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到拉神之貓凱特時,隻一眼賽特就非常的確定,眼前的這位女神並不屬於眾多神明中的任何一位。


    倒不是他記性好到能記住所有神的名字或長相,而是獅子神中,沒有誰敢直呼其名。


    這為黑獅化作的少女,很有可能是一位外來神。


    在至高的太陽之外,依舊存在著被光芒普照,賴以生存的小眾神明。


    他們或在西方占有一片領域,又或是東方的文化起源,但他們才是最早誕生的一批。


    因此賽特並沒有將其放在眼裏,離至高神太遠的神,會非常的衰弱,甚至不堪一擊。


    可眼前的這位,顯然不是。


    她不懼怕賽特,而賽特也發現了自己根本傷不了她的事實。


    凱特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份。


    那一直存在於傳聞中的太陽右眼中誕生的神明,拉神之貓。


    站在至高神最右側,天空與大地也次於她的神明。


    賽特的震驚是那麽的明顯,以至於根本來不及掩飾。


    他們一直以為拉神之貓的存在隻是一則美麗的傳說,卻沒有想到她是真實存在的女神。


    拉神之貓告訴他,她已經陪伴太陽神度過數萬個漫長的歲月。


    她是最忠誠的信徒,亦是拉神最摯愛的女兒,甚至是她勸寂寞的至高神創造神眾。


    於是才有了神山之上兩千多神徒,神山之下數萬多芸芸眾生。


    當神跡不斷流傳,文明開始在尼羅河畔萌生發芽。


    當天地熱鬧起來,本該共享這喜悅的一刻,拉神之貓凱特卻被自己的主人遣派離去。


    因為新的太陽紀即將來臨,舊日的太陽終究會被新日的太陽所取代,拉神將要迎來新生。


    而被其分離出去的一抹神識寄托在了當初誕生拉神的荷花之上,被凱特偷偷躲過眾神帶下了神山。


    等到太陽衰弱死亡的時候,這一抹神識便會帶著拉神所有的記憶重新回到太陽的體內。


    可令凱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朵荷花居然沒有等到太陽死亡的那天,便化作了一位棕色頭發麵容英俊的少年。


    拉神之貓震驚非常,少年沒有繼承拉神的記憶,也沒有得到拉神的力量。


    他平凡的出奇,像每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一樣,畏懼火焰害怕死亡。


    與其說他是神拉神識的化身,不如說這具酷似神拉的軀殼離住著一個毫無相關的、平庸的靈魂。


    凱特一度懷疑自己弄錯了對象,可這家夥確確實實是從混元荷花中誕生而來的。


    她親眼得見。


    出了這麽一樁意外,凱特沒敢告訴已經開始衰弱不能動彈的拉神,她無法承受太陽的怒火。


    盡管是昔日衰敗的太陽,也依舊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直到那漫無目的的少年站在了一尊神像前,一向平靜的雙眸忽然亮起了光。


    凱特這才明白,他來這人間一趟,隻為了尋找那人的氣息。


    他……是拉神所有愛|欲幻化而成的少年,不需要神明的永生,也不需要滔天的力量。


    他隻是為了奧西裏斯而存在的,最忠誠的信徒。


    這份愛意讓凱特心顫的同時,又無比的嫉妒。


    明明她才是陪伴拉神最長久的人,可拉神的眼裏卻沒有她一絲一毫的影子。


    但很快凱特的意難平得到了緩解,因為少年在逐漸成長,像一個普通人類一樣。


    這份愛意如同他的年齡,隨著時間的加持逐漸減退衰老。


    拋開拉神化身的殼子之後,少年如萬千螻蟻沒有什麽不同。


    他站在奧西裏斯巨大的神像之下,渺小而卑微,又何談得到神明的回眸。


    凱特要親眼看著他一點點走向死亡,帶著蛻去的愛殼變成白發蒼蒼的老人,再經曆過短暫的百年之後,還給她一個全新的主神。


    百年,對於神明來說不過眨眼轉瞬,但足夠人類品嚐所有的愛恨糾纏。


    時間,她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拉神之貓隻需要耐心的等待,等待這被拉神遺棄的部分愛意的死亡。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少年的愛意是如此的瘋狂,他試圖成為一位真正的神。


    隻因為奧西裏斯隨手贈與他的一枝金黃麥穗。


    奧西裏斯誕生之日那天,萬人慶祝朝拜,遊街乘船形式浩大。


    而立在河中央六米高的神像突然傾斜而下,眼見著就要倒了,支撐起它的基石鬆動了一塊。


    眾人嘩然,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神明的不滿還是責怪,他們隻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隻有少年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跳入河裏,朝著那鬆動的基石遊去,也不管自己是否能扶起那塊笨重的石頭,又或是被其直接帶入湖底。


    當時的凱特就蹲在一棵樹上懶洋洋的搖著尾巴,狹長的貓瞳泛著幾絲人性的譏諷和嘲笑。


    這家夥就是圖有拉神外表的蠢蛋一枚,除了奧西裏斯誰也看不見。


    於是她就看見那小小的少年被湍急的河水一遍又一遍拍打著下去,好幾次差點沒能冒出頭來。


    等到他終於來到了神像身邊,將那塊鬆動的基石艱難的推回原位時,河水驟然平靜了下來。


    河麵在太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宛如千萬顆珍珠傾撒其上,而惟妙惟肖的石像宛如臨水而立的神祗。


