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九月份,魝城的天氣漸漸涼爽下來,大街上行人的短袖換成了薄衛衣和襯衫,樹上的葉子邊緣也出現了點點斑黃。


    “雖然天氣涼快了,但是還不至於涼快到能把人凍死的地步。”莫軍拿著一張紙,上麵是最近他們工作室接到的單子。


    半個月的時間,他們接到了四單生意,其中三單都透著一股子詭異。


    三個聯係到他們的人,都說自己家裏人水鬼纏上了,一到晚上就凍得直哆嗦,身上還莫名其妙的出現水珠,一夜過去人眉毛上都能起一層白霜。


    起初常先見和莫軍還自告奮勇的組隊前去處理,但是他們到了之後,連一絲異常都沒有發現,隻能給當事人留下一張自己畫的聚陽符了事。


    那聚陽符還挺管用,被凍得瑟瑟發抖的人拿著聚陽符,晚上竟然一點事兒都沒了,還特意發消息來感謝他們。


    第一單生意就這麽簡單的解決,兩人還有些得意,但是當第二個人發來消息,說自己的爸爸半夜時莫名其妙跳到河裏差點被凍死,他們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第二個還沒處理完,緊接著第三個找上門來的就讓他們徹底蒙了。


    這水鬼總不能組團出來找替身了吧?


    祁禹秋端著茶杯,仔細的把杯口的茶葉吹到一邊,喝了一口道:“看出什麽東西來了?”


    莫軍愁眉苦臉道:“這都問過了,他們三個根本不認識,怎麽可能就出現了同樣的狀況呢?”


    “而且我們去三家都看過了,也就被纏上的人身上陰氣重了點,家裏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啊。”常先見也愁的不行。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獨自去辦事兒,還弄成了這個結果,實在是有些無顏麵對祁禹秋。


    祁禹秋把茶杯放下,道:“你們兩個確定他們從來沒去過一處,也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嗎?”


    莫軍把手裏的紙放在桌子上,指著他剛剛畫出的三條線:“這就是他們近一個月以來的行蹤,三人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兩點一線,連周日都幾乎不出門。”


    祁禹秋拿起那張紙,三個人的基本資料都在上麵。


    兩男一女,相互之間住址和工作地點都離得非常遠。


    兩個男人年齡差不多都在三十來歲,一個是醫療器械公司的會計,另一個是一家遊戲公司的程序員,而那個女人則是超市的收銀員。


    先出事的是會計,他在兩周前就開始出現身上發冷的狀況,當時他以為是天氣轉涼,便加了幾件衣服。但是後來他發現不管是公司還是大街上,他的穿著都十分引人注目,九月的天氣還沒冷到讓人穿厚毛衣加絨外套的地步。


    後來他就越來越冷,穿著羽絨服都止不住的打冷戰,他才明白不是天氣的原因,而是他自己有毛病,去醫院檢查沒檢查出結果,會計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惹上了什麽東西,然後就在網上找到了青陽工作室。


    常先見和莫軍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被凍得奄奄一息話都快說不出來了,為了給他取暖,他的妻子還買了兩個電熱扇對著他吹,頭發都被燎焦了也沒能讓他暖和一點。


    據會計當時所說,他出事前的周日剛好公司團建,一起去山裏玩,當時他們發現了一個很深很涼快的山洞,他懷疑自己就是在那個山洞裏惹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常先見和莫軍把他們家從裏到外都檢查了一邊,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幹淨的東西,本來他們倆也以為此人大概是心理問題,但是當他們晚上親眼看著會計眉頭起了霜,才明白過來,此人是真的撞邪了,還不是一般的邪。


    不過鑒於那東西沒有跟到家裏來,常先見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會計是被陰氣入體,才會每到晚上就發冷,所以給了他一張聚陽符,讓他看看有沒有效果,如果沒有他們再想別的辦法。


    很明顯,那張聚陽符起作用了,會計拿到聚陽符的當天晚上就再也沒有出現發冷的狀況。


    他們兩個拿了酬金便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那個會計也沒有再來找他們,可是沒過一周同樣病症的程序員就找上門來了。


    程序員更誇張,他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休息過,每天九點上班,十二點下班,一個月三十天除了公司和家裏,沒有去過任何其他地方。


    莫名其妙犯了這種病,他就覺得十分奇怪,常先見和莫軍更加覺得莫名其妙。


    然後就是女收銀員,女收銀員每天的路線就是從家到菜市場,從家到幼兒園,從家到超市,她月休四天,四天裏除了送女兒上學,就是在家裏收拾家務。


    接連三件事已經讓還沒出師的兩人瑟瑟發抖,總覺得自己也要被所謂的水鬼纏上了,就在今天,劉昊那裏竟然又收到了第四個要被凍死的人的求助。


    不過不同的是,這個人是個頑固派,從來不信鬼神,生生忍著,硬把自己凍暈過去才被家人送進了醫院。他的妻子在網上發帖子求助的時候,恰好被程序員看到,程序員就立刻把青陽工作室推薦給他們了。


    莫軍有些臊眉耷眼道:“先生,要不,您去看看?”


