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幫秋實把東西拿給徐明海,同時酸道:“海爺,你上輩子積什麽德了?就我家那小兔崽子要是有果子十分之一懂事兒,我做夢都能笑醒。”


    徐明海接過吃的,揚起脖子猛灌了幾口水,然後開始低頭撕咬煎餅,像是決心要把自己噎死,然後聽見聽秋實說讓他放學等著自己。


    “真逗,”有同學把話接過來,“你哥不天天雷打不動接你嗎?有回你先顛兒了,徐明海跟貓鬧春似的,急得差點兒上了房!”


    “滾蛋,你丫才鬧貓呢!”徐明海罵完人,眼睛看著教室屋頂的白熾燈,手指著秋實,甕聲甕氣地說,“趕緊回去上課,以後沒事兒別來我們班!”


    話音未落,班主任突然現身。


    “秋實來了?”


    “陳老師好。”秋實禮貌地和她打招呼,“我給我哥送點東西,這就回去。”


    陳老師是語文老師。她擅長把“喜歡”倆字擱在瞳仁裏,“糟心”倆字放在眼白上。因此,待見誰,煩誰,一目了然。


    此刻,她用瞳仁看秋實,又用眼白掃了掃徐明海,最後掏出塊淡藍色的手絹,給可人疼的好學生擦汗。


    “別聽你哥的,他真拿高二三班當自己地盤兒了?你想來就來。還有,別隻顧著自己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也拽拽你哥,就當是幫陳老師減負了。”


    秋實彎了彎眼睛,用細小且沙啞的聲音一語雙關:“我哥不聽我的,他說……說我’不學好’。”


    陳老師聽了倒吸一口涼氣,立刻扭頭質問自己學生:“新了鮮了徐明海,我請問你有什麽立場說秋實不學好啊?哦,他不學好,你學好?!好在哪兒呢?我怎麽拿著放大鏡都找不著啊。”


    “陳老師,徐明海帥啊!”同學們笑著起哄架秧子。


    “帥能當飯吃?”陳老師的價值觀非常樸素,覺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緊接著她又拿賈母寵寶二爺的語氣說,“再說人家秋實也帥啊,不照樣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


    倒黴催的徐明海有口難言,唯有艱難地衝倆人抱了抱拳:“陳老師,您當我吃飽了撐的說胡話行嗎?求您了,讓果子趕緊回去,咱上課吧!”


    不想徐明海也有求著要上課的時候,眾人又是一陣爆笑。


    陳老師笑著把手絹留給秋實擦汗,囑咐他:“你哥要再欺負你就來找我,老師罰他去操場跑圈兒。”


    秋實最後看了眼趴在桌上裝死的人,乖巧地說了句老師再見,轉身走了。


    第一節 大課上完,奄奄一息的徐明海立刻鷂子翻身跑到高一五班,預防性地躲去最後一排。


    這時,跟他關係一直不錯的馮源湊了過來,瞅著眼前的西洋景兒問:“海爺您躲誰的債呢?”


    徐明海懶得張嘴。


    “對了,”?馮源想起什麽來,於是從書包裏掏出一個信封,笑著揚了揚,“本來還想給你送你們班去,這下省事了。”


    “不看不看,我這兒一腦門子官司呢!”徐明海異常煩躁。


    馮源問:“不想知道是誰寫的?”


    徐明海抓起本書當扇子:“嫦娥寫的我都沒興趣!”


    “跟嫦娥一檔次,”馮源拉了把凳子挨著徐明海,翹起二郎腿:“這可是五中大名鼎鼎的校花給你寫的情書!”說完,他見對方依舊沒反應,嘴欠道:“哎,不是,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啊?”


    徐明海皺眉:“你丫瞎啊,我是不是男的看不出來?”


    “那你怎麽過得跟和尚似的?”馮源笑。


    “那是我有追求!”徐明海先一步占據道德高地,“不像你們,不管什麽模樣什麽秉性,見著個女的就往上湊,沒勁。”


    “得得,要掰扯模樣這事兒,咱就別聊了!”馮源擺手,“咱學校哪個姑娘能跟你弟比啊?”


    “你什麽意思?”徐明海一愣,不知道話題怎麽扯到了秋實身上。


    “有你弟當標杆往邊上一杵,這水準可不’嗖’一下就上去了嗎?我要是見天天看著他,也得覺得別的女的都一般。”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徐明海心裏“咯噔”一下。


    “況且……”馮源說著在椅子上晃悠上了,一副言已盡而意無窮的嘚瑟樣子。


    “況且?”徐明海一挑眉。


    馮源開始滿嘴跑火車:“況且你要是想拿你弟當媳婦兒,就看他平時對你唯命是從的樣兒,八成也沒二話。哈哈哈!”


    這話好死不死正打在徐明海的七寸上。他煞起臉,當即就抬手推了把對方肩膀。馮源下盤不穩,一不留神連人帶椅子摔到一旁,發出好大動靜。惹得班裏的同學紛紛撿樂。


    “操,開個玩笑你急什麽啊?”馮源驚魂未定,趕緊扶起椅子正襟危坐。


    “有你這麽開玩笑的嗎?”徐明海站起來要走,“你弟才給人當媳婦兒呢!”


    馮源忙拉著徐明海坐下,笑著找補:“我巴不得把馮洋送誰家當童養媳去!可惜他黑不溜秋胖墩兒一個,腦子裏除了吃就是睡,倒找錢也沒人要啊!”


    徐明海不著四六地想,要是秋實也是個黑不溜秋的小胖墩兒就踏實了。長這麽可人疼幹嘛?多餘麽不是!


    馮源說完自己弟弟壞話,正經起來:“都知道你眼高,要是別的什麽人托我,我也懶得管。可校花的意思是在隆福寺見過你,可你全沒在意。人家姑娘說還沒被誰這麽被冷過。所以朋友托朋友,轉了幾道手到我這兒。”


    馮源把那封信硬塞給徐明海:“人叫薛琳。我見過,倍兒漂亮!帶出去絕不給你跌麵兒。我任務完成,樂不樂意的,你自己掂量著辦。”


    徐明海捏著信,實在想不起來薛琳是哪朵花兒。不過,這姑娘出現得似乎正是時候。他要是能就坡下驢,果子興許也就不惦記那些沒影兒的事兒了。等時間一長,傻孩子那根搭錯的筋鬆下來,“同性戀”這篇兒也不提了。


    可一想要交女朋友,徐明海心裏又無端端覺得慌,跟要搞婚外戀似的,還沒怎麽著,自己先慫了。


    上課鈴響起,徐明海拿著信回了班。他趁著英語課的時候展開讀了讀。這字跡娟秀的“情書”跟某人的強取豪奪比起來,頂多算是朦朧詩——說了跟沒說一樣。


    一不留神想起昨晚,徐明海條件反射般感到腰間一麻,仿佛對方的手還用力掐在上麵。這種喪失自我控製力的感覺讓徐明海覺得有些可怕,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巴掌。


    薛琳在信上說,今天放學會來他們校門口。如果徐明海願意就等著她,大家認識一下;不願意的話,她去了見沒人也就明白了。


    “情書”就這麽在徐明海手裏被翻來覆去揉捏,最後成功變成了一塊皺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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