狀:“你哥太可怕了,跟盯犯人一樣盯著我,他幹嘛的?不會警察吧,看著不像啊。”


    “那倒不是,我大堂哥學建築的,是建築師呢,不過我哥為什麽要盯你?”


    “我怎麽知道?”殷卓也納悶:“我又沒得罪過他。”


    正說著,阮東端著洗好的水果過來,阮北立刻把他拉過來,直接問道:“哥,你為什麽盯著卓哥?”


    殷卓:“……”這麽直接嗎?


    阮東沒好氣戳了他一指頭:“小傻子,你問他!”


    阮北捂著額頭,一臉無辜:“卓哥說他不知道,還有我不是小傻子。”


    阮東眼神淩厲掃向殷卓:“不知道?上周六,是你跟西西在她學校外麵吃飯吧。”


    大晚上約女孩子吃飯就算了,還吃麻辣燙,他要是個普通窮學生也沒什麽,看他收拾得人模狗樣的,結果連頓正經飯菜都舍不得請,他妹子是這麽好騙的嗎?!


    殷卓還沒說話,阮北先炸了:“你為什麽跟我姐一起吃飯?!”


    他姐搭殷卓的順風車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要請吃飯也不至於拖到這會兒。


    而且他姐長的好看,自高中起就一直有男生追,不過可能小時候女霸王當久了,他姐看哪個同齡男生都覺得是弱雞,得衡量一下打不打的過她。


    其實自從男孩子開始發育之後,他姐早就不能憑著女孩提前發育的身高和敏捷的身手將男孩子打哭了,可後來也沒哪個男孩傻到去跟她打,所以阮西仍舊認為沒人打的過她。


    偏偏她又不喜歡那種又高又壯渾身疙瘩肉的,到現在沒談過戀愛,當然也不會隨便跟男生,晚上,單獨,一起吃飯。


    殷卓:“……是你姐請我的。”


    阮東:“什麽?路邊攤你還要西西請你?”


    他和阮北沒控製住音量,吸引來太太團們的目光,阮媽媽和兩個嫂子小心觀察打量,冉夫人不讚同地道:“阿卓,談戀愛不能這麽小氣,玉生當初追我的時候,連飯錢都不夠,還惦記著給我買花兒呢。”


    “是不是工資不太夠用?那再給你加點兒?”


    “不是,夠用夠用……這個……”殷卓真急出一頭汗:“這個說來話長。”


    阮北抱著雙手冷笑:“那你慢慢兒說。”


    我就是讓我姐搭個順風車,可沒想讓你泡我姐。


    殷卓:“……”


    “你說啊,不是解釋嗎?”阮北看著殷卓的眼神,從崇拜的高手大哥變成拱自家水靈靈小白菜的豬。


    殷卓頭疼,他想起那姑娘雙手合十可憐巴巴求他不要把那天發生的事透露出去,尤其是她家裏人,就覺得沒辦法開口。


    抬眼,一屋子人虎視眈眈盯著他。


    他太難了,真的。


    他寧願一個人麵對十個持槍歹徒,也不想深陷現在這兩難境地。


    行吧,吃人家嘴短,好歹吃人一頓麻辣燙呢。


    殷卓自暴自棄:“我沒什麽好說的。”


    阮北氣的臉都紅了,覺得特別後悔,他怎麽就貪一時方便,坑了姐。


    “別氣別氣。”秦固時刻關注阮北,一見不對立刻勸道:“等姐姐回來,看她怎麽說,咱們先別著急。”


    “就是,困困說得對,小北,你去看看你爸菜做的怎麽樣了,順便給西西打個電話催催她。”阮西最近有個實習,被當做免費廉價勞力天天忙死。


    阮媽媽支走兒子,眼神熱切地看向殷卓:“阿卓是吧,來來來,吃水果,跟阿姨說說,跟我們西西是怎麽認識的呀?”


    跟阮北防狼一樣防著姐姐身邊出現的“不懷好意”的男性不同,阮媽媽可發愁了,小時候是個女霸王,長大了看著倒是文文靜靜,內裏一點兒沒變。


    去年過年她還聽見女兒跟兒子說,追她那個男孩兒估計經不起她一拳頭。


    小北還笑,阮媽媽當時都快暈了,人家男孩子追你,你看看人品相貌才華,談談戀愛啊!你怎麽老想著打人家!


    現在終於有苗頭了!


    聽阿昕的意思,是她家保鏢,保鏢好啊!她們家西西肯定打不過。


    別個人家嫁女兒,擔心女兒受欺負,他們家倒好,她就怕哪天女兒把女婿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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