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朝之太陽阿頓十分酷似拉神,但也沒有像到可以騙過眾神的地步。


    再則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二代太陽神根本沒有辦法離開太陽神殿。


    阿頓死後順著本能回到太陽神殿時,一代太陽已經衰弱的隻剩一口氣尚在了。


    他高大的身軀端坐於王座之上,麵容依舊英俊年輕,但他眉眼之間卻充滿了渾濁腐朽之氣。


    當一代與二代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們都清楚的明白對方是另一個自己,卻又不是另外一個自己。


    一代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由愛意分離出去的男人,那熟悉的麵容和身姿,與那萬分陌生的眼神。


    這才意識到,他的分身早就成長為一個全新的個體,他們曾經屬於對方,但現在卻不能彼此擁有。


    “我來了。”


    麵容酷似他的青年緩緩的走到一代太陽的麵前,那雙深邃不可測的眼眸裏平靜如水。


    “謝謝你將他親手交給我,”二代太陽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因為你的懦弱和膽怯。”


    一代不敢做的,他來做。


    一代不敢愛的,他來愛。


    隻不過這甜美的過程,將再也與他無關。


    一代的嘴唇在顫抖,他看向阿頓的目光帶著濃濃的不甘和後悔。


    是他萌生了退怯之意,他想要將本不該屬於至高神的感情排除在外,這才導致混元荷花孕育了阿頓。


    一代渾身都在發顫,明明是年輕的容貌與軀體,但他想要說出一句話都十分困難。


    他要做些什麽,他必須阻止青年。


    他以為自己可以回到最初,可到了最後他才發現,心愛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他人共享。


    盡管那是另外一個自己,一個全新的自己。


    於是一代竭盡全力,在臨終之前敲定下了最後一句至高神的預言。


    “偉大的太陽將永遠不能踏出神殿任何一步,直至死亡。”


    這句話音剛落,阿頓臉色瞬間一變。


    一代太陽神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暢快的神色,隨後便坐化在了王座之上。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在不傷害奧西裏斯的前提下,困住至高神的辦法。


    隻要阿頓不走出神殿,他就不可能和奧西裏斯有什麽實質性進展。


    他要二代太陽永永遠遠呆在這空蕩的神殿內,享無邊的寂寞和王權。


    那時的奧西裏斯已經多年不再接近太陽神殿,甚至試圖遠離爭奪權力的暴風之眼。


    可盡管二代因為一代太陽的神諭而無法離開神殿半步,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對奧西裏斯的偏愛。


    隻不過比起從前,更加的明目張膽點而已。


    “二代太陽根本無法離開神殿,甚至連麵容都發生了變化。”凱特眯著眼睛說道,“賽特,隻要你去神殿看看。”


    “但凡你去看看,你就會明白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賽特依舊冷眼抱胸,而凱特也不過多言語,隻是在臨走之前回頭一笑。


    “對了,你恐怕還不知道這裏……”她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腦袋,“已經被睡夢之神動過手腳了吧?”


    她的話音剛落,賽特臉色頓時一變。


    還沒等他問清楚,少女就幻化成一隻黑色巨獅踏空而去。


    而此時此刻,奈芙蒂斯和睡夢之神編造而成的美好泡沫,已經被拉神之貓成功的挑破了一道猙獰的豁口。


    於是這再往後,賽特親眼得見自己姐姐伊西斯的背影在進入太陽神殿的刹那,化為一道欣長挺拔的身影。


    男人身旁的太陽輪盤緩緩的轉動,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至高的太陽神,拉。


    賽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在得知如此多的真相之後,他的心已經變得鮮血淋漓。


    所以當拉神之貓凱特再度找上來之時,賽特甚至都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趕客的話。


    或者說,除了凱特,誰都不會明白他的痛苦。


    盡管這痛苦,很有可能就是凱特故意施加的。


    凱特願意替他排憂解難,甚至說了許多安慰動聽的話。


    最起碼對當時已經跌入深淵的賽特來說,這無疑是唯一一根遞到麵前的繩索,盡管它搖搖欲墜幾乎斷裂。


    凱特交給了他一具精致而奇怪的櫃子,在賽特眼裏那確實是一個很漂亮的櫃子。


    但實際上那是一具棺材,專門為自己的兄長奧西裏斯打造的。


    凱特蠱惑他說,隻有真正的王座繼承人才能躺進去,這是拉神即將要贈與繼承人的禮物。


    拿去試試吧,我懂得你的不甘心,正如曾經的我一樣。


    或許它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賽特聽了拉神之貓的話,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意外的驚喜會如此的意外。


    那天他群邀眾神參加晚宴,並當著所有人的麵掏出了這具由寶石和黃金打造的華麗棺材。


    他承諾,誰能躺進去就將這件寶物送於誰。


    眾神們躍躍欲試,一個接著一個的嚐試躺下,結果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真正的躺下來。


    被點燃了好勝心的眾神,開始起哄,鬧的每個人都要上前嚐試一下。


    其實他們並不是多麽想要這件寶物,尤其是他們各自的神殿裏就已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珍寶。