    少年有片刻的愣神,而岸上的眾人卻歡呼著朝他揮舞著船槳,並駛來小船將其拉了上去。


    就在他渾身濕漉漉的爬上了船,突然耳畔響起一聲輕笑。


    少年猛的回頭,那眉眼如星的神祗就坐在巨大的石像肩上,衝他淡淡一笑,刹那間暗香滿溢。


    兩岸眾人的嘩然,船上老伯激動的伏跪,而少年隻是呆呆的看著那忽然出現的神明。


    麵容冷清的神微微勾起嘴角,朝他拋來一株燦爛發著光的東西,便消失在原地。


    好似一場隨心所欲的贈禮。


    一枝黃金燦爛的麥穗,落在了少年的懷裏,還帶著神明身上幾縷淡香。


    他像是被神明選中的少年,因為那人的一舉一動變的璀璨非常。


    在這一刻,眾人歡呼崇拜的聲音如潮水般湧來,他萌發了一個褻瀆的想法。


    總有辦法可以離那人更近,如果人類不行,或許成為神可以。


    於是凱特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站在自己麵前,說要成為一國之主的青年。


    他目光敏銳,帶著雄鷹展翅般的篤定,長開後冷峻的臉與拉神幾乎重合。


    凱特有一瞬間的恍惚,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青年到底是誰。


    是那個被她瞧不起看低的少年阿頓麽?


    此後,在凱特的幫助下,八年後青年如願的成為了一國之主。


    那枝神明贈與的麥穗也不曾枯萎,它隨著青年一起見證了一個王國的變更。


    而在青年的治理下,這個國度的農作物每一年都是大豐收,風調雨順,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在暗中庇佑。


    而同一時期,民眾對青年的信仰達到了頂峰,於是一位新神在萬眾仰慕的國王暗中推動之下,緩緩攢積力量。


    朝之太陽是他們對阿頓神的讚美,紅色的日盤是他們對阿頓神的敬愛。


    眾生擁簇著新神,以至於將昔日輝煌過的舊神拋之腦後。


    凱特看著這一切,第一次產生了心驚膽戰的恐慌。


    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辦法在對付青年分毫,信仰的衰弱導致她的力量也跟著削減。


    即使這樣,太陽神的光輝依舊能讓她保持每日的清醒,即使已經變得和普通人一樣,神力盡失。


    可這也好過早已陷入沉睡的舊神們。


    於是她不得不成為這唯一成神之路的見證者,盡管她總是出言諷刺故意魅惑。


    但青年依舊不為所動,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別的什麽東西。


    而是那對他淡淡一笑,煜煜生輝的神明。


    凱特說他不可能成神,因為人類和神之間橫跨著一條無法渡過的天塹。


    墜入其中的人無數,卻還沒能見到誰踩著屍骨成功爬上來過。


    青年不信,他執著的瘋狂。


    凱特甚至都不敢與其對視,尤其是到了中年的阿頓,目光更是深邃的令人害怕。


    那種看穿魂魄,直擊心靈的目光,好似知道她在撒謊。


    不錯,凱特撒了謊。


    也許任何人類都無法橫跨那座天塹,就算是流傳百世的聖人也依舊如此。


    但阿頓可以。


    因為他本就是神明的化身,成為神隻是最簡單的第一步。


    凱特多想大聲的告訴他,你大可不必白費心思,他生而為神。


    可她不能說。


    她必須等到阿頓死亡,將那一腔愛意全部澆滅。


    她要一個完完整整,全新的拉神回來。


    但是她的願望最終還是落空了,拉神沒有回來。


    阿頓成為了新的太陽神,帶著對奧西裏斯全部的愛,成了空前絕後的至高神。


    到了這裏,凱特才知道自己一步錯,步步錯。


    昔日的太陽完全消失,現在存在的,是一個沒有任何曾經記憶的二代神。


    沒有拉神的拉神之貓,像被主人丟棄的寵物,流落在外一路顛沛流離。


    複仇的怒火從未熄滅,可她卻找不到任何機會下手。


    二代太陽的力量很強,強到但凡光芒所照耀的地方,皆是他所能觸及的範圍。


    凱特不敢露麵,二代會殺了她。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時機,直到某一天二代將自己的部分神識分離出來,伊西斯女神成為了他新的化身。


    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賽特皺著眉冷眼看著她,大抵是一個字都沒敢信的。


    他譏諷一笑,“你說太陽神已經被換了,怎麽證明?”


    “難不成你隨口編幾個故事,我就蠢到全部都信麽。”


    來者不善,且試圖挑撥離間。


    賽特雖然善妒,但他並不蠢,事實上他從未哪一刻這麽清醒過。


    拉神之貓勾起嘴角,魅惑一笑:


    “親愛的,難道你沒發現太陽神已經很久沒有在眾神麵前露臉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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