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慘叫聲回蕩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祁禹秋站在酒店二樓的窗戶邊往下看,車子仍然安穩的停在街邊,一道人影站在車子後門處,全身慢慢腐爛成一灘肉泥,又漸漸消失。


    而司機師傅坐在車裏低頭看手機,似乎根本沒聽到後麵的聲音。


    祁禹秋輕笑一聲,車上貼著五雷符,放著雷擊木,尋常邪物碰之即滅,明知道這是他的車子還敢碰,真是自尋死路。


    見司機這邊沒事,他便轉身繼續往裏麵走。


    從他踏入酒店大堂的那一刻起,就明顯的感覺到這裏麵繚繞著若有若無的邪煞之氣,隻不過這邪煞之氣像是被什麽東西暫時壓製住一樣,蠢蠢欲動卻又出不來。


    隻是壓製邪煞的人似乎並不想完全消滅它,封印脆的就像一張紙,撐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消失,而被壓製的邪物戾氣漸重,衝破封印出來後會更加殘暴。


    腳步聲在走廊中回響,祁禹秋右手食指中指夾著幾張黃符,漫不經心的打量著走廊兩邊的房門,每間房子的門看似相同,但紅色木門框上卻刻著不同的圖案,仔細看去,可以看出上麵全是姿勢各異的殘缺人體四肢。


    走到走廊盡頭,便又是一道半開的門,門後是通往三樓的樓梯。


    祁禹秋毫不猶豫的踏上階梯往上走,然而上了三樓,出現在他眼前的卻不是酒店的走廊,而是一道他十分熟悉的門,是他和閔煜的臥室門。


    祁禹秋臉色頓時冷下來,他很煩、很煩這種無聊的遊戲。


    他毫不遲疑的將手中兩道五雷符打過去,外麵立刻響起了悶雷聲,而眼前的幻境也出現了暫時的扭曲。


    祁禹秋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兩道閃電打下來,將眼前的門劈得出現了黑乎乎的洞,才冷笑一聲:“想要我陪你玩兒,那就小心點,別踩到我的底線。”


    淒厲的怒吼聲從房間裏傳出來,緊接著已經完全變形的門被撕開,兩道身影出現在他麵前。


    衣不蔽體的兩個“人”臉已經被劈得焦黑一片,但隱約還能看出,其中個子比較高的男性露出的一雙眼睛,與閔煜有七分的相似。


    祁禹秋看著他越發惱怒,從腰包裏掏出紅繩搓成一股,狠狠甩了過去。


    那男人剛從被雷劈的驚詫中反應過來,注意到祁禹秋的動作時已經晚了,紅色的繩子纏在他脖子上發出滋滋的聲音,他的脖子處立刻冒出一陣焦糊腥臭的味道。


    男人腐爛的臉扭曲至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同伴見狀趕緊伸手想要幫他把紅線解開,然而他的手剛碰到紅線,手指就開始融化,嚇得他趕緊往後躲了一下。


    祁禹秋厭惡道:“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用這張臉,是嫌死的太痛快了吧!”


    說完手狠狠一拉,男人的掙紮戛然而止,化作一縷黑煙消失了。


    而另一個眼睜睜看著同伴消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想也不想就往後退,躲進了房間裏。祁禹秋輕笑一聲,再次拿出一張五雷符,毫不心疼的扔了進去,然後頭也不回的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本來他還想看看,對他下手的這人到底有什麽本事,但剛剛這一出讓他惡心的不行,對那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四樓場景再次變換,變成了玄學協會的會議室,桌子兩邊坐著吳廣峰、玄清等人,他們俱是一臉失望的看著祁禹秋,仿佛他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一樣。


    見祁禹秋進來,吳廣峰立刻瞪著他,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祁禹秋麵無表情,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甩手就將紅線扔了出去,紅線一頭拴著他用雷擊木刻的木楔子,木楔子紮入吳廣峰的眉心,他連掙紮都沒來得及就消失了。


    緊接著祁禹秋收回木楔子,手下不停,玄清、掌教、莫軍、常先見,一個都不剩,等最後一個人消失,整座會議室也慢慢變成了如二樓一樣的尋常走廊。


    酒店似乎抖了一下,祁禹秋甚至聽到了隱隱的怒吼聲,他冷笑,這迷陣的主人大概是想學人家布陣勾出他內心深處的恐懼,隻可惜沒那本事,隻能自己憑空猜測,然後用幾隻陰物化出場景來騙他。


    可笑又無聊。


    祁禹秋沒有急著上五樓,而是在走廊裏來回走了兩趟,最終站在一扇門前,他伸手推門,門卻紋絲不動,仿佛和牆壁融為一體了一般。


    “我知道你能聽見,我這個人呢,最是小心眼兒,特愛記仇,既然招惹了我,那就做好被我報複的準備。”


    安靜的空間突然出現低沉蒼老的笑聲,像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一般,那人道:“祁禹秋啊,也不過如此,等你從這裏出去,找到我的時候再說報複的事吧。”


    說完輕蔑的笑了幾聲,似乎篤定了祁禹秋根本不可能從這裏出去。


    祁禹秋嘖嘖兩聲,這家夥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聽出語氣中掩飾不住的得意,想裝高人也裝不像啊。


