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嘲諷一笑,低聲說道:“又一個白眼狼。”


    彬子表情一變,卻又很快恢複常態,當作沒聽見。


    偏偏沈卯卯欠欠地問道:“樓姐你說啥?!大點聲我聽不見!”


    其他人似笑非笑,彬子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小樓斜她一眼:“吃你的飯吧!”


    “哦哦……”


    金毛問小樓:“樓姐,你們怎麽活下來的?”


    其他人都豎起耳朵,想要聽聽小樓的答案。


    小樓也不藏私:“多虧了兔子,她聽不見聲音,把我扛回來了。”


    說出來其他人也沒法照做。要麽為了活命把自己弄聾,要麽就把生命寄托在沈卯卯身上——哪個都不太行。


    飯吃到一半,一個人打開食堂的門,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是昨天去返工了的冷冰冰。他滿臉倦容,麵色發白,不和任何人交流,徑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彬子問道:“龍哥呢?!”


    冷冰冰反問他:“他是替你去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彬子啞口無言,不再自取其辱,低頭老老實實地吃飯。


    等吃完飯要去洗碗了,沈卯卯才感覺到害怕。丁厚的屍體不知道還在不在,無論在還是不在都是恐怖片的節奏。而且昨天她的任務並沒有完成,不知道被工頭發現又會有什麽後果。


    廚房內,兩口大水缸上都蓋好了蓋子,像是誘人的潘多拉魔盒,等著人類打開,釋放出疾病和災難。


    沈卯卯鼓起勇氣,一把拉開缸蓋,裏麵空無一物,隻有缸底還殘留著一些血水。


    要麽丁厚是昨天晚上被吃了,要麽就是丁厚完全複活了。想想就讓人覺得鬆了一口氣呢。


    她這口氣鬆了,是因為不需要想怎麽和工頭交代,也不用再麵對屍體。但嚴楠就不太好了。她見缸裏沒有東西,又聯想到昨天晚上沈卯卯說的“丁厚複活了”,立刻就坐不住了。


    沈卯卯目送著她離開。看她去的方向,應該是池塘。


    她低下頭洗碗,之後又把沒弄完的豬肉焯熟撒鹽,蓋好缸蓋。


    忙完一切後,她準備回池塘摞磚頭,結果在門口遇到了迎麵走來的工頭。


    工頭打字問她:【你昨天活沒幹完?】


    沈卯卯睜眼說瞎話:“我幹完了啊,全都弄好了,但是肉活過來了!還有個肚子上全是臉的怪物,它和肉打起來了,我就跑了。”


    工頭突然變得很緊張,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一倍:【那隻怪物什麽時候出現的?】


    沈卯卯道:“就昨天半夜,我要被嚇死了,工頭,咱們工地上不安全啊!這到底怎麽辦啊?!”


    工頭神情恍惚,嘴裏嘟囔著什麽東西。過了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叮囑沈卯卯:【這件事別讓其他人知道!你也去幹活吧,讓刷漆的也去摞磚頭,動作利索點!】


    ……


    雲勝進夫妻倆和北鬥之間好像出現了什麽爭執。


    昨天晚上還有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她們就坐在一起。今天搬磚的時候,沈卯卯見到他們三個湊成一堆說了些什麽,意見似乎並沒有得到統一。北鬥怒氣衝衝地離隊,跑到離他們大老遠的地方搬磚,看樣子是打算單飛。


    小樓推了她一下,讓她別光顧著看熱鬧。


    之前她們在附近找了一圈,和眼鏡一樣,龍哥也不聲不響地就消失了。


    現在想想,沈卯卯其實並沒有多討厭這個人。


    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總是拿鼻孔看人,沒有禮貌,還經常精蟲上腦……她本以為這樣的人會死在女人或者女鬼小姐姐的肚皮上,誰曾想最後他居然是替自己的兄弟去死了。


    然而他的這個兄弟……


    嗬嗬。


    沈卯卯瞥了一眼埋頭幹活的彬子,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和那個叫衛固的一個德行,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如今算上來的那天遊戲進行了四天,玩家死了五個。按照小樓的說法,時間越靠後,遊戲對鬼怪的限製就越小,到了最後一天,就是屠殺。


    那樣的場麵是誰都不想看到的,所以他們必須加快速度尋找線索。


    ……


    “所以為什麽是我?”金毛哭喪著臉,站在手腳架上死活不肯下去。


    樹葉被風吹得嘩嘩直響,工地上異常安靜。傍晚的涼風已經無法吹進圍牆內部的池塘,整齊的紅磚呈正方形封死了這一區域,像是一間密不透風的牢籠。


    小樓理所當然地說道:“不然你打算讓我們兩個女孩子去泥水裏翻滾嗎?”


    沈卯卯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是能看懂金毛不情不願地表情,她講道理道:“你看看你,除了吃飯睡覺什麽都不幹,不努力難道還等著躺贏嗎?”


