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杉這一教,就教了伊甸半個小時。


    伊甸高興得像個孩子,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直彎著,試著手機的各個功能,每發現一種就會低低發出驚呼。


    樂杉沉默地看著這畫麵,鬱悶極了,心裏又一次問自己到底是來幹嘛的?


    好在看那隻貓因為他搶占了伊甸所有的注意而拉長的毛臉,他的心情還得到了一點慰藉。不過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他也好受不起來就是了——明明要來殺了這個新人,結果自己卻教了半小時手機功能。


    就當樂杉要離開時,手機癮過完的伊甸叫住了他,讓他留下來吃飯。作為一隻厲鬼,他有他的驕傲,樂杉理應不屑,但他回想起昨天那道湯的滋味,“不吃”兩個字怎麽都說不出口。特別是這人說,今天中午他們吃燒烤。


    燒烤這東西對小孩和年輕人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光是聽見這兩個字,樂杉口中就忍不住分泌唾液,為了不讓人看出來他的渴望,他麵上的表情也就更冰冷。


    貓朝樂杉看去,見他聽見吃飯果然不走,翻了個白眼,然後搖著尾巴跟在處理食材的伊甸身後。


    樂杉:“……”為了燒烤,他忍。


    為了平日能換換食材和口味,伊甸也花了不少心思。今天要做燒烤的材料,大都還是來自那條溪流。他在溪邊放置了魚簍,隔兩天去取,裏麵就會有一些魚蝦,素菜暫時就隻有蘑菇了,但野山菌烤起來也會非常的香。


    伊甸上次回精靈森林時,就用自己搬磚剩下的錢買了不少森林裏沒有的菜籽,本是要和族人分享的,但誰知道……不過現在倒也正好,有了這些種子,等他把地弄好,要不了幾天就能吃到新鮮蔬菜。


    魚蝦伊甸早上取回來時已經用不多的香料醃上了,這會兒隻用把蘑菇清淨切片,然後分別刷上醬和油,再串上串兒,等炭火燒好,就能直接烤了。炭火就是每天做飯時沒有燃盡的木炭,在野外相當有經驗的伊甸,從第一天開始就將這些炭火都收集了起來備用。


    這裏的樹,有些是有輕微毒素的,燃燒出來的煙也有毒,不過經伊甸之手出來的,隻有滿滿的草木香。


    伊甸用幾塊石頭搭出灶台,將清洗幹淨的荊棘硬刺橫豎疊放,充當燒烤架。等炭火開始燃燒起來,引火的濃煙散去,伊甸再在“燒烤架”上刷上一層薄薄的油,將串放在架上熏烤。伊甸醃製魚肉的香料用量很少,畢竟東西有限,要節省著點。但被炭火一烤,肉質遇熱,散發出來的香味依舊濃厚,當然這多半原因還是他們最近吃得過於清淡。


    而對於已經多年沒有吃到燒烤的樂杉來說,他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了。他的嘴唇繃得很直,渾身也僵硬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被伊甸翻轉著的小魚小蝦。他不能動,一動他怕自己會沒有形象地吞咽唾液,舔嘴。那香味被風吹著,糊了他一臉,他現在覺得自己身上臉上都是香。


    貓瞧著這小屁孩一張嘴怕是口水都要滴到地上的樣子,極其不屑地朝他“喵”了一聲,切,還以為有多厲害呢?結果連燒烤的誘惑都抵擋不了,丟人!


    樂杉直接無視了貓的嘲諷,他現在眼裏腦子裏隻有眼前的燒烤串。


    貓高昂著頭,以勝者姿態蹭到伊甸腳邊,用尾巴蹭著伊甸的小腿。卻被伊甸輕輕抬腳驅趕,它聽他道:“乖啊,這個香料重,你不能吃。我給你準備了別的食物。”


    貓石化當場。最可氣的是,伊甸一邊說著,一邊給那小鬼遞過了一串蝦,那蝦劃了背,去掉蝦線,薄薄的殼被烤得很酥,包裹著裏麵的鮮嫩的蝦肉。它都可以想象咬下去時,沾滿醬料的脆殼和裏麵鮮甜的蝦肉一起在嘴裏咀嚼會是多麽美妙的一件事。但是,伊甸說它不能吃!!它不能吃!!


    伊甸一低頭,就看見小團大睜了一雙可憐又無辜的圓眼睛望著自己,他忽然反應過來,這貓又不是人類社會那些寵物貓,還真不一定不能吃。保險起見,伊甸還是對它搖了搖頭,它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等下次再讓它試試。


    看見那隻貓垂頭喪氣的模樣,樂杉爽了,狠狠地咬掉串上的蝦,然後就更爽了。


    好吃!太吃好了!他上次吃燒烤是什麽時候?好像是一個警察瞧他可憐請的他呢。不過是什麽味道他已經忘了,現在對燒烤的味道印象,就是手中的這串蝦。


    見樂杉吃得很高興,伊甸也忍不住笑起來,他走過很多地方,也學到過很多烹飪的方法,但肯讓他展示廚藝的機會卻並不多。他的精靈朋友們都更喜歡原汁原味,不喜歡被烹調過的食物,而人類社會和他交好的也隻有一個獸人。獸人朋友很給他麵子,無論他做什麽,他都說好吃,還會像樂杉這樣,把串上的醬都舔一遍。


    看著相似的畫麵,伊甸的思緒不自覺地飄遠了。哎,好想大團子啊。


    小魚的刺多,烤好之後,伊甸原沒打算給樂杉,但他忘了樂杉不是活人,樂杉早就不是矜持地坐在一邊的石頭上等著了,而是蹲在燒烤架前,隻要從伊甸嘴裏問到“熟了”,他就用手拿。吃魚的時候,直接“哢擦哢擦”把刺和肉一起嚼了。


