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即使做得再隱蔽,但也會在空氣中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跡。邵府的仆人們入職時間雖短,但不至於連三天後要和府裏大少爺成親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種情況卻又確實地出現了。


    那就隻剩下了一個緣由——邵府有意隱瞞了新娘的身份。


    婁京墨道:“邵家看著氣派,實際隻是江南的商賈人家,地位很低。”


    古代士農工商商在末,邵家就是這樣的一個空有財富沒有背景的家族,不過江南天高皇帝遠,邵家擁有足夠的財富,也憑此站穩了腳跟。


    對於這座小城來說,邵家大少爺娶親可謂是個大消息,按理說新娘是誰、有什麽身份背景早就該被扒個門清了,就算傭人剛被雇傭的時候不知道,在他們與外界交往的過程中也應該能了解到一些東西。


    除非外麵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邵府喜事將近。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很快就來到了廚房門口。


    下人是不配和主人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廚房的小角落裏有專門給她們留的桌子,主人們吃剩的菜品會打賞給下人,然後再由下人們層層剝扣,到了她們這兒,就隻剩下了些許湯水。


    沈卯卯雖然不挑食,但到底是對被仆人們扒拉的七零八落的剩菜有些嫌棄,但他們在這裏又沒有自己做飯的條件,隻能湊活湊活幹嚼兩口粗麵豆餅。


    那味道對於現代人來說確實一言難盡,咽下去的時候沒挑幹淨的小麥殼直磨嗓子,不過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吃了沒一會兒,去掛燈籠的男人也成群結隊地來了。


    給他們帶路的npc點了一盞油燈,廚房裏頓時亮堂了不少。他把燈放在桌子最中間,說道:“趕緊吃吧,吃完了早點睡覺,明早還有別的活要幹,吃完記得把燈吹了,碗留廚房的人明天早上洗。”說完就退了出去。


    沈卯卯往婁京墨身上一趴,疲憊地說道:“我三歲,我好累……”


    程瑞給自己拿了一塊豆餅,看了一圈之後奇怪地問道:“翟憶巧呢?死了?”


    聞言新人唐鹿森皺起眉頭,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視線。


    薯片答道:“她抱上了npc大腿,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我倒是小瞧她了。”說著程瑞咬了一口餅,頓時露出來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但還是嚼了嚼,把食物咽下去了。


    唐鹿森和蔣由也是一臉嫌棄,但是沒像金毛似的那麽拎不清,見周圍的人都在埋頭苦吃,他們便把抱怨憋了回去,混著豆餅一起往下咽。


    又過了一會兒,蘇涵站了起來,看向另外四個女生:“我吃完了,你們走嗎?”


    還沒等四人發表意見,那邊程瑞叫停道:“等一下,別急著走,趁著現在沒npc,大家不如說說今天一天的工作情況?”


    另外一個男人也說道:“對啊,靠自己的努力過副本顯然沒有大家一起努力來得快。我們今天沒發生什麽大事,就是聽帶我們的npc說了一嘴,邵家是二十年前突然發家的,邵家家主整日吃喝玩樂,生意也不怎麽管,但那財富就是源源不斷地流進了他的口袋……”


    說話的人自稱叫張拋晦,看起來二十多歲,長著一雙細長的眼睛,說話的時候手口並用,恨不得把當時的情況用手指頭畫下來給他們看:“而且前不久,邵家的頂梁柱邵老爺就去世了,按理說現在還在孝期,這邵大少爺怎麽就開始準備娶親了??”


    邵老爺去世這則消息倒是挺有用的,她們沒收集到。


    他們這邊不管對麵同不同意直接把消息說完了,五個女人就算把耳朵捂上也來不及了。蘇涵看了一圈,在收獲婁京墨和薯片的點頭之後,把井的事兒說了出來。


    男人們一時神色各異,畢竟這是直接排出來了一個忌諱,直接地提高了他們的生存率,可比張拋晦說得那些有用多了。


    唯有雲勝進一直低頭吃飯,讓人懷疑他的食物是不是和其他人的不一樣。


    程瑞笑得很溫柔,很有禮貌地對五個女人道謝:“謝謝你們提供的消息,很有用。”


    蘇涵無所謂地點點頭,然後再次問道:“你們走嗎?”


    奶茶道:“還是等等他們吧?大家一起走更安全一點……”


    蘇涵又看沈卯卯和婁京墨:“你們呢?”