    金毛知道她能聽清非常大的聲音,所以大聲吼道:“我!不敢!自己!去!洗澡!”


    沈卯卯:“那就找盆水!從腦袋上倒下去!”


    小樓:“我求你們兩個小點聲吧!”


    ——一個比一個嗓門大。


    金毛矯情了一會兒,也明白自己不能光等著現成的。他從頂上扔下去一把鐵鍬,然後把繩子在腰上打了個死結,順著光溜溜的牆磚下了池塘。


    池塘底部的水還沒沒幹,腳一踩上去就陷進淤泥裏。他從泥裏挖出鐵鍬,握緊了繩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中間走。


    沈卯卯和小樓懷疑工頭在池子底下埋過屍體,他的任務就是在池子中間挖挖看,沒準就能挖到通關遊戲的鑰匙什麽的。


    他東一鏟子西一鏟子地挖著,挖了沒多久,就感覺鐵鍬戳在了什麽堅硬的東西上。


    “臥槽!”他對著趴在牆頭的小樓和沈卯卯喊道,“有東西!”


    小樓:“挖!”


    金毛:“臥槽!樓姐!好像是嚴楠雲勝進扔在這兒的頭!”


    一說到這裏,金毛立刻就想起來了昨天下午的事,腳下的淤泥頓時有些燙腳。


    說來也巧,除去血和腦袋,丁厚剩下的重量正好是140斤。所以嚴楠和雲勝進在池塘裏把丁厚去頭放血,帶走了他的身體。


    金毛快哭了:“要不換個地方挖吧……我不敢!”


    小樓道:“別怕!我們不會保護你的!你自己努力!”


    “好!”金毛愣了一下,“等一下?!不保護我?!qwq”


    小樓:“挖你的得了!”


    沈卯卯聽見了小樓單方麵的大吼,非常慶幸自己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子。


    金毛小心翼翼地把丁厚的腦袋放在一邊,沿著挖好的小坑繼續挖了下去。


    太陽一點點西沉,可見度也越來越低。不知道挖了多久,他手中的鐵鍬再次一頓,又鏟不下去了。


    他抹了把臉,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挖出了一個差不多一人高的坑。


    恐懼瞬間將他淹沒,他瘋狂拽繩子,示意沈卯卯和小樓把他拉上去。


    可繩子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金毛快哭了,他大喊道:“樓姐?!兔子姐?!你們別嚇我啊?!”


    上麵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不敢再往下挖了。四麵是濕漉漉的土壁,他如同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隻能看到最上麵一小塊黑色的天空。


    周圍太安靜了,沒有風聲,沒有說話聲,隻有他一個人沉重的呼吸……


    不!好像是兩個人!!!


    他屏住呼吸,清晰地聽到了腳下傳來的、富有規律的呼吸聲。


    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他脆弱的神經。


    他抖得不成樣子,求生欲讓他踩在鐵鍬上拚命往上爬。好在泥土足夠濕潤,能讓他把腳尖踢進去;好在泥土也足夠堅硬,能夠支撐著他的體重不讓他掉下去。


    他拚命向上爬,可是無論爬多久,出口永遠都離他那麽遠,無論他怎麽努力也上不去。


    等他爬累了低頭一看,他還處於坑底,與最底下隻有一步的距離。


    他徹底崩潰了。他號啕大哭,大聲喊著救命:“救命啊——!嗚嗚嗚嗚誰來救救我!!”


    “唰——”的一聲,什麽東西破土而出,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腳腕,把他半截身子拉進了泥土之中。


    金毛瘋了一樣地掙紮:“放開我!放開我!!!”可那股仿佛能掐斷他腳腕的力還在繼續向下。


    正當他絕望的大哭的時候,腰上的繩子突然一緊,一股大力贏過了土裏的東西,拖著他離開了土壤,然後帶著他一路蹭土回到了地麵。


    池塘底的淤泥開始翻滾,無數雙手從池底伸出來,拚命地抓向他。


    離開坑底隻不過是進入了更大的一口井,池塘四周的磚牆就是井壁。


    井口的沈卯卯和小樓用力往後拽繩子。


    ——金毛下去半小時後突然沒了聲音。小樓嚐試著叫了兩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正當她們準備往上拉繩子的時候,繩子那頭突然一沉。


    兩人立刻明白金毛那邊出事了,開始用力往回扯繩子。好不容易把金毛拉到了池塘裏,又要和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奇形怪狀的手作鬥爭。


    之所以說是奇形怪狀,因為這些手有的已經腐爛了,有的幹脆就是白骨。


    金毛已經被嚇尿了——真的嚇尿了。


    走夜路那天都沒有現在嚇人。


    好在這些手戰鬥力不高,力氣也不大,沈卯卯和小樓兩個人合力把滿身泥土、身上還掛著幾隻手的金毛拉了上來。


    金毛崩潰地大哭。


    一半是被嚇的,一半是因為嚇尿褲子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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