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原本並不想一開始就拿出這枚九級魂石,當初她連親孫子都沒給。


    但這次,她出門前挑選禮物時,心裏想了很久還是帶上了這枚九級魂石。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她不希望某天她無知無覺地就那麽睡了過去,結果她身後的所有遺產全都被人肆意安排,哪怕寫下遺囑也無法讓她全然滿意和心安。


    她帶上這枚就是在超雄世家也極為罕見的九級魂石,隻是想要在自己有意識的情況下,把它交給自己想要交給的人。


    並不一定要給重孫子,她也很久很久沒有看到親孫子了,如果重孫子不讓她滿意,她就把魂石交給親孫子。


    但在看到毛尖那張臉後,她就動搖了。


    雖然毛尖有個讓她不喜的生父,但看到那孩子,她就想到了乾坤小時候,那時她特別寂寞,特別想要孫子陪在身邊,可是她那時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硬生生讓自己變成了一個不讓人喜歡、也讓她自我厭惡的壞老太婆,家裏人都躲著他,乾坤那孩子別看還小,但點點大就特別護自己的爸爸媽媽,看她這個老太婆給他爸媽氣受,小崽兒自然也不會喜歡她、親近她。


    她也想控製自己的情緒,也想讓自己不那麽尖酸刻薄,可是就像抑鬱症患者無法控製自己的心情一樣,她同樣無法克製自己,那些負麵情緒控製了她,原本那些不該吐露的尖銳語言總是像針一樣刺向他人。


    而她的疑心病也越來越重,總覺得家人在偷偷說她壞話,總覺得家人都在討厭她,總覺得周圍人的言行都有問題。這些想法讓她看周圍任何人事物也更加不順眼。


    惡性循環,她心裏清楚,卻無法停止這一切。


    把這枚九級魂石交給毛尖,一來毛尖觸動了她心底最深的那份柔軟,二來也是為了讓她送出那份禮物做一個鋪墊。


    看,她給重孫子一枚九級魂石做見麵禮,那給孫婿的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裏。


    如果那是一個貪婪的人,對於這樣的見麵禮,他會不期待嗎?拿到手會不立刻戴上嗎?


    就算陶顓不是一個貪婪的人,他也會對這份禮物很重視吧。


    至於陶顓和乾坤他們發現了她做的手腳怎麽辦?


    那也沒什麽了,她一個泥土都快埋到脖子的死老太婆,為了家族,剔除一個毒瘤,就算所有人都誤解她、痛恨她,她也會笑著離世。


    陶顓知道這是一枚九級魂石,也是相當詫異。


    再看任乾坤和任媽媽他們的表情,似乎都沒有察覺到。就連啃了魂石幾口的默溫也像是沒有感應到這是一塊魂石。


    寶物自藏。魂石不拿到手就不知道魂力等級,而這枚魂石等級達到了九級,幹脆就把所有魂力波動內斂了。


    房崽之所以能察覺到,大概這家夥進一步感知晉級了,更可能是吃貨的直覺……


    好吧,在他放出魂力探知後,他也略微感覺到了。


    這枚九級魂石咋看真的很不起眼,甚至你去主動探查它,都無法挑逗出它的魂力波動,如果不是在已知它是九級的基礎上,對它進行進一步探查,可能很多人會把它當做一枚低級魂石來看待。


    陶顓手指動了動,在任大熊的手掌心裏畫了一個數字9。


    任乾坤眼睛微微睜大,他隱約知道他奶奶手裏有一枚九級魂石,這是任家傳下來的唯一一枚最高等級魂石,是當年任爺爺給老太太的定情信物。但他再怎麽也沒想到老太太會把這枚魂石拿出來做給重孫子的見麵禮。


    他以為這枚魂石頂多有個七八級就很了不起。


    老太太不可能讓寶物蒙塵,剛要說出這枚魂石乃是極為少見的九級魂石,就看幾個崽兒一起眼巴巴地看著她。


    默溫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他正在發育的大腦做了什麽樣的理解,他把咬不動的石頭迅速塞回毛尖懷裏,也跟著看向老太太。


    任媽媽一看此景,立刻明白了,忙跟毛尖說:“毛毛,曾奶奶給了你見麵禮,你要怎麽說?”實際則在提醒老太太,別忘了其他孩子。


    毛尖低頭看看手裏的石頭,先感謝:“謝謝曾奶奶。”


    然後小東西跟他曾奶奶商量說:“曾奶奶啊,毛毛不喜歡石頭啊,毛毛能不能給哥哥,曾奶奶給我換啊~”


    老太太:“……”氣得不想說話!