    正說著,玄學協會那邊給他打來了電話,接完電話後,莫軍臉上表情沉重了許多。


    “吳老師那邊也收到了這樣的情況,慶豐街大橋下發現一具屍體,是被凍死的,吳老師希望您能出手處理這件事。”


    出了人命,已經不能再拖下去,莫軍在這裏,吳廣峰自然第一個就想到了祁禹秋。


    祁禹秋起身,提上自己的包,對兩人道:“先去醫院看看。”


    他們去的醫院,又是紀康成所在的中心醫院。


    到了之後,三人剛好遇到老太太正在給紀康成辦理出院手續,看到祁禹秋,老太太臉上扯出一絲笑容。


    “婆婆,紀康成的腿還沒好利索吧?怎麽就出院了啊。”常先見有些奇怪道。


    老太太指了指樓上道:“他非要出院,醫生說回家裏靜養也行,我攔不住。”


    “正好我們也要上六樓,順路去看看他。”紀康成的遭遇讓常先見和莫軍都十分同情他。


    老太太跟著護士去辦其他手續,祁禹秋則帶著二人上了六樓。


    三人出了電梯,就看到一個麵色憔悴的女人正站在對麵,靠在牆上十分無助的盯著電梯門。


    祁禹秋走過去,問她:“是朱盛朱女士嗎?”


    女人被嚇了一跳,收回思緒,看著祁禹秋小心問道:“是、是祁大師?”


    “是我,你丈夫在哪裏,帶我去看看吧。”


    朱盛看了看祁禹秋,又看看他身後的兩個同樣十分年輕的青年,臉上帶著一絲疑惑,但還是十分客氣的帶著三人朝自己丈夫的病房走去。


    路過紀康成的病房時,紀康成剛好從裏麵走出來,看到祁禹秋眼睛一亮,就要往他這邊走。


    然而他的腿還沒有好利索,雖然拄著拐杖,但走的太急,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此時一個路過的中年婦人慌忙衝過來扶住了他。


    “謝謝,阿姨謝謝您啊,要不是您這一扶,我這剛辦好的出院手續又要作廢了。”紀康成笑著朝婦人道謝。


    此人穿著灰色繡花外套,額前兩縷頭發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臉,她呆呆的扶著紀康成的手臂,似乎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麽。


    “阿姨?您沒事吧?是不是我太重砸到您了?”紀康成微微低下頭,想要看看婦人的臉色。


    婦人抖了一下,手像是碰到了火一樣立刻縮了回去,還在袖子上摩擦了幾下,然後遲緩的往後退了兩步,慢慢抬頭看了紀康成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聲音沙啞道:“沒,我沒事,你小心點。”


    說完就轉身離去了。


    紀康成看著她的身影撓撓頭道:“我看起來很嚇人嗎?她看起來好像很害怕我一樣。”


    祁禹秋走過來眯眼看著婦人離去的背影道:“不知道,也許就是這樣的性格吧,不習慣和陌生人多說話。”


    紀康成點點頭,也不再糾結,眼帶笑意道:“祁先生,出院第一天就見到你,我這幾天是不是都要走大運了。”


    祁禹秋簡直就是福星,遇到他後,紀康成覺得自己人生中最艱難的檻,全都輕而易舉的跨過去了。


    祁禹秋指了指他的眉間,笑了:“你這兩天確實是要走好運,可以試試去買彩票。”


    紀康成笑出了聲,朝祁禹秋微微彎腰:“那就借您吉言,要是真中獎了,我就拿著獎金給您訂製一麵錦旗送去。”


    說笑時,他眉宇之間已經完全看不出第一次見麵時那股頹廢之氣,正是青春年少,朝氣蓬勃。


    寒暄了幾句,祁禹秋看向一旁有些焦急的朱盛,對紀康成道:“你今天怎麽回去,有人來接嗎?。”


    紀康成也看到了朱盛,明白祁禹秋是來幹正事的,趕緊讓開路道:“祁先生您趕緊忙去吧,等一下我那幾個同學都會過來幫我收拾東西的。”


    祁禹秋點點頭,臨走時給他留了電話,讓他如果發現身邊有什麽異常,就立刻聯係自己。


    紀康成存好電話號碼後抬眼看著祁禹秋的背影,他遇到的壞人壞透了,壞到讓他幾乎失去生存的念想,但是他也能遇到的很多好人,好到讓他忍不住對這個世界再次充滿希望。


    無論是他的老師、同學,還是萍水相逢的祁禹秋,都在告訴他,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紀康成笑著走進病房,坐在床上等著阿婆辦完手續,等著他的同學來接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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