    他們反而是被好勝心和好奇心所牽引,於是本來興致缺缺,隻想著回家的奧西裏斯就被眾人擁簇著推到了棺材前。


    無奈之下奧西裏斯隻好躺了下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真正好。


    這樣的結果令奧西裏斯本人都十分吃驚,然而就在眾神皆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棺材的蓋板突然自動關了起來。


    緊接著棺材內傳來男人痛苦的慘叫聲,金黃色的血液順著四角邊緣緩緩的滲出,流到了眾人的腳下。


    大殿內安靜了好久,他們才遲鈍的反應過來,賽特設局殺了自己的兄長奧西裏斯。


    而賽特更是震驚在原地。


    原來凱特的目標一直是奧西裏斯,而不是他。


    他至始至終都是別人的跳板,一個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可悲之人。


    賽特如墜冰窖,寒氣從腳底竄到了頭頂,而他眼裏的陰霾更是濃的嚇人。


    於是在眾神眼裏,他是膽敢弑兄的惡神,臉上還帶著了然與得逞的笑。


    實則那隻是賽特的自嘲。


    當奈芙蒂斯趕過來時,一切都已經遲了。


    兄長奧西裏斯死於棺材之內,而旁邊就站著絲毫不避諱的丈夫。


    也許是悲痛,也許是愧疚,奈芙蒂斯在哥哥與愛人之間淚目連連。


    當複雜的情緒凝聚成一股力量,它們急迫著發泄尋找出口。


    奈芙蒂斯哀痛的哭喊出聲,後背瞬間被兩隻森森白骨所貫穿。


    那是守護神剛長出來的羽翼,它們是如此幼小而稚嫩,以至於還不能扇動。


    但很快,在奈芙蒂斯的後悔與自責中,無數像刀刃一樣雪白的羽毛生長而出,密密麻麻的紮在了羽翼之上。


    其中的痛苦和折磨,差點讓奈芙蒂斯當場昏厥。


    而伊西斯趕來的時候,他的臉色白的嚇人,近乎透明。


    他隻是顫抖著唇看到了愛人慘死的模樣,八根不知什麽材質做成的長釘,將奧西裏斯牢牢的釘死在棺材裏。


    盡管眾神費勁的將蓋板撬開,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奧西裏斯從裏麵取出來。


    那些釘子好似長在了他的身體裏一樣,無法拔出。


    他們以為伊西斯會哭喊會崩潰,甚至嚐試將自己的丈夫擁入懷裏。


    可是他沒有,他隻是一聲不吭的將自己的心髒掏了出來。


    那是伊西斯神格所在的地方,他們覺得伊西斯肯定是瘋了。


    就算他是複蘇之神,有著超群的恢複和治愈能力,但也絕不能讓他這樣玩。


    沒了心髒,伊西斯會死,根本等不到愈合,更別提自己再生出一個心髒的可能了。


    伊西斯將心髒送進奧西裏斯的胸膛後,整個人就被一陣風像吹散一盤沙子一樣,緩緩的消失了。


    宋承看著這一幕,感覺到自己的心隨著那人的消失而碎了一地。


    疼痛是奧西裏斯傳給他的最基本的感覺,但伊西斯的死,卻讓那些痛苦變的微乎其微了。


    淚水從眼角控製不住的湧出,他的思緒卻在眾神的呼喚中越飄越遠,逐漸潰散。


    此時此刻的wisdom酒吧內,賽特皺著眉看著躺在床上無聲流淚的青年。


    淚珠打濕了枕頭,即使他們不在夢裏卻能感受到青年的悲傷和痛苦。


    這讓賽特感到很不舒服,不僅僅是他,就連奈芙蒂斯和智慧之神都覺得自己的心被緩緩捏住。


    “他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男人不耐煩的催促道。


    而一旁的睡夢之神也同樣的陷入夢境中無法出來,智慧之神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應該快了。”


    按理來說殿下該醒來了,但他卻遲遲不肯回來,這到底是為什麽。


    智慧之神不敢說,隻能再等等。


    賽特聽到他這般說眼裏的冷光更甚,他煩躁的走出去,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香煙來,顫抖著手點上。


    “哥哥他一直在哭……”


    奈芙蒂斯小聲的說道,聲音充滿了擔憂。


    “這到底是為什麽?”智慧之神苦笑一聲,“如果陷入夢境太久,他會分不清現實和夢的。”


    賽特緩緩的吐出一口煙,猩紅的煙頭亮了一下,隨後被男人拋在地上,狠狠的踩滅。


    “他一直在重複伊西斯的死。”


    賽特煩躁的抓了把頭發,兄弟之間該死的感應讓他明白。


    那躺在屋裏的家夥,到底在為誰而難過悲傷。


    “他一直卡在那個節點上不肯出來!”賽特踹了一下門板,“你們必須想個辦法。”


    “否則……”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我怕他為自己的老婆哭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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