    陶顓:這熊孩子絕對不是我教出來的。


    任大熊咧起嘴巴笑起來。這孩子多誠實啊,像他!


    毛尖還眼巴巴地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氣呼呼地道:“隻有這個,沒換的!”


    毛尖大大歎了口氣,垂下小腦袋。


    這要是換了別的場合,大人們早就笑瘋了。


    但現場……看著老太太那張陰沉沉的臉,其他人隻能在肚子裏偷笑。


    房崽狂叫:“弟弟給我呀,我拿一盒巧克力跟你換!”


    可惜除了陶顓,誰也聽不到他的急切叫聲。


    任媽媽又輕輕咳嗽一聲。


    老太太也看懂了另外兩個崽兒看她的意思,這是也在等著她的見麵禮,但是這又不是任家的孩子,她為什麽要給?


    老太太假裝沒看懂孩子們的期盼,又拿出一個盒子,遞給陶顓,同時說道:“戴著吧,你給咱們任家生了個超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任媽媽和任乾坤:“……”


    任媽媽忍耐著,她坐在側麵,給陶顓遞了個請求多包涵的目光。


    任乾坤則大大咧咧地把手放到了陶顓的肩膀上,他相信陶顓還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而被打擊到。


    陶顓啼笑皆非,但可能經曆過厲家的奇葩們,對於老太太的言語,他是半絲沒有半點放到心中。而且有禮物拿,為什麽不拿?


    “謝謝老太太。”陶顓笑著接過盒子。


    老太太示意他把盒子打開。


    陶顓看著老太太的眼睛,哂笑一聲,打開了盒子。


    老太太:快戴上!快!


    任乾坤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緊,似乎對他這一行為不太讚成。


    任媽媽倒是沒有多想,她正在暗示和叔什麽。


    盒子裏裝著一個絨布袋子,陶顓打開袋子,把盒子隨手放到一邊。


    絨布袋子裏裝著一枚金屬鐲子。


    陶顓用兩根手指拿起鐲子,舉起來看,憑良心說,這個鐲子造型非常不錯,男女都能戴,上麵的寶石和金屬顏色異常搭配。


    老太太:戴啊!


    任媽媽看到這枚鐲子,臉上的神情好看了一些,當即就笑道:“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一看就喜歡孫婿比我這個兒媳婦要多。這手鐲可是老太太娘家那邊的傳家寶之一。”


    老太太微微握緊雙手,挺直背脊,對陶顓說:“這個鐲子戴上對身體有好處,你肚子裏還有一個,這個鐲子就不要離身。”


    “謝謝奶奶。”任乾坤也同樣盯著老太太的眼睛,一字一頓。


    陶顓拿起鐲子。


    老太太的手一下握緊。


    陶顓卻沒有按照老太太說的那樣把鐲子戴上,而是把鐲子又裝入絨布袋子,放到了盒子裏。


    老太太氣得半死,聲音也變得苛刻:“怎麽,不稀罕老太婆送你的東西?”


    “不,我非常稀罕。隻是這手鐲如此寶貴,我舍不得戴,我平時不是種田就是做飯要麽就是上工地,這麽珍貴的東西,不小心弄壞弄丟就不好。老太太請放心,我會把這份禮物好好收起來。”


    “不用,送給你,你就戴著。”老太太見事情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發展,有點著急,但她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陶顓嘴上答應,卻轉手就把盒子丟入了空間,表麵看他是放入了外套口袋中。


    老太太也不好再催促,隻能暗中生悶氣。


    “咦?爸爸,這個手鐲的材料很特殊哦。”房崽發出驚訝的聲音。


    陶顓在腦中問:“怎麽特殊?”


    “是天柱星的金屬材料,寶石也不是地球所有。奇怪,我怎麽知道這些材料來自天柱星?”房崽喃喃自語。


    “也許你以前接觸過?或者地球霸霸給你灌輸的知識?”


    “以前……”房崽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突然道:“爸爸,我可能會沉睡一段時間,你不要擔心我。”


    “多久?”陶顓不可能不擔心。


    房崽沉吟:“我不知道,但我會爭取在要出生前醒來,剛剛我腦中忽然出現一些零散的記憶,我需要理一理。”


    “好,你自己小心,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哇,爸爸你真好~”房崽的聲音一下變得諂媚:“那你能把那枚九級魂石送給我嗎?不用直接給,隻要讓空間吸收,我就能分享到一部分好處啦,爸爸,求你了,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如果你能吸收這份九級魂石,對我的成長和我這具身體都有莫大好處哦~”


    陶顓考慮片刻,“那是老太太給毛尖的見麵禮,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想現在動它。”