    他往眼前的門上貼了一張符,然後狠狠踹了過去,直接把門踹開了。門後並不是酒店的房間,而是不足四平方的空間,正中間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是一顆琉璃球,通過琉璃球就能看到他所有的動作。


    將琉璃球收好,祁禹秋繼續往上走,從外麵看不過五層的酒店,竟然沒了盡頭,任他怎麽走都走不到樓頂。


    “隻要你求饒,我便放你出去如何?”那道聲音又道,“祁禹秋,你是個有本事的,睜眼看看如今這世道,玄學界愈發式微,出去多說兩句便被人當做騙子。玄學協會更是約束玄學界的發展,有意削弱玄學界眾人在普通人中的知名度,若再這麽下去,遲早有一天玄學界會消失。”


    “而你,若是玄學興盛的年代,當個國師也不是什麽難事,何不與我合作,共同將玄學發揚光大,到時候你也會人盡皆知,成為萬人敬仰的存在。且這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絕對不能讓它徹底消失!”


    祁禹秋任他絮絮叨叨,根本不搭話,他掏了掏耳朵,站在不知道是第幾層樓的窗口往下看,下麵白茫茫一片,已是看不到任何東西,他道:“尋常的幻陣不可能迷住我的眼,你這幻陣想必是借助了這地底下原本就有的東西。魝城不算大,我不說每一處都去過,但能量這麽大的東西,隻要在方圓十裏之內,我不可能不知道。”


    “青邙山盤踞魝城小幾百年也沒發現此物,聽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能知曉此物的存在,想必是有什麽機緣,隻是這機緣於魝城來說,隻怕是禍不是福啊!我就住在這魝城。可不能看著你在魝城作亂。”


    他的一番話說完,剛剛還在勸他一起合作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略帶著些憤怒道:“我的話你沒聽到嗎?你空有一身本領,就甘願被埋沒,甘願當一條鹹魚嗎?”


    “嘖嘖,你這話就錯了,我辛辛苦苦創業,哪裏鹹魚了?我那工作室你當是白給的嗎?我可能掙錢了。”祁禹秋不樂意了,“再說了,我打小就喜歡鹹魚,鹹魚有錯嗎?我就算是鹹魚也有人養,我家那位有錢的很,你有人養嗎?沒有吧?所以說咱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放著好日子不過,憑什麽跟你瞎折騰?憑你窮憑你腦子有病?”


    這一番話那叫一個理直氣壯,硬是把那道聲音噎得半晌沒出聲。


    “你、你該死!”那聲音像是惱極了,都忘了掩飾自己的聲音,如今他的聲音聽著倒像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隻是音調拔得太高,大概與他原聲還有些差別。


    祁禹秋搖搖頭,年輕人啊,就是沉不住氣,這還沒說兩句呢就惱了。


    那聲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沉默了一下,再次出聲時又恢複了蒼老:“既然如此,你便留在這裏吧。”


    說完便不再出聲。


    祁禹秋沒有搭理他,隻是站在窗前眯眼看著遠方,迷蒙的霧氣裏一切都成了若有若無的虛影,站了一會兒他轉過身,沒有再往上走,而是順著樓梯直接下了樓。


    也許那人隻是想要阻止他上樓,下樓的路並沒有那麽長,隻下了四五層便到了酒店的大廳中。


    此時,那道聲音不甘寂寞的再次響起,帶著些許嘲諷:“不妨告訴你,陣眼便在此樓的最高層,你努力往上走,運氣好也許還能在餓死之前走到,如今你是打算放棄了?”


    祁禹秋停下腳步,站在大廳前台處,攤手道:“誰說我要毀了陣眼,陣眼毀了也隻是毀掉一座幻陣而已,沒什麽用啊。我剛剛往上走可不是為了找陣眼,既然動手,當然要從根源處掐斷幻陣再出現的可能。”


    “你……想幹什麽?”那聲音有些遲疑,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祁禹秋越過前台,走到擺在大廳裏的石雕前,灰黑色的石頭上雕出四隻鷹,分別麵向四個方向。其中一隻正對著門,雖然是死物,但石刻的眼睛卻充滿了靈性。


    祁禹秋圍著石雕轉了一圈,笑了:“你說,我要是把這石雕給炸了,幻陣會不會消失?”


    “不會,砸一個石雕就想出去?你以為我是傻子,把陣眼擺在這麽明顯的地方。”那人像是鬆了口氣,沒了剛剛的緊張,又恢複了帶著些嘲弄的語氣。


    “我覺得我沒看錯哦,反正我走不出去,閑著也是閑著,這鷹我不喜歡,砸便砸了,是吧?”說著就環顧四周,想要找趁手的工具。


    他話音還未落下,華麗的大廳就迅速衰敗腐爛,白色的地板瞬間爬滿了裂紋,門外吹進來一陣風,地板的裂縫裏就塞滿了泥土。


    大廳兩旁擺著的屏風被吹倒,精致的屏風摔成碎片,爬滿了蛛網,蛛網從屏風往上麵眼神,沿著柱子一路爬到吊頂上。


    整個大堂成了布滿蜘蛛網和塵土的廢墟。


    幾道濃黑色的身影隱隱從濃霧中朝這邊走來,祁禹秋手放在朝著大門方向是石鷹上,笑道:“看來我眼光一如既往的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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