    婁京墨站了起來:“走。”


    沈卯卯連忙跟著起立。


    奶茶覺得蘇涵是故意下她麵子,聞言不由地咬緊了下嘴唇。


    薯片趕緊拉著她站起來:“那我們也走吧,跟一群男人走沒意思。”


    人多雖然從架勢上看更安全,但是萬一真的出點什麽意外,她們兩個沒什麽力氣的女孩子肯定會被第一個推出來擋刀,相比之下還是同為女人的婁京墨沈卯卯蘇涵這邊更安全一點。


    五個女人離開廚房,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邵府的燈籠全都亮著,照得地麵紅彤彤的,給行走在燈下的人鋪上一層血色的薄紗。


    夜風來襲,燈籠穗隨風飄動,遠處書屋假山的陰影裏時不時傳出兩聲不知名的鳥的鳴叫,讓剛踏出大門的沈卯卯打了個大大的哆嗦。


    入夜的邵府像是一座建在郊區的墓園,行走在其中除了她們的腳步聲以外隻能聽見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離得近的兩盞燈籠相撞的聲音。


    奶茶有點害怕了,她抓緊薯片的胳膊,梗著脖子往前走,小聲對周圍幾個人說道:“怎麽這麽冷……”


    蘇涵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低沉而嚴肅:“別說話,快走,也別回頭。”


    奶茶睜大了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哆嗦,差點被她嚇得哭出來。


    沈卯卯也害怕,但更多的是驚訝。蘇涵似乎知道些什麽,或者說……察覺到了什麽。


    五人加快腳步,無聲地行走在紅燈籠下。


    廚房離她們住的地方隔了半個湖,一路走過來能看到很多亮著燈的建築,但這些建築的紙窗上都看不到人影,屋裏根本就沒人活動。


    那點那麽多燈幹嘛?


    沈卯卯有些不解。


    難道是有錢燒的?


    沒過多久,幾人終於回到了仆人居住的小屋,邵府的最角落裏。除了她們以外,這裏還有其他仆人的房間,男左女右,排成了整齊的兩排。


    她們的房間就在第一排。


    此時第一排除了玩家房間以外的其他幾個房間的燈都亮著,照得院子亮如白晝,屋裏卻沒有任何動靜,像是都已經睡著了。


    蘇涵推開門,借著外麵的光往窗台上瞅了一眼,奇怪道:“我們為什麽沒有燈?”


    邵府的整個府邸,無論主人仆人,隻要房間裏有人,必然就會在裏麵點一盞燈或者一隻蠟燭。


    這一路走過來連沈卯卯都看明白了這一點,大家自然都明白燈光的重要性。


    遊戲中最忌諱的就是與眾不同,與眾不同就意味著更容易被鬼怪注意,也更容易觸犯忌諱。


    婁京墨想了想,道:“去借一盞。”說完打頭去了她們隔壁的屋子,抬手敲了兩下門。


    門裏沒有任何聲音。像是根本就沒有人在。


    婁京墨試探著伸出手推了一把,發現門被人從裏麵落了鎖。


    裏麵是有人的。


    沈卯卯想了想,抓住婁京墨準備再敲門的手,小聲說道:“打擾了,我們是新來的丫鬟,屋裏忘了準備燈,想問問你們有沒有多餘的,先借我們一盞用著……”


    窗戶上映出一個人影,然後是一陣走路的聲音。


    婁京墨伸長胳膊護著沈卯卯後退了一步,薯片和奶茶也連忙跟著退了幾步。


    大門被打開一條縫,一個女人探出了個腦袋,小聲說道:“居然忘了給你們準備油燈嗎?我這兒還有一盞備用的燈,你們先拿去用吧……”


    說著從門縫裏遞出來一盞點燃了的油燈,燈座裏的油瞧著還有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一整夜。


    女人道:“趕緊回去吧,以後晚上不要隨便敲別人的門。”說完也不管外麵幾人的反應,直接把門關上了。


    沈卯卯拿著燈台,隔著門道了聲謝。


    五人小心翼翼地護著火苗回屋了,走在最後的蘇涵關上了門,神經兮兮地檢查了一遍窗戶的縫隙,然後才鬆了口氣。


    沈卯卯把燈台放在了窗前,小小的房間被這米粒大小的火苗照亮。


    不等她們問,蘇涵就解釋道:“我出去的時候遇到了邵府的小少爺,被他抓去陪他玩了一會兒,做為報酬,他告訴我天黑以後要盡早回房間,房間裏的門窗一定要關嚴。”


    沈卯卯用胳膊肘懟了一下婁京墨:“你這收集消息的能力不行啊。”


    婁京墨白了她一眼。


    蘇涵道:“還有就是聲音,最好別說話,別出聲,你們睡覺不打呼嚕吧?”


    四人均是搖頭。


    “那就行。”蘇涵鬆了口氣,“咱們趕緊睡吧,你們如果有話就留到天亮再說……”


    話音還沒落下,旁邊的奶茶突然說道:“等一下……把燈放在窗戶邊上會不會有點不穩妥?萬一窗戶被風吹開了……”


    蘇涵道:“窗戶已經被我關嚴實了,你擔心的問題不會出現。”


    奶茶張了張嘴,看著油燈不知道在想什麽,最終還是把想說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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