    “我跟弟弟談,我用巧克力跟他換,他肯定願意。”房崽急。


    “滾蛋!有種你等到他十八歲再跟他談交易條件。”


    房崽好傷心。


    陶顓不想任何一個孩子覺得他偏心,就特地解釋了一句:“別人送你的禮物,除非萬不得已,任何人要,我同樣不會給。”


    房崽心裏舒坦了,在爸爸肚子裏微微晃了晃。


    陶顓感到腹部一點異樣,隨後就感到房崽的意識沉睡了,這是一種很詭異的聯體感,就好像他“看”到房崽睡著一樣。


    任大熊看陶顓抬手摸了摸小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立刻滑到他腹部,低聲問:“老四鬧你了?到那邊坐下吧。”


    陶顓擺手,“沒事。”


    老太太眼中露出一點不屑,下意識就認為陶顓在借腹矯揉造作。


    和叔在這時候來了,手裏捧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放著三個很大的禮盒。


    任媽媽立刻提高聲音:“蒙頂,普洱,默溫,看,曾奶奶送你們的見麵禮來了,剛才東西太多,曾奶奶拿不了那麽多。”


    大人們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是借口,但孩子們不懂啊,蒙頂幾個一聽也有他們的禮物,他們覺得理所當然的同時——毛尖是弟弟,弟弟有禮物,他們肯定也有,又很高興。


    崽兒們把任媽媽的理由當真了,比毛尖大很多的盒子,好老好老的曾奶奶肯定拿不了那麽多啦。


    老太太覺得被兒媳婦打臉了。她就沒想要送見麵禮給其他崽子,可兒媳婦卻自作主張,好氣哦!


    老太太差點不顧麵子地直接說出這些禮物不是她準備的,但就在她開口之前,她唯一的寶貝孫子帶著往日的吊兒郎當,笑著說道:“媽,您別急,曾奶奶還有其他東西給她的寶貝重孫子們,她老人家給的東西那都是好東西,就像剛才,她給毛尖的就是一枚九級魂石,給陶顓的是武器之父製作的異星護身鐲。”


    “九級?!”任媽媽駭然。


    毛尖低頭看看手中小石頭,再看看和叔捧著的三個大盒子。


    老太太撩了撩花白的秀發,“那是我親……”


    “曾奶奶啊~!”毛尖很嫌棄地把石頭塞給他陶顓爸爸,吧嗒幾步,啪地撲進老太太懷裏,抱著她就嚎:“我也要,毛毛也要,毛毛不要石頭,毛毛要大大大盒子~”


    老太太要氣得腦溢血了,毛尖還在她懷裏拱來拱去。


    “沒有!”


    “有啊!曾奶奶~”


    “沒有!”


    “有啊~”毛尖抬起頭,小手指戳臉:“毛毛愛你喲~”


    任媽媽對蒙頂和普洱使眼色。


    蒙頂和普洱也跑到老太太身邊,一人拉住她一隻手,軟乎乎地喊:“曾奶奶,寶寶愛你喲~”


    老太太怒瞪大孫子和孫婿,但那兩個混蛋都沒看他,她大孫子已經把人送到旁邊沙發上坐下,還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而她那個大孫子從進來到現在,別說給她倒杯水,就是撒嬌都沒有一聲!還不如、還不如這兩個沒有任家血脈的小鬼頭!


    “曾奶奶,我給你唱個軍歌。”蒙頂覺得這位老太太給他們家發了這麽多禮物,他也得有所表示,剛好他剛跟任爸學會一首據說是軍隊裏的士兵唱的歌,他決定唱給這位曾奶奶聽。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蒙頂亮起小嗓子。


    “劈啪,噗啪!”普洱嘴巴發出奇怪的聲音,小腳丫還咚咚踩著地麵,仔細看,才知道他是在給他大哥伴奏。


    毛尖一看大哥二哥都演起來了,他哪還能待得住,跟著蒙頂也扯著小嗓子唱:“我是兵兵啊~啦啦啦~”


    默溫跟著普洱:“噗噗噗!啪啪啪!”


    任媽媽捂住臉,屋裏一下變得好熱鬧。


    任大熊摟著陶顓哈哈大笑。


    陶顓莞爾。


    老太太按住額頭,被吵得受不了,揮手:“……阿和,把我的行李箱拎過來。”


    和叔很大聲地回複:“是!”