    肉質肥厚的野山菌烤起來絲毫不比肉差,其中有兩種菌子咬起來又滑又香,還有一種是脆生生的,相較於魚蝦,伊甸更喜歡這些蘑菇。而樂杉則更中意魚蝦,吃到後麵時,他有些沒控製住,嘴巴咧到耳朵邊,用平時殺人時的細密尖牙來嚼這些燒烤。


    可惜伊甸準備的串沒有多到讓他的大嘴巴吞幾次的程度,他剛用這個樣子吃東西,就發現,今天的燒烤吃完了。厲鬼的凶性有一瞬間控製不住,他幾乎是想將伊甸嚼了,想要質問他為什麽不多準備點。直到看見伊甸腳邊那隻又變成黑眼睛的貓時,他的理智才漸漸回攏。


    他恢複成平時的模樣,懊惱地看著伊甸,伊甸沒被他嚇著,還和他平靜地對視。被這樣看著,再想到自己剛剛的模樣,樂杉忽然想起昨天欣姐說他“醜”的話,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準備的食物好像少了點……你看那邊的地,我準備種菜,再過三五天,我們就能吃到其它的菜了。”伊甸指了指那塊還在開墾的荒地。


    樂杉不知道該怎麽去理解這個“我們”,隻幹巴巴地應了一聲,然後憋了一會兒,憋出一句:“今天我吃的,多少錢?”


    伊甸手裏還有兩串蘑菇,他將蘑菇遞給樂杉,說道:“不用,就當報答你今天教我用手機了。這兩串你帶給你弟弟吧,這兩種蘑菇冷掉味道也不會差太多。”


    樂杉愣愣地接下,後知後覺自己竟將弟弟忘了個一幹二淨,再看眼前這人那雙碧色眼眸裏蕩出的溫和笑意,死後的樂杉第一次臉紅了。他沒道謝,拿著兩串蘑菇飛快地離開了森林。


    伊甸看著他跑掉的樣子,搖頭失笑:“還真是兩兄弟,都跑得那麽快……”


    這個畫麵投射到直播間裏,網友的評論又五花八門,尖銳的言語裏,也混跡著幾條不和諧的。


    比如蔣麗麗的:“小boss真是個小傲嬌啊。看他們一起吃燒烤,真的好溫馨啊。”


    她也不管別人怎麽懟她,隻發著自己的感覺。他們願意看激烈的廝殺場麵,而她就願意看這樣和諧友愛的。她是她,憑什麽要求她去喜歡他們所喜歡的?


    而除了這些分門別派的觀眾,還有一位觀眾和他們所有人的感受都不相同的。那就是在現場觀看的觀眾,05號直播間的玩家毛傑。


    他前幾天在這邊看見有人生火,猶豫後選了另一個方向,結果那邊一路上全是毒物,他也不認識這裏的植物,不敢輕易吃進嘴裏,又餓又渴又累,他逃到最後,竟然還是個懸崖。無法,他隻能往回走,然後想到了這邊他看到的煙,心裏期盼著那人還沒死,就算是愛算計的隊友也無所謂了,大不了他把他的一半金幣和道具都給他。隻要能給他口水喝,給他點吃的,讓他好好睡個覺。


    怎麽艱難回到這裏就不多說了,他能這麽快找到伊甸,還是因為燒烤的味道。太香了,本來他都快迷路了,結果硬生生地被香味引了過來。他遠遠看見一個金色長發白衣服的背影,基本就已經斷定了這是位大佬,隻有大佬在這種鬼地方,還能保持這樣的體麵。他做足了心理準備,就要上前去打招呼,忽然注意到了坐在大佬麵前的小鬼。


    毛傑是進過“孤兒學院”的副本,對於這個本裏的最終boss,他當然認識。但是,誰來跟他解釋一下,這個玩家怎麽和boss坐在一起吃燒烤?


    是他已經餓出幻覺了,還是不小心吃到了什麽有毒的東西?這個畫麵,怎麽就這麽虛幻呢?


    但就算是虛幻的,毛傑也不敢大意,直接使用了一個可以隱藏氣息的道具,也顧不上肉疼了,他也不敢逃跑。本來boss可能沒注意你,結果你一跑,真的是想不注意都難。於是,他隻能繼續躲在一棵枯樹後麵,看著那邊的情況。


    雖然難以置信,但那個孤兒本裏的boss確實是在和這個玩家一起吃這香得要死的燒烤,毛傑一邊舔著自己幹裂的唇,一邊繼續看著。然後就看見那小鬼張大了嘴巴吃東西的模樣。毛傑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忍直視,他也太倒黴了吧?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找到人了,結果剛找到,這個隊友就要掛了。


    但接下來卻並沒有出現血漿四濺的畫麵,盡管小鬼在他麵前大變臉,那位玩家依舊麵不改色。


    草!這就是大佬嗎?毛傑敬畏地想著。他要是有這心理素質,估計能多活好幾集。但這還不是最絕的,最絕的是,這位大佬與鬼共食之後,竟然還語氣歡快地邀請他以後來嚐試新菜。


    我他媽?意思這小鬼還會再過來的意思嗎?怎麽辦?現在他要怎麽辦?是遠離這個過於叼敢和鬼一起玩耍的大佬,重新萬分艱難地尋求生路,還是留下來,在大佬這兒蹭一頓最後的晚餐,然後安詳死亡?


    毛傑摳著枯樹樹皮,流出了痛苦的淚水。


    媽的,他哪個都不想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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