    今晚,老太太狠狠破了財。她給每個孩子都發了禮物……包括默溫在內。


    老太太看默溫的眼神十分嫌棄,但還是給了。


    崽兒們則得到了雙份禮物,其中一份來自任媽媽,但他們以為都是老太太給的,對老太太那個親啊。


    老太太全程板著臉,可孩子們黏著她,對著她唱歌,抓著她的手說著一些隻有他們自己能聽懂的童言稚語,她也沒有就這麽起身走開。


    陶顓心裏覺得古怪,回去後跟任大熊嘀咕:“你說老太太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如果不想給孩子們禮物,又何必用箱子辛苦拖過來?拖來了又不給,非要孩子們鬧她……”


    任乾坤嘿嘿笑起來,“錯!那不叫鬧,那叫親近她。”


    陶顓腦中一亮,恍然大悟:“所以她是想先看看孩子們是不是喜歡她?”


    “對,咱奶奶就是個別扭老太。她自己把所有人都推得遠遠,卻又希望別人主動親近她、能忍受她的脾氣和惡劣言語。”


    陶顓若有所思,從空間裏把那枚手鐲又拿了出來,“你覺得這枚手鐲會有什麽古怪?”


    任乾坤接過去,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給我幾天時間,先放我這兒。”


    “你小心一些。”陶顓雖說對老太太沒什麽太大惡感——跟一個病人有什麽好生氣的?但老太太對他的惡意也沒有忽略。


    任乾坤拿著手鐲去找機器分析,陶顓則轉頭去找了李老爺子。


    陶顓正在和李老爺子學習配藥,對於他現在手頭上的一些特殊物品,他們還沒有研究徹底,有很多可以開發的地方。


    他想請教老爺子,有沒有什麽配方,能養一養老太太的精神狀態,又要對方看不出來。


    次日,任媽媽就開始帶著崽兒們跑去找老太太。


    在任媽媽出門前,陶顓喊住任媽媽,拿出一瓶看似牛奶的液體,不多,隻有兩百毫升左右,“媽,這個給奶奶喝,不用說是我給的,養身。成分和給你們喝的有點不同,以後,她在時,每天都有一瓶。”


    任媽媽半個字沒多問,接過這瓶飲料,親自安排老太太的早餐。


    老太太看到一群鬧騰的崽兒們,一臉厭煩,但也沒有特意把人趕走。


    崽兒們事先得到爸爸們和奶奶的叮囑,說曾奶奶表麵不喜歡小孩子,心裏其實喜歡他們的不得了,所以對於老太太的任何表情,他們都適應良好。


    加上崽兒們生下來就活在寵愛中,剛出生的兩年生活環境不好,但那麽小的孩子哪懂得生活水準好壞,他們隻要能吃飽穿暖,能有人疼愛,就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討人喜歡的寶寶。


    尤其這段時間,陶顓經濟條件變好,大熊爸爸對他們予取予求,爺爺奶奶更是把他們當眼珠子一樣的疼愛,這些濃濃的愛,給了崽兒們濃濃的自信——全天下人都愛寶寶啦。


    於是,崽兒們在麵對老太太時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老太太對他們是愛在心中口不開。


    老太太看崽兒們親近她,不管臉上什麽反應,她心裏其實還是有點高興的,而且崽兒們的親近,也方便她把孩子們單獨帶出去玩。


    單獨帶出去不可能,崽兒們身邊根本不離人,四個保姆八個保鏢,平均一人有三個看護,就算有誰有事要離開一會兒,一定還會有至少兩個人留在崽兒們身邊。


    早飯,老太太已經先一步在餐桌上坐好。


    沒一會兒,三小一大四個崽鬧哄哄地跑入餐廳,嘴裏甜甜地喊著“曾奶奶早”。


    老太太看任媽媽也跟著過來,拉著臉說:“還要我老太婆等你們。”


    任媽媽溫柔地整理好餐巾:“明天我們會再早一些,不過崽兒們鬧騰,如果他們來得遲,您先吃,不用等他們。”


    老太太冷哼一聲。


    家政人員開始端上大家的早餐。


    新鮮的蔬菜和水果做成沙拉,四種不同的美味沙拉醬可以任意選擇,有點類似自助。


    牛奶味道有點淡,但喝到嘴裏有種跟牛奶不同的清爽甘甜滋味,老太太喝了一口,挺滿意。


    精致小麥粉做出來的甜軟麵包非常受孩子們的歡迎。


    任媽媽看老太太今天吃的比昨天還多一些,臉上笑容微微加深。


    老太太也沒再矯情地詢問這些天然食物是否都是從黑炎洲空運過來。


    數天後,老太太再次接到厲老家主的電話。


    厲春秋似乎漫不經心地提醒,說他已經把人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幫助老太太把孩子帶走。


    老太太忽然問道:“春秋,當年我選擇他,你恨我嗎?”


    厲春秋一頓,打哈哈道:“怎麽會呢,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


    老太太沉默半晌,慢慢說道:“我不知道。”


    厲春秋還以為老太太又犯病了,忍耐著那份不耐煩,放軟語調:“小妮,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幫你把毛尖帶回黑炎洲,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撫養那個孩子。我老了,家主的位子也早就交給天昊,寒雪也成長了,我無事一身輕,就想實現一些以前沒能實現的夢想。而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和你在一起。”


    說到最後,厲春秋的聲音低沉暗啞,帶著老年人獨有的寂寞。


    老太太的眼圈紅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期間厲春秋有意無意把老太太帶走毛尖的時間暫定了下來。


    放下電話,老太太抓著披肩走到陽台。


    城主小區的山地被特地抬高,站在這裏能清楚看到整個城市。


    夜色遮掩住了建造中的紛亂,勾勒出一個龐大城市的雛形。


    老太太靜靜地站著,似乎想了很多,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她依舊不喜歡這裏,年紀大的人,已經不喜歡隨便更換住處,她依戀黑炎洲的老宅。


    但她也承認,在這裏的一周,是她這些年來睡得最好的幾天。


    以前,她整晚整晚睡不好,頭疼、焦躁、心煩,不是困得不行就無法入睡,但睡不到一會兒又會醒來。


    她想念自己的愛人,想念得想去死。


    但她又深恨那個人丟下她,擰著勁不想去地獄見那人。


    她知道自己的變化,她一直以為她的心理變化都是因為被那個人拋下的緣故,她深深覺得自己被愛人背叛了。


    她痛失所愛,自然痛恨這世上的一切!


    可她又一直在尋找讓心靈寧靜的方法,這次來,坦然說,她已經抱著料理後事的心情。


    見人,見孩子,處理不應該留下的人,如果可能就自己親自教育任家後代一段時間,再把自己的所有遺產都給那個孩子。


    這幾日,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平靜,不是寧靜,但吵鬧的小崽子們都不再讓她頭疼,反而體會到了被軟乎乎小東西們圍繞膝下的樂趣,就是那個大塊頭傻子,她都感到了一點憐惜。


    她認為這樣的變化隻是來自於自己對死亡的淡定,都到最後時間了,一切也都定下,自然什麽焦躁都消失了。


    不過今晚和厲春秋的聯係,讓她感到了一絲怪異。


    以往她的心理總是痛苦的,厲春秋的聯係就像是救命的良藥,所以她每天都在渴望厲春秋聯係她、和她說話。


    可今晚,也許她接電話時心情就很平靜,還殘留著一些孩子們離開去找爸爸們睡覺的不舍,接到厲春秋電話時她竟然沒有多少喜悅。


    相反,電話中,她還感受到厲春秋的幾分迫切,對方似乎比她還要急著把毛尖接走。


    為什麽?就因為毛尖體內還有著厲家的基因?


    厲家基因!


    老太太思維似乎被一道閃電擊中。


    她一個臉皮都耷拉下來的老太婆,一個老寡婦,堂堂厲家老家主會在乎這麽一個老女人?


    她記憶中這位身邊可從沒有少過女人。還有厲春秋的夫人哪裏去了?


    為什麽她從沒有聽過厲春秋夫人的消息,那個女人還活著嗎?


    最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厲春秋身邊一直都有年輕漂亮的女人存在,為什麽還會認為對方一直想著她、愛著她?


    是什麽給了她這樣的錯覺?


    如果厲春秋真的還愛著她,二十三年了,為什麽他就沒有想過要堂堂正正地麵對她,公開對她的感情?


    是,他們是兩個大勢力的領頭人,他們地位特殊,她就算死了男人也不能隨便嫁人。


    不,她可以再嫁,如果她有第二春,以任家人的性格,他們不但不會阻攔她,還會祝福她。


    就算她的再嫁對象是厲家的老家主。


    那麽厲春秋為什麽從不行動,隻是口頭上說說。


    想想看,二十三年,她和厲春秋竟然從沒有在非正式的場合見過麵,隻有電話聯係,頂多視屏。


    而等她老了,她連視屏都不願意。


    這樣的聯係,怎麽還可能保持愛情的存在?


    那麽簡單的事實,她竟然一直視而不見?


    老太太看著沒有月亮的黑暗天空,露出了對自己的諷笑。


    二十三年來,她似乎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清醒過呢。


    厲春秋那邊根本不知道老太太的心境變化,他隻以為這次肯定十拿九穩,為此他調動了很多人,還想聯係他的小孫子厲海清。


    但厲老家主發現他竟然找不到這個孫子了。


    更糟糕的是,消失的厲海清就好像揭開了厲家